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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自由活动的消息,贾小赦乐呵呵的挥挥手中的荷包迈着小短腿颠颠的跑走了。他长这么大,还只有窝在马车里看过外面各种好玩好吃的。他知道外面要用银子的,很温柔的夫子给了那么一大袋银子。他今日可以把喜欢的都买下来!
“赦儿!”司徒文看人身形“矫健”的涌入人群之中,不由心中一急。这内外城交汇之处,向来三教九流聚集。招呼侍卫隐匿人群之中保护好各家大少,自己迈着步子跟着贾赦远去。
司徒毅离开的脚步一顿,不禁皱眉,特意寻了一个看得着两人的视角,慢慢的跟上去。他才不想说是听到司徒文嘱咐侍卫的话语,才猛然想起他这个太子弟弟如今才八岁,第一次出宫游玩,莫名的就心里一沉。他不比太子长与宫中,在行宫之中早已偷偷溜出来玩过好几次了。但一想起自己第一次上街,在对比如今,难道他真的不如司徒文?
手掂掂手上的荷包,一路缓行,看着不远处笑眯眯的两人,一双黑眸,愈发的深邃起来。
司徒文丝毫不知此刻司徒毅的思量,正稳稳双手护着贾赦,神色警惕,左右打量着周围之人,生怕出点什么事情。对于眼前喷火一米多高的走江湖卖艺的父子俩完全提不起一丝的兴趣。
“好,再来一个火。”贾赦仗着自己身形小,挤到人群的前面,哇哇的叫着,双手啪啪的拍着,兴趣十足的看着眼前的杂耍。要不是他要仰着脑袋看好累,真想多看一次。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父子俩投奔亲戚无门,妻儿又患病在身……只好卖艺求生,走过路过的大家慈悲的捧个场!”随着大汉话音落下,一个五六岁衣着褴褛瘦弱枯柴的男孩子双手捧着锣鼓来到两人面前。
贾赦眨眨眼,默默的朝后退几步,一手紧紧的攥着司徒文的衣襟,小声哼哼着,“太子哥哥,他身上臭臭的,祖母说,不洗的白白香香的都不是好孩子!”
司徒文揉揉贾赦的头,斜睨了一眼躬身求赏银的父子俩,眼眸眯起,透着一股审视考量的目光。
双手颤颤巍巍握着锣鼓的李二狗胸口一紧,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依然记忆犹新。这一刻,阳光泛着金芒洒在人身上,若神仙一般,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张张嘴,面对纯澈闪亮若夜里璀璨星辰的眸子,说不出一个求字,明明一句“大爷,您行行好!”他一个月来翻来覆去说了无数次,可开不了口。
“两位公子,您行行好,给赏点银子吧,小人给您二位救苦救难的菩萨下跪……”李土根看着自己忽地傻愣的儿子,心中顿时急躁起来,恨不得扇两大耳光让人清醒清醒,眼前这明摆着两贵人,却让机会白白流失!
原本聚拢在一旁的平民若训练有素一般朝后一退,给两人空出空隙来。能穿戴丝绸的定然是勋贵。华晋朝明文规定商贾不得穿戴丝绸,况且天子脚下,一块匾额砸下来也七个官。
“好!赏银子,我有。”贾赦得意的挥挥手里的荷包,“但是,你要干干净净的,这样臭臭的不好。”边说,边郑重其事的把荷包里的钱给倒出来。
李土根原本眼眶发红,低声唉语着,看着贾赦开口,心中煞时动荡一股喜悦之色悄然挂上嘴角,余光小心翼翼的顶着荷包,屏住呼吸看人慢慢的掏出钱。
“咚”得一下,铜板与金属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动。
围观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李土根眼眸瞳孔瞬间急剧扩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一文钱。手在死死捏成拳,半晌才憋出一句来,“小公子您……您莫要戏谑老汉!”
司徒文身子前倾半寸,眼眸扫了一眼面色暗青的自称李土根的父亲,又瞥了一眼被其父拉着下跪的儿子李二狗,虽然衣着不堪,但眼睛干净,没有阴霾,望着他,又低头看看自以为赏了一大笔银子的贾小赦,心中划过一丝的算计,眼眸微眯,开口朝李二狗问道:“你母亲病重,大哥也病倒?”
李二哥一震,傻傻的抬头。
“你们收拾东西,带我们前去观看一番,若所言为真,我自然会救,但若是假!”司徒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父子俩一眼,从铜锣之中将贾赦的一文钱收回。
“太……”
“赦儿!”司徒文笑着拦下贾赦未说出口的话语,俯身凑在耳朵边,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嘱咐着出门在外叫哥哥便行。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银子收回来,这是我赏给他们的,不好拿回来的!”贾赦负手,一副老成的模样,语重心长说道:“这样言……言语没有遵守先前约定,是不守信用的坏人,我祖父说的。”
“那样……”司徒文示意父子俩收拾东西,自己小声给贾赦区分钱。
“可是那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夫子爷爷说一文钱难……难英雄汉,我祖父是英雄,可是这个……”指指手里的铜板,“它都比祖父厉害了,那就是很多很多银子,跟那小小的纸张一样,我见过小小的纸,上面就有一千两,祖父给我的红包压岁钱!”
“确定不是忽悠你玩的?”司徒毅跟在后面听贾赦蠢得不忍直视的话语,在看看同样被蠢得连白龙鱼服,千金之躯不涉险都忘记了的司徒文,心里怄气的要死。
这两蠢玩意,要是被骗了怎么办?
而且,就算不被骗,看看旁边贼眉鼠眼流里流气的几人,就不怕被拉到暗巷里给拐了。
冷哼一声,现了身,司徒毅抱拳环胸,走到贾赦身边,挤兑贾赦一通,借此找到由头,斜睨了一眼司徒文,淡淡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爷也会!”
司徒文闻言,挑眉看了一眼司徒毅,嘴角露出一丝的笑意幽幽的打量着,看人明明有一丝的担忧偏偏又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还别别扭扭的找借口,心中忽地嗤笑一声。若他们未身在皇宫,只不过平常家庭,就算庶长子,嫡子,日后也不会对立到这程度。
“大哥,我就代这老乡多多感谢你了。”
司徒毅仿若沾染了灰尘一般,低头掸掸前襟,避开司徒文的视线,对一声大哥面上不显,心中却忽地涌出一股得意的心绪。身为太子的司徒文不是没叫称过他为大哥,那不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之间相处总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但是今儿,这话叫的,怎么听怎么顺儿。
“好说!”司徒毅拍拍贾赦的头转移话语,“你说荣……怎么教贾赦的,这娃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养尊处优?连最基本最常识的一文钱都不懂呢?”忽视自己第一次溜出门也是什么不懂的场景,很是惆怅担忧的说道。
“好痛!”贾赦捂着头,“大皇……”一想起之前的司徒文的嘱咐,贾赦默默纠结一番,“哥哥的大哥哥,你要把我敲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叫大哥。”司徒毅刚想再顺手敲一脑门,护犊子的司徒文就把人拉身后了,看着真老妈子一般的司徒文,连连唉声叹气。
“我大哥是敬大哥,可厉害了,他……祖母说他读书很棒,去考童生了,而且,他从不打我头,还会给我带各种好玩好吃的!”
“哟,你大哥……”
“好了,大哥,赦儿,不说了,这父子俩收拾好了,我们跟着去看看。”
“看什么?他臭臭的,不去!”贾赦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赦儿,乖!你要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司徒文牵着人的手,视线与人持平,双眸对视,认真的说道:“赦儿,你有一个好祖父,他付出了很多血汗,然后赦儿有一个温暖不缺衣食的家,可是这全天下,像赦儿一般这样的孩子,能每天洗白白保持干净又香香的很少很少,因为有时候,他们要为了怎么样吃饱肚子而发愁……”边说,边揉揉贾赦的肚子,“可是还有很多很多跟赦儿一般大小的孩子,他们吃不饱肚子,不能挑食,而且有的还要赚钱养家,就像你旁边的李……”司徒文顿顿,若非为教育贾赦,他定然不会对此父子两多加关注。这天底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就算是皇者,也绝对不敢保证四海升平之下,没有天灾*又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穷苦人家!
边走边说,贾赦听着人扳碎了说,默默的耷拉下脑袋,想想自己不能吃饭挨芸嬷嬷的训诫就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比跟芸嬷嬷学宫规更让人害怕的事情?!!就连跟在后边的司徒毅闻言也陷入沉思之中,盯着司徒文的后背,听着人轻描淡写却又语重心长洞察世事的话语,眉头紧紧的蹙起成川。原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出身不同,可是如今却似乎还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沟,将他们的差距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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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行了大半时辰有余,渐渐的房屋颓败,鸡犬相闻,邻里吵闹种种景象交织在一起。外城的边缘地带,乃是最窘困穷苦之家所在。因为没权,没钱,没有最基本的生存基础--土地。又复行百余步,走进一城隍庙。
城隍庙匾额早已不见踪迹,周围的墙壁也渐渐脱落,露出里面的土黄砖石来,大门也摇摇欲坠,仿若一推开就会轰然倒下。一跨进里面,更是恍若人间炼狱一般。泛着浓烈的恶臭自不必说,乞讨病患残缺着应有尽有,他们三人一入内,种种神色皆打量过来。
“哥哥,我……我怕。”贾赦弱弱的往司徒文身边缩去,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衣袖。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些人有的看着他好像饿了几天的狗狗看见肉,两只眼睛绿油油的,冲上前来嗷唔一口吞掉。
司徒毅也是身子一僵。这些刁民衣冠不整尚且因家中缘由可以饶恕,但是围着上来,若救命稻草一般跪在他们的脚下,就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求救儿子╱父母总总,甚至有人磕头求卖女儿,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他的父皇一向是英明神武的存在,治国以来更是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怎么还会有如此悲惨的家庭存在呢?他之前为争一时之气,心中愤懑不已,算得了什么?皇子殿下,与生俱来,便是高贵无比,可他的高贵是建立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