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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诸葛不离使了什么法子,赵盈盈有问必答,很快便将楼家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原来柳聿是楼崇的继室,嫁入楼家时原配留下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多岁了。不过,原配去世后这三个孩子都由楼家老太太抚养,柳聿嫁过去只是担个继母的名头,几乎不与他们接触,且她在嫁过去的第一年就生下了楼仲。
让崔凝比较在意的一点是,楼氏虽为鲜卑贵族,但早已不复荣华,族中其他嫡脉皆是穷困潦倒,就连楼崇的堂弟家里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可是柳聿却能过着奢华的生活。
同宗同脉有富贵有贫贱,再正常不过,但崔凝深知对门阀士族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不是纸上之言。
譬如崔氏全族上上下下几万人,如今已经分成许多支,就算合在一起算,在朝为官的又能有多少?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一个出息便能带起一脉,哪怕不能全都荣华富贵,也绝不至于连隔房都穷困潦倒。
因为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将阖族资源都堆在族中优秀子弟身上,等到这些人走上一定高度,获得权势金钱,便会将得到的资源再反哺回族中。如此良性循环,生生不息,才是门阀走向煊赫之道。
就算如谢氏这般没落,至今亦是如此做法。楼氏昔日好歹也是鲜卑贵族,没落还没多少年,不至于就分崩离析、各自苟活了吧?
崔凝将疑点暂且记在心里,看着昏睡的赵盈盈,有些担忧,“你给她下了药?”
诸葛不离道,“大人放心,那茶确实是补药,不会损害身体,只是喝了之后会犯困,再加上一点小小催眠术便能让她知无不言。”
崔凝惊讶道,“那用此法审问犯人岂不事半功倍?”
“这个方法只能对意志薄弱或者心中没有防备的人起作用,并没有那么好用。”诸葛不离笑道,“我师父与二处监察佐令关系不错,他们应该也有类似的手段。”
监察二处与诸葛赐关系匪浅,也正因如此,魏潜才会与他有所交集。
崔平香站在门口,听着里头两人相谈甚欢,心中分外惆怅。
她原来只是打算学着贴心一点,免得招人嫌,倒也没有多么迫切的想要讨主子的欢心,如今诸葛不离一来,顿时将情况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她作为崔家的人,怎么能够输给魏家请的外援?!
不行!丢不起这个人!
崔平香下定决心,正要转身进门,忽见易君如抖着一身肉匆匆跑过来,“你家大人呢?”
“在里面,我先通……”崔平香行了个礼,话还没说完便被易君如挤开。
崔平香一把将那身手灵活的胖子拎回来,按在原地,“属下为大人通报!”
“欸,我说你这……”
崔平香也不理会他,兀自进门,留下易君如站在门口怀疑人生:现在的小娘子都能拎他像拎小鸡仔似的了?
崔凝早就听见动静,见崔平香进来,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亲自迎到门口,“易大人。”
“小崔大人!”易君如登时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一脸兴奋的道,“宜安公主被人状告了。”
“是陈智?”崔凝问。
易君如震惊了,“消息传的这么快?!”
崔凝上半天一直在忙着案子,哪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些,之所以能猜到,不过是因着夜宴偶遇。
端看陈智的所作所为,便知道他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他从不肯委屈自己,又怎么可能任旁人给他委屈受?
自陈智在长安出现,看似行事横冲直撞又怪诞不羁,却总是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做出任何事,崔凝都不会觉得出乎意料。
崔凝有些好奇,“我猜的,快说说怎么回事?”
易君如想不出她是如何凭空猜测,却也懒得纠结,“方才他披发赤足在宫门口,洋洋洒洒一篇状告,闹着要触柱……”
今日大朝会,回来述职的地方官员都要参加。陈智这样低品阶的官员自然没有办法面圣,但是为了圣上能够随时问话,他们也要一大早赶到那边等候传召。
可以说,今天是满朝文武聚集最齐全的时候,陈智一闹,圣上想不知道都难。
“他说宜安公主强掳施虐他弟弟,证据确凿。”易君如到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当时圣上连同满朝文武听见这桩事,反应都与易君如差不多。
陈智是谁?当初圣上亲自“盖章戳印”的丑人,纵然那是因为在谢飏、凌策衬托下才显得格外丑,这个评价多少有些水分,但即便除去水分,他也只是个中下的相貌。
彼时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一个问题——宜安公主是最近才瞎的吗?
崔凝犹豫着替他解释道,“据说他弟弟生的很是俊俏。”
易君如疑惑,“你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咳,这个我从前听陈先生说过。”
“我想起来了,他候补的时候曾在悬山书院授课。”易君如听她这么一说,想起这二人从前是师生关系,顿时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居然还有向女学生炫耀弟弟容貌的癖好?”
这……
崔凝总不能解释夜宴上偷偷帮助过陈智,心道,反正他的怪癖也不止这一桩,虱子多了不痒。
为免易君如继续问,她只能转移话题,“状告结果如何?”
易君如压低声音道,“还不知道,若是不出意外,宜安公主这回要栽跟头了。不过,想扳倒她却没那么容易。宜安公主这些年也没白折腾,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掌握着许多人的财路,若是有人想把他们的钱袋子捅个窟窿,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很多人都猜测,宜安公主最后八成也就是被申饬而已。
易君如叹道,“他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若是不声不响的揭过去,小小县令如何顶得住宜安公主的报复。如此在圣上面前挑明,宜安公主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说也有道理,可崔凝觉得,以陈智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