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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郑老虎迷迷糊糊的,都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叫他:“郑岛主,醒醒。”
郑老虎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亏得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被哪个削了脑袋都不知道。
睁开眼,背着剑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位贵公子一般的道士又是哪个?
郑老虎连忙爬了起来。
“道长……”
“走吧。”于子清示意郑老虎噤声、跟他走,“船就在前面。”
郑老虎道:“船?什么船?”
月色不错,至少眼前这片礁石都清清楚楚映在眼底,哪怕是礁石上的水珠子,也在月色清晰可见,郑老虎左右张望了一下,也不见哪里有船,正在疑惑间,忽然看到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大海很宽很大,到了夜里,近处的海水往往是黑咕隆咚的,反而是远处的海面,在满天星斗映照下,而且越远越是明亮,会让人有一种海水会发光的错觉。
那是一种很温柔的深蓝色,每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会为他沉迷。
可是现在,就在原本应该是一片温柔的深蓝色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挡住了一大片。郑老虎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
郑老虎估算了一下,那么大的船,别说他这种海贼了,只怕朝廷的宝船都比这个小一圈。尤其是那狰狞的撞角,在月色下反着寒光。
郑老虎的直觉告诉他。光光这个撞角,就足够撕碎如今大海上驰骋的绝大多数船只!也只有少部分,能够仗着速度逃过一劫。
恐惧过后,用上心头的却是狂喜,以及贪婪。
跟他们这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没有不喜欢船的,那意味着更强更快。以及更多的财富。强盗本性让郑老虎在看到这艘船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他要如何才能够把这艘大船弄到手。可于子清的声音再度让郑老虎惊醒过来。
看到郑老虎对着海面发愣,于子清却不想继续耽搁下去了:“郑岛主,我们该走了。”说罢。转身便走。
郑老虎这才反应过来,用超过他平时十倍反应速度拉住了于子清的衣角,道:“请问,那是道门的船吗?”说着。就示意海上。
“是。”
“可是,朝廷的宝船也没有这么大吧?”
于子清道:“还有更大的。因为要来龙门滩接你。方才让停在那里。”
龙门滩一带都是礁石,大船进不来,这才成为海盗们交易、销赃、补给的地方。
郑老虎傻了:“还,还有更大的?”
“是。”于子清答道:“因为要运粮食。所以这次道门一共出了三十三艘船。另外有二十九艘跟这个一般大,还有三艘比这个大一圈。”
郑老虎怎么都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朝廷的宝船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船。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大的。
郑老虎道:“可是。造船需要龙骨吧?道门打哪里找来的比朝廷找到的树更大更结实的?”
更重要的是,跟宝船那种级别的大船,龙骨每长一尺,对木料的要求就要翻一倍!朝廷造宝船,花费掉的财帛,就连他这个渔民都知道,更不要说眼前这艘船!
作为一个海盗,郑老虎比任何人都清楚宝船的价钱。船只到了宝船那个级别,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那可是天文数字。同样,这样的一艘船,花费的钱财绝对在宝船的三倍以上,如今道门还有二十九艘一样的,甚至还有三艘更大的……
郑老虎觉得,他老家边上的西山上的杂毛老道绝对没有跟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穷!什么一身道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根本就是骗人的!道门这么有钱,还不是天下的道观供奉的?道门能够造得出这么多这么大的船,钱财肯定是少不了的。那杂毛老道看着平平常常,说不定他每年孝敬上面的银钱就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杂毛老道留给自己的了。
如果不是实力不济,郑老虎都想打劫道门了。
这心思一动,郑老虎就感觉到前面那个道士似乎有所察觉,至少,对方的眼睛此刻是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的。
郑老虎浑身一震,不敢开口,立刻低下了头。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狗屁。郑老虎很确定,别说是他自己,就是他那些兄弟们全部都加起来,还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所以,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老老实实地收起来比较好。
可越是得不到,让郑老虎心里跟被小猫爪子挠着一般,痒得厉害。
于子清可不管郑老虎的这些想法,他一把抓住了郑老虎的胳膊,将对方夹在腋窝底下,踏着海浪飞身上了船。结果,才踏上甲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船舷上做什么。
于子清放开郑老虎,走过去道:“彤云流?你怎么在这里?”
于子清以为,跟贾玖这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的人,应该是跟断风尘一样,日夜苦修,不论何种环境,都会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修炼、再修炼才对。哪里会跟现在这样,居然趴在船舷上、手里拽着跟绳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贾玖抬起头,道:“师兄不必在意,我这是在测量洋流的方向和速度。这对绘制海图十分重要。”说着看了看于子清身后,趴在地上摸着甲板念念有词的郑老虎,道:“师兄这是接到人了?”
于子清点了点头。
于子清跟这个师妹不熟。
贾玖在家里的时候,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跟贾玖最熟悉的人是经常呆在俗世中的颜洌,贾玖上了玉清山之后,跟他比较熟悉的。刚开始是负责照顾师弟师妹们的无尘子,后来则是长驻铸剑谷的欧冶騅。
至于于子清,他在诸多师兄弟之间,对这个师妹的出现感觉最为平静的一个。不同于诸位师长心心念念着金衣道子一脉,不同于师兄弟们对同修和道侣的热切,在修途上,于子清讲究的是随缘。
于子清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诸多银衣道子候补中。修为中等、存在感薄弱的自己,竟然会被诸位师长打发到东海来,甚至还跟这个师妹搭档。
于子清对这个师妹印象最深的一点。不是这位师妹的修为,也不是银衣道子考核最高信物,更不是那无数的机关巧械。真正让于子清印象深刻的,是在新式大船建成之后。这个师妹冷静地要求两艘大船对撞的景象。不止是让大船互撞,这位师妹还安排了让大船跟礁石、龟船等一切东西的进行撞击。而且不是撞击一次,而是撞击许多次,直到彻底损毁为止。
于子清还记得欧冶騅跳脚的模样,当时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师妹的话:“我宁可现在看着这些船变成碎片。也不要他们在大海上无缘无故地散架。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于子清觉得,有这两句话就够了。
贾玖知道于子清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意思,也明白郑老虎趴在地上。除了稀罕这艘大船之外,还有不想冒犯贵人的意思。他也没有多呆。很快就收拾了一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必要的数据已经弄到手了,接下来就是分析和绘制海图。这些工作,在船舱里面也可以做,不用呆在甲板上。
等贾玖离开,郑老虎也爬了起来,道:“想不到这船上会有女人。”
女人的声音,郑老虎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跟他们这些海盗,船上自然是少不了女人的,就连在运河里跑的官船上也有船娘。郑老虎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于子清显然是道门高层,按理说应该是个清修的出家人,居然也会带女人。
只是,郑老虎最多也只能这么说而已。
在人家的船上,他可不敢得罪了人。被丢下船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老虎万万没想到,于子清会跟他解释:“那是鄙师妹。这船便是他一手设计、监造的。”
郑老虎傻了:“一、一个女人?”
于子清看了郑老虎一眼,忽然转头,扬声道:“收锚,启程。”
黑暗中,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郑老虎就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听到沉闷的叮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铁环上,接着,船身一震,却是动了起来。
郑老虎当时就趴下了:“这,这船为什么不用帆?帆呢?”
于子清道:“风向不对。船上的水手对这船也不够熟悉。贸然升帆,只怕会将船开到礁石上去。这样最好,直接利用洋流和船只的动力,先离了这海岸再说。”
郑老虎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于子清道袍的衣角,道:“这,这船自己在动……”
郑老虎已经吓傻了。
在郑老虎的印象里,船自己会动,他有没有在甲板上看到来来去去的水手,总共见到的人也不过是两个人,更甚者,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船桨入水的声音,只听到一阵古怪的轰鸣声。这船就这么动起来了,郑老虎怎么不害怕?
他都以为,自己上了鬼船呢!
想到这里,郑老虎猛地伸出了手。
他听说过,鬼是没有腿的。如果真的上了鬼船,那他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没有腿。
郑老虎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必须确认一下。
当郑老虎的毛手抓住了于子清的小腿的时候,于子清都想翻白眼了。习武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了腿?不过是于子清让他抓,郑老虎才抓得到,不然,郑老虎早就被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子清很清楚,郑老虎此刻的心中是何等的混乱。因为,当初听说贾玖设计出来的船只不需要风帆就能够航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贾玖和欧冶騅两个是在说笑话。当初看到这种不需要风帆就能够航行的船只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几个也好一阵子没有反应过来,更不要说郑老虎这样的人了。
这大晚上的,贸然上了一艘没有几个人,甚至连帆都没有升起来的船,这船还会动,一般人怕是早就吓死了。
于子清知道,郑老虎这会儿十分混乱,所以他并没有介意郑老虎的冒犯。
可对于郑老虎来说,这位道爷被他如此冒犯都不见生气,可见他是闯进了鬼门关了。
恐惧之下,郑老虎只觉得隐隐有寒气直往脖子里钻。他不敢抬头,甚至没等分辨出于子清的体温,就那么硬生生地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郑老虎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依旧是在甲板上,不过,甲板上依旧空无一人。不过,今天的太阳很好,头上还有海鸟在盘旋。他身上甚至还搭着一件披风。
郑老虎晃了晃脑袋,坐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直到面前多了一个饭团。
“嘿!兄弟,你真是好兴致!怎么不会船舱里面睡,就在这里睡着了?”
郑老虎转过头去,却发现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大约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相当白净,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跑海的。
郑老虎傻傻地接过饭团,道:“谢了,兄弟。小兄弟是哪里人?”
“我原是洞庭湖那边的,因为隔房的叔爷爷是白云观的道士,我才被选中,来船队讨生活的。你呢?”
郑老虎道:“船队?”
那小伙子向前一指,道:“那不是。”
郑老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艘船的四周多了不少船只,尤其是左侧的这艘大船,光船舷就高出了数尺。
那小伙子还道:“听说了没?我们这艘船可是领队!”
郑老虎傻傻地道:“领队?”
“就是我们这艘船打头,其余的船只排成人字,跟在后头。”
“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反正是上面的道爷这样吩咐的,我们这样做就行了。”
郑老虎这才反应过来。
他昨天晚上好像硬生生地被吓昏了。
回想起来昨夜的恐怖,郑老虎不得不再度确认一下:“听小兄弟的口气,似乎上过学?”
那小伙子道:“哪里。我不是说了吗?我叔爷爷是白云观的道士。托了叔爷爷的福,拿着道经教我识了百八十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账罢了。”
郑老虎吃惊不已:“凭你的本事,应该很容易找到活计,做个体体面面的账房先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