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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皇家游艇会的一间豪华包间内，李轩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与一位白人悠闲的聊天。虽然对方极力想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但眉宇间难掩的那几缕忧色，依旧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怡和洋行作为全港仅次于汇丰银行的第二大英资集团，在香港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而怡和洋行的大班从十九世纪香港刚开埠就一直是这座城市最有影响力的几个人物之一。当年英国之所以与满清王朝爆发鸦片战争，也离开怡和洋行两位创始人在伦敦的游说。
但显然，怡和洋行现任大班纽壁坚爵士，最近的处境非常不好，或者可以用糟糕至极形容。去年他对香港的政治、经济形势，出现严重的判断失误。他看好撒切尔夫人访华能依据解决香港问题。因此怡和洋行的旗舰子公司，也是全港规模最大的地产公司——置地公司，在许多同行谨慎观望的情况下，依旧不停地大手笔拿地。
置地公司先以1308亿港元购入港岛大潭道白笔山地段，又以28亿港元购入尖沙咀旅游中心区美丽华酒店旧翼，更以4755亿元的高价，投得港岛中环“地王”，准备兴建交易广场大厦。
但去年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在人民大会堂门口摔了一跤，不但为中英谈判埋上了阴影，也彻底摔掉了港人的信心。地产业从1977年开始，已经经历了一轮历时五年的升浪，本来就已经聚集了不小的价格泡沫，现在终于瞬间破灭了。
香港地产业从去年十月开始。以一种雪崩之势下滑，前期过于冒进的公司于是立刻遭到了重创。比如香港的老牌地产公司嘉年集团，在不久前刚刚宣布破产清盘。而置地公司的日子同样非常难熬，仅中区交易广场、美丽华酒店旧翼、白笔山发展计划三大投资项目，损失就超过30亿元。根据置地公司最新披露的今年第一季度财务报表显示。全公司总债务已经急增到1507亿元，债务比率上升到了56%，成为香港最大的负债公司，被市场投资者戏称为“债王”。
其实纽壁坚领导下的置地公司，之前一贯奉行保守、稳健、持重的作风。但1980年，环球航运的包俞刚先生弃舟登陆。从置地的眼皮底下夺走了九龙仓公司的控制权。这一役和李嘉城并购和记黄埔，一起并称为香港中资财团向英资发出挑战的经典历史事件。而纽壁坚不但大失颜面，还因此遭到怡和的大股东凯瑟克家族的猛烈抨击。
正是从1980年之后，纽壁坚的经营风格开始转向冒进、急躁、投机，以至于置地公司成为这两三年来香港地产界的“超级大好友”。在痛失九龙仓之后。纽壁坚为防范华资财团觊觎怡和系的其他公司，想出透过怡和集团与置地相互交叉持股，扞卫公司的控股权。但正所谓福祸相依，因为怡置互控，现在非但置地公司自己深陷亏损泥潭，连母公司怡和洋行也因为持有置地超过30%的股权，以至业绩受到严重拖累，刚刚公布的第一季度利润由盈转亏。相比之前出现大幅跳水。
“爵士阁下，我听说李嘉城先生似乎有意收购港灯公司？”李轩笑着问道。
今年之前的置地公司，可谓是全香港最意气风发的公司之一。除了豪掷一百亿大肆收购地皮之外。纽壁坚还发动了破晓行动，收购了同样位列十大英资上市公司之一的，香港电话公司和香港电灯公司各349%的股权。
纽壁坚今天接到李轩的下午茶邀请其实意外，因为李轩的东方电子公司与怡和集团很少有交集，他并没猜透对方的意图。
“李嘉城先生是有这个意向！”纽壁坚点了点头说道。
“据说去年置地公司收购港灯时，佳宁和长实两家公司也有意向！现在佳宁公司已经自身难保。但没想到李嘉城先生的长江实业依旧兴趣不减！
其实我非常佩服李先生谋定而后动的性格，比如他之前收购和记黄埔的行动就堪称经典！港灯公司现在位于港岛的发电厂离市区太近。环境污染不利于全体香港市民的健康。不知道李先生收购了港灯后，能不能说服港府在其他地方另批一块地皮建设新电厂。比如南丫岛就不错！”李轩笑着说道。
李嘉城的长江实业，是最有实力挑战置地公司作为香港地产业龙头老大地位的华资公司。李轩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置地和长实之所以都看上香港电灯公司，无非是看中它位于港岛上环的发电厂地皮而已，毕竟发电厂外迁是民心所向的事情。
而发电厂占地面积很大，一旦这块地皮空出来，绝对可以开发成一个巨大的地产项目。如果纽壁坚把港灯公司卖给李嘉城，无疑是一种资敌的行为。
“我想李先生听到的小道消息可能有误，我们置地并没有出售港灯的打算！”纽壁坚有些冷峻的说道。
“哦，是嘛？可是我前几天听闻怡和的常务董事西门凯瑟克对外公开表示，置地公司需要实行大规模瘦身和紧缩政策，控制支出、降低负债，将会积极出售一些非核心资产！”李轩露出一副很诧异的表情。
纽壁坚的脸色越发阴沉，从西门凯瑟克去年从英国来到香港就任怡和常务董事以来，对方就一直在懂事会上找他的麻烦。纽壁坚也很清楚大股东凯瑟克家族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非常想让这个西门取他而代之，成为凯瑟克家族的第五位怡和大班。
而受置地公司巨额亏损的拖累，怡和洋行正经历着自1949年全面退出中国大陆市场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营危机。作为怡和洋行最大的债权人，汇丰和渣打两家银行。已经双双向纽壁坚发出警告，如果置地公司不能尽快把负债维持在一个低风险水平，两家银行不排除提前抽贷。
对以地产公司来说，一旦失去银行的信贷支持，就意味着世界末日。还好两家银行的大班。只是私下暗示纽壁坚需要尽快做出一些积极地行动。否则一旦让市场知道这个消息，原本已经累计下跌了40%的置地股价，可能会瞬间崩盘。
正因为面临着这样巨大的压力，虽然纽壁坚对李嘉城提议收购港灯公司的实际目的了若指掌，但依旧没有一口回绝。而今天李轩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不由让纽壁坚猜想。难道是东方电子公司也有意进军香港地产界？
众所周知，李轩的东方集团是全香港最不缺钱的公司，即使之前连连重拳收购，动用的也大都是自有资本。纽壁坚不由猜测眼前这位一脸笑意的“财神李”，是不是也对香港电灯公司有兴趣。且不说港灯位于港岛上环的发电厂搬迁后。腾出来的地皮能创造多大的效益，仅仅是港灯公司本身也是一家优质的企业。
香港的公用事业公司大都拥有专营权，比如全港只有两家公司拥有经营发电和输电业务的公司，分别是获得港岛专营权的港灯公司，以及获得九龙和新界地区专营权的中华电力公司。因为拥有排他竞争的专营权，这些公司的盈利大都非常稳定，本身就是不错的投资对象。
“那么，不知道爵士阁下有没有考虑过出售香港电话公司？”李轩突然问道。
纽壁坚这才恍然大悟。看来他之前的猜想完全错了。据说去年年底，东方电子与中国大陆合资成立了一家通信设备制造公司，用来研发电话交换机。
显然。收购香港电话公司，更适合这位“财神李”作为科技大佬的身份。而对方刚才说得那些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置地选择出售香港电话公司，也能收回一大笔钱应付眼前的债务危机，这就可以暂缓出售港灯公司让李嘉城占便宜。
“香港电话公司拥有本港市内电话的专营权，大东电报局对此也很有兴趣！”纽壁坚不愧是一条老奸巨猾的狐狸。虽然现在形势对他很不利，但他依旧只用了半秒钟。就给自己找到了抬价的理由。
大东电报局拥有香港对外国际电话的专营权，如果它能收购港话公司。就能一统全港的通信市场，对接下来的经营十分有利。
李轩对纽壁坚的话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道大东电报局给您开出的报价是多少？去年置地以82港元每股的价格收购港话公司的349%的股权，当时大东电报局嫌价格太高，并没有出手竞争！
现在香港电话公司的股价已经下跌到每股68港币，不知道他们是平价收购，还是溢价收购？”
纽壁坚的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愤怒，但立刻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要是在平时，见惯了大风大浪，又自诩为绅士的纽壁坚，肯定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现在的他却正一步步走到内交外困、众叛亲离的境地。外部催债的银行和供货商不断上门紧逼，而内部西门凯瑟克又不断联络其他董事对他发难。心焦力瘁之下的纽壁坚，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一直盯着纽壁坚的李轩，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在自己说话一瞬间的那抹愤怒。看来大东电报局肯定是准备趁火打劫，很可能要求置地公司以低于市价的价格，转让持有的香港电话公司的股票。
“东方电子愿意以17亿港币的价格，收购地质公司持有的349%的股权！”李轩直截了当的开价道。
去年置地以20亿港币的价格，收购了这部分香港电话公司的股权，但现在的市值只剩165亿港币左右。虽然电话公司业绩依旧稳定，可是由于香港股市大盘的暴跌，电话公司的股价同样受到波及，相较于置地公司展开收购时的价格，已经累计下跌了将近20%。李轩给出的报价虽然溢价不多，但至少展现了自己的诚意，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李先生，我认为你低估了电话公司的价值，虽然它的股价有些下跌，但实际的营业数据却在上涨，我认为22亿港币是一个合适的价格！”纽壁坚笑着说道。
李轩嗤笑一声：“纽壁坚爵士，请不要把我的善良当做软弱可欺！去年和今年，香港的经济形势一直在恶化，港话公司营业数据上的提升，实际是因为港币的贬值！要知道港话公司刚刚在去年年底提高了市话每分钟的通话价格，刨去这部分因素，港话公司的业务量并没有多少增长！”
纽壁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当面这样抢白了。但他又没法发作，李轩开出的报价无疑比大东电报局更有诚意，急需用钱的他自然不能得罪这样一个财神爷。
于是纽壁坚打哈哈了几句，表示让两家公司的团队负责具体谈判。他还想着回去后给大东电报局施压，最好能让李轩和大东电报局抬杠，双方竞出一个高价。而李轩也没想过一顿下午茶就能把香港电话公司收入囊中，他只是向纽壁坚表明一个意向。
纽壁坚见正事已经谈完了，就告辞匆匆离开了游艇会。相比之下，李轩的心情就非常悠闲了，他不急于离开，而是一边喝茶一边远眺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湾。
之前，他在一年半之前在意大利沃里（wally）游艇公司定制的那艘超豪华游艇，本该在今年3月份完工。但由于去年意大利各个工会联合组织了几次全行业罢工，以至于游艇交货日期被迫延期三个月。由此亦可见，过去的1982年，全球的经济形势的确非常糟糕。
但这和李轩关系不大，他的产业一直欣欣向荣，让他有足够的金钱来购买超级游艇这种顶级奢华的大玩具。等到六月份，这首艇长达到235英尺的超级游艇，就会停靠在维多利亚港等待他的检阅。
“老板，柯助理刚刚打来电话，说关小姐来到了公司楼下，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不肯离开，希望见你一面！”
李轩正望着窗外的风景，他的安全助理拿着一个黑色砖头似的东西走上前来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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