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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走。”
才刚刚进入百草堂中,却见到一个老医师走了出来,再细细一看,居然是个熟人。岳明生大喜过望的上前握住那老医师的手,脸上洋溢着激动,问道:“陈老医师,你可还记得在下?”
那老医师上下打量,皱眉不解,问曰:“你是?”
岳明生轻咳一声,装出一副老郎中的模样,喜笑道:“苁蓉羊肉粥,肉苁蓉四钱,羊肉二两,白米三两,葱白三茎,生姜四片,细盐少许。”
“哦!原来是你!”
老医师恍然大悟,拍拍岳明生的肩膀,笑道:“如今可比在金陵城的时候精神多了,也壮实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哈哈!”
岳明生不禁一声大笑,得意道:“我的病能治好,你的药还是其次,主要是药引子好。”
“药引子?”
陈老医师好奇问道:“是什么药引?”
“是一生所爱。”
话一出口,岳明生的脸有些发烫。
陈老医师更觉好奇,叹道:“我行医数十年,倒没听过这种叫一生所爱的药引。”
岳明生胡口来了一句,“一生所爱是人,又不是草药,你当然没见过。”
“哈哈……”
陈老医师会意笑道:“你坐过来,我帮你号号脉。”
“好吧!”
岳明生坐下后把胳膊一伸,欣然点头。
“咦!?”
凝神号脉的陈老医师猛然一惊,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岳明生先是一愣,又想想反正陈老医师不是坏人,不若如实道出也好,就说,“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
陈老医师面色变的凝重,低声叹道:“这种毒我从没见过,它们正在侵蚀你的五脏六腑,大概一个半月以后,你一定会……”
“我一定会死对不对,嘿嘿!我知道。”
话说的轻松,心里的紧张却难以用脸上的平淡掩盖,这件事他总是不敢去想。
“年轻人。”
陈老医师有些痛恨的用拳头把桌子一敲,自责道:“我帮不了你。”
“没事,我福大命大,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岳明生反倒自在的安慰了医师一句,又问道:“陈老先生,怎么不在金陵,却跑到平阳城来了?”
陈老医师答道:“我这次是来平阳巡诊。”
“好好好!果然是医德广施。”
岳明生赶紧把蔡露露拉过来,问道:“我这里刚好有个疑难杂症,请陈老先生帮我瞧一瞧?”
陈老医师只是打量蔡露露一下,就道:“这位姑娘气色润朗,不像有病呀。”
岳明生解释道:“我这个妹妹,身体是很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不能说话。”
“且张嘴让我看看。”
陈老医师站起身,心里却觉得岳明生的开朗真让人觉得可怜,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却反倒为别人的顽疾担忧,这样的人真怪。
蔡露露有点不情愿的张开小嘴儿,陈老医师仔细一看,马上就摆头皱眉道:“令妹的舌台和咽喉都与常人无异,你说她从小就不能发声,不可思议,太奇怪了!这种病状我也不曾见过,怪事,真乃一桩怪事也。”
哑姑娘闻言竟然面不改色,岳明生却有些失落,急问:“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无能为力。”
陈老医师摇摇头,猜测道:“或许是她自己不爱说话。”
“这怎么可能?!”
岳明生小有激动的反驳道:“人可以一天两天不说话,一辈子都不说话,那还不得憋死。”
“自从给你开了药方以后,我那本《神农本草经》就不见了……”
闻听此言,做贼心虚的岳明生赶紧拉着蔡露露往外走,仓促的挥手道:“陈老先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
“唉……”
那老医师却在后面摇头叹气道:“年轻人就是性子急,我是想说《神农本草经》上也许有医治之法,不过也难,你们一个中毒,一个得怪病,可怜啊!”
回三清观的路上,岳明生变成了老好人,喋喋不休的安慰着蔡露露。哑姑娘却心不在焉,无论岳明生怎么安慰,她总是看这看那,一点也不专心去听。
时候到了下午,天上挂满了厚厚的大云朵,常常挡住太阳的脸庞,阳光时有时无。
二人骑马行至山门前,一个面貌阴柔的男人也才从平阳城回来。老远的回头一看,却见到了和岳明生一起下马的姑娘颇有几分姿色,他暗笑道:“小哑巴打扮一下,看起来舒服多了,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不错,嘿嘿……”
牵着马儿上山,岳明生也看到了远处那阴柔的男人,他认识这个正在冷冷直笑的男人——赵才新。
此刻,赵才新远望着岳明生,挑衅的伸手往自己的白鞋一指。
岳明生火大的低声骂道:“指你妈!”
一进三清观的山门,肩上的重负感再度出现。
呆了一个月的时间,其他的不说,观里大大小小的路径却是摸了个遍。心想只要遇见人就会相应的碰到麻烦,于是乎,索性抄小道回伙房去。
说巧也巧,岳明生知道走小路会经过左谷阳的菜园,但他万万想不到今天左谷阳会在院子里种菜。
左谷阳自然早就发现了岳明生,但他假装没有看见,细心的一根一根的去插菜苗。
这片本来繁茂的菜园,那一晚被暴躁的岳明生糟蹋的一片狼藉,心里想想还是有点羞愧。随即打个招呼道:“左掌门,种什么菜呢?”
“哈哈!不是种菜是种花。”
大宗师的模样像个普通的老头,和蔼又可亲,很难把这样一个老头和他原本的身份联系到一起。左谷阳笑呵呵的摇摇手中的菜苗,说道:“小伙子,上次你教我锄地,这次不如来教我种花吧?”
“锄地我还能乱刨,又哪会种什么花?”
眼前的老人让人觉得不真实,岳明生的心里浮出一丝胆怯,他怎么也不想踏进菜园子,暗自思索道:“既能傲视天下,又能乐于田园,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真正的第一人吗?”
“在我看来,种花和练武一样,根深方能成正,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又把一颗花苗插进土里,脸上尽是悠然自得的神色,很明显,左谷阳此时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是三清观的掌门。
“根深成正?”
岳明生并没有听懂左谷阳的话,举步便要走了,问道:“你种的是什么花?”
左谷阳望了一眼天空,自得其乐的笑道:“菊花。”
“好一个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声音渐渐远去,到后来就听不清了。以左谷阳的武学造诣,如果他想听岳明生口里的这首诗,自然是易如反掌。可他并没有去听,他只顾着专心种花,口里却低声自语道:“岳明生,我还真想收你这个徒弟。”
伙房里正在煮鱼的老蔡,听见两个脚步声走进院中,立马头也不抬的骂道:“岳小子,你把我女儿带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太阳都要落土了!”
岳明生没好气的鄙视道:“太阳下山就下山,说什么落土呀!”
老蔡笑骂道:“老人家喜欢这么说,你管不着!”
“哟!”
看到一身白衣粉裙的蔡露露,老蔡眼睛一亮,笑哈哈的夸赞道:“我女人这么一打扮,真是个水灵灵的大美人!”
“啧啧……俊死了。”
兴奋连连的老蔡,马上围着哑女儿打了三个转,先把脏手在围裙上擦干净,又把蔡露露怀中抱着的布匹一摸,喜上眉梢道:“好孝顺的女儿,这是给我做衣服的料子?质地好的不得了!”
蔡露露抿着小嘴,轻笑的把脑袋一摇。
岳明生立马叫道:“想得美!这是给我做衣服的料子。”
“给你的!?”
老蔡瞪着眼睛,手指岳明生,气骂道:“好啊!一件衣服就把我女儿骗了,女儿!你别上他的当,这小子心里装着别人!”
“你乱说什么?”
气氛变的欢乐,其中又有一些尴尬,岳明生笑骂老蔡道:“你快死了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唠叨,没凭没据的可别乱说哦!”
“我乱说?你喜欢的不就是……”
话说到这里,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唤——“岳公子,岳公子在吗?”
听到这声音,岳明生的心脏猛的一缩,心急的悄声冲老蔡道:“快说我不在。”
“嘿嘿……”
老蔡的脸上露出小人的坏笑,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看了可气,他道:“我偏不说。”
“哼!不说算了。”
岳明生甩手就要进屋。
“躲吧!躲吧!怪不得她不喜欢你这种胆小鬼!”
老蔡的话语里尽是嘲弄也有蛊惑的意味。
“呀!”
岳明生用力把脚一跺,抓狂般的高喊道:“我在!!!”
看着岳明生冲出去的背影,老蔡点头笑道:“这才像话嘛!人家姑娘都上门了,还不肯原谅人家,就真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飞也似的跑到院子门口,岳明生紧张的左右四顾,问道:“柳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筱筱摇摇手中的酒壶,轻声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快!快!快!”
岳明生赶紧把手往院子里一伸,道:“快请进来!”
柳筱筱笑嘻嘻的刚进门,岳明生就急忙补充道:“今天的事真对不起。”
“呵呵……”
这娇笑的姑娘,丹唇下的银牙时隐时现,她把酒壶塞到岳明生的手里,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些天一直没有来看你,我今天来给你赔礼了。”
闻着那酒香,岳明生顿时明了,酒是女儿甜,错不了。
一直紧紧揪着的那颗心,刹那间变的通气舒爽,他脸上有些难色,轻声道:“不怪你,我知道是你的师姐们不让你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
一双杏花眼里,略微带了丝丝惊奇。
“猜的。”
声音很细,脸有些红。
柳筱筱嘴角一翘,轻声的在岳明生耳边道:“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啊!?你知道了?”
岳明生的脸瞬间红透,摸上去肯定都能把手烫伤。
柳筱筱神秘的点点头,却不再答话。她走到蔡露露的身前,满怀歉意的说道:“露露,我代我的师姐和你说声对不起,她有时候脾气不好,你能原谅她吗?”
真情实意的道歉,却让蔡露露的眼里泛起一抹忧伤,她轻轻的把头点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老蔡端起菜盘子,说道:“但是现在吃饭要紧,走,一起吃饭去。”
柳筱筱礼貌的摆手道:“不了,老蔡大叔,我已经吃过了。”
“老蔡,你名字有菜,炒的菜却难吃死了!人家柳姑娘才不喜欢吃你炒的菜。”
骂完老蔡,岳明生又殷勤的望向柳筱筱,道:“柳姑娘,我带你去我的房间,老蔡多嘴又没文化,我们别理他。”
“岳公子,不能这么说老蔡大叔。”
柳筱筱捂着小嘴偷偷乐,说道:“我的确还有事和你说,走吧!带我看看你的风水宝地。”
在这一对男女的背后,哑姑娘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那匹暗红布料,心里不自禁的生出一股酸意,眼眶竟也湿润了。
“女儿。”
老蔡怜爱的拍拍哑姑娘的脑袋,叹道:“别等他了,我们自己吃吧!”
蔡露露点头,一滴清亮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打在那精心挑选的制衣布料上。
岳明生的房中,简陋又安静,安静的好像只能听见那紧张的砰砰心跳声。
“柳姑娘,想不到你会来看我。”
激动的把酒壶放在桌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想:“难道筱筱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了?”
“岳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柳筱筱注视着岳明生,脸上的笑意减了三分。
察觉到柳筱筱脸上的异色,岳明生的脸也立刻变的凝重,他哀叹似的问道:“你不能接受对吗?”
这一刻的岳明生,如同是个邢台上的囚犯,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大刀斩首,但心里仍然残留着被特赦的希望。这种希望被他无限放大,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柳筱筱曾经的一颦一笑,他只敢往好的地方去想。
“我当然能接受。”
柳姑娘的声音很低,但在岳明生听来,这句话却像耳畔响起的惊雷,他把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柳姑娘能接受我的心意!她能接受我的心意!
内心有个声音发疯似的喊叫着,只在这瞬息之间,他内心的狂喜都快要“射”出天灵盖了,恨不得把房顶都直接给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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