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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嘉二十四年的大选因为战事,被推迟到来年三月。十月皇帝回京后,政事繁忙,对礼部请求准备选秀的折子就按例批了。
等过了些日子,礼部也就开始上折子禀告一些准备事宜。皇帝没功夫跟礼部那些老学究扯皮,又开始培养十娘于政事上的处理能力,索性把大选的折子都丢给十娘处理。
礼部的人在下发的折子上看到的朱批,起先是十娘拿了主意,皇帝代笔的。往后皇帝看十娘处理的顺手,就把礼部关于大选的折子全部让十娘亲笔批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礼部的人见折子不是皇帝亲批,在联系上淑佳夫人日日出入养心殿伴驾,自然明白这朱批是出自谁之手了。
他们倒是想闹来着,被皇帝一句“既然不想选秀,明年也停了就是,少拿这些小事扰人”被堵了回去。
礼部的人自然不敢再去皇帝跟前闹,这位少年登基的天子,不比先皇,注重皇家脸面。当今的铁血手腕,在他这些年诛杀摄政王叔亲政以及打压拔除世家的过程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杀个把个言官,想必皇帝陛下是不会在意的。
礼部的人不敢对着皇帝使出死谏的一套,又被皇帝压制的没有办法,让二皇子留在京中的人一挑拨,矛头对上了杜家。
言语中多指责杜家女行为不当,杜家教女不严的,当今夫人牝鸡司晨。
调任柳州知州的杜家大少爷杜子青,借着快到年底要回京述职的机会,给家里和朝中的各位同僚捎带些小礼物先送回京。于是礼部的人,尤其是对着杜家说些酸盐酸语的人,都被杜子青送去了柳州特色的美女侍妾。
礼部的人,后院一般都较为简单,这下家里的母老虎都向点着的炮仗一样炸开了。
在兵部的杜子云带着留京的弟弟们,几次三番挑衅礼部那些老学究的子嗣,言说杜家教女不严,教子很严,想跟各位公子切磋一番。吓得那些官家公子闭门不出,埋怨父亲不该惹到不该惹的人。
杜家长一辈中最爱算计让人惧怕的杜贤雨倒是没有什么动作,照常上朝下朝。
但杜家家主杜贤竹责令杜家女眷不许与玉京任何官眷来往,家中子弟不许与玉京官家子弟来往,杜家上下不得外出会客,即日起闭门谢客。
宫中的淑佳夫人无论皇帝如何哄,也再不肯接管礼部关于选秀的一切事宜。世家夫人进宫求见也一律以有孕不得操劳为由,不再接见。
礼部的折子放在御书房的御案上落灰都无人敢动。
这下朝中原先持观望态度,乐得礼部弹劾夫人的大臣慌了。谁家没有待选的女子?即使不能入宫承宠,嫁给皇子也是不错的选择。更何况即使自行婚嫁,也要宫中的贵人撂牌子才成。
朝中大臣吩吩上书,选秀之事不可再拖延。大梁历代都由皇后主持选秀,今次皇后在感业寺祈福,淑佳夫人代掌凤印,自然选秀之事该由夫人决断。礼部侍郎连同礼部十人上书请罪,言说礼部失责,请皇上责罚。
皇帝看礼部受够了折腾,也跟朝中的人狠狠的警告后。申斥了礼部尚书,并发明旨,选秀所有事宜由淑佳夫人协慧敏夫人代理,三月正式大选。
经此一事,礼部侍郎开始被人所认识。礼部侍郎出身陈家,慧敏夫人也开始重新进入朝中人的视线。
礼部的事,淑佳夫人重新接手后,倒是秉公办理。宫里的事务大多交由慧敏夫人和端贤夫人打理。淑佳夫人的生活重心放在了养胎,教儿子和帮皇帝批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上。
内宫中,德庄夫人虽然不如淑佳夫人得宠,每月到也有了固定侍寝的时候。一时间宫里的嫔妃也有依附她的。但更多的却是老老实实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内宫权利看似不在淑佳夫人一人之手,但掌凤印这一条就甩了德庄夫人几条街。更别提慧、贤二位夫人跟淑佳夫人交好,处处相帮之事了。
十娘开始在皇帝的授意渐渐接触朝中之事,对于皇帝重新的信任和教导,她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但转念想到杜家南锣十三郡和西北势力,就放下心来。
年底的时候,杜家传了信进宫,说是在南锣失踪的杜九娘被杜九杜子诚在南锣寻到。
辛部在京中包子铺的暗卫也递了消息进宫,卫三跟着皇帝人走内海,安然无恙的到了凤城,把军需物质也如期上缴。
听到一切想着好的方向发展,十娘宣了八王妃和陈家四夫人入宫叙话。
六娘此次进宫带来了静玥和静姗,十娘看到静玥自然很高兴。
从行宫回来开始,静玥就经常往宫外跑,跟着静姗住在八王府,不愿意在公主所跟那些待嫁的姐姐们相处。
静玥自从七姐静涵出嫁后,整个人变了不少。不再像过去那样简单,但性子上依然不愿意去算计别人。
她也知道她的那些姐姐都是为了嫁得好才你争我夺,索性就躲了出去,不参与到她们的争斗中去。
七姐在的时候,对她也多有照顾的五姐、六姐现在对她也不再是纯粹的关心。总是打探些舅舅们表哥们的事情。她清楚她们的盘算,心里也别扭姐姐想嫁给舅舅的事实,干脆也都不在宫里长住。
而八王妃和八王爷早前是担心自己女儿被选取和亲,才对静姗和静玥交好大力推动。
之后皇帝给了八王爷承诺,八王妃倒是真心疼妹妹和甥女,没放静玥回宫。
这年底皇家祭祀年宴较多,放静玥回去帮衬着自己的母妃倒也合适。是以十娘宣召,她就带上了两个女孩儿。
这边十娘细细打量了静玥后,不得不承认静玥在宫外比在内宫过得快活。快十一岁的女孩子,看着健康有朝气。
免了众人的请安后,拉着女儿说了会话,就教辛巳带着两个小姑娘去骑马了。宫中的人刚被她清洗过,但也不怕再有不长眼的动手。
待两个小姑娘出了殿门,十娘留了若敏守着,其他人都挥退了,才开始跟娘家人说话。
陈氏跟上次比,有些憔悴。上了很厚的妆,厚厚的一层粉底下,是有些疲惫的双眼。
十娘倒是没多想,直接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年下事多,到也该多保养才是。”
这些年陈家的后院比前些年还热闹些。三夫人回京后,大房弹压不住三房夫人,但大房的孙媳妇是个厉害的。加上这几年三房无嗣,倒也安生。
家里的哥哥们都已经娶妻生子,家中的子侄,十娘倒是没见过几次。但听说都是二叔三叔在教导,也就放心不少。
内院娘们在怎么争斗,爷们得争气,得能约束后院。这点上,他的半调子爹做得一向不如大伯、二伯和三叔好。
想到离家前被磨蹭的侧夫人黎氏,和因着六哥之事升迁的杜子君,多嘴问了句,“可是爹爹那边让您难办了?”
“让娘娘操心了,无事。臣妇能料理好院内的事。”陈氏低头掩饰眼中的闪烁,“倒是您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母亲放心,我这胎养得好,没有什么。且我在宫中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让家里因为我为难了。”十娘主动说起前些日子的事。
“临来之前,大伯和婆婆说了,让给您递个话儿。杜家做的都是应当应分的,娘娘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好好养好身子。事有轻重缓急,待生下皇子在筹划不迟。”
“母亲说的我记住了。”十娘皱眉,皇帝行事总是不按着套路来,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抓不住机会等下次就晚了。
所以有些事,家族是好意,但自己也不会盲目的听从。虽说肚子的孩子重要,但接触朝政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父亲和家里还好么?”十娘问道,“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好?”
“婆婆年纪大了,有重孙儿陪着逗趣儿,但还好。就是经历不如早年了,还在三侄儿媳妇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婆婆高兴不少。”
这是在说内院权利平缓的过渡到下一代,这么多年下来原也该如此。
“六姐,有家去么?”十娘转看向自进宫起就一直静静坐在一边听自己和母亲说话的六娘。
“前些日子有回去一趟,祖母倒是挺高兴我回去。”六娘眼神在陈氏和十娘之间打转,笑道“巧的是,还碰到了七弟在教导十弟。十弟年纪小,跟哥哥顶撞了两句,四叔差点请家法。我看见了,就劝了几句。”
“啪”十娘把手里的茶盏一扣,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陈氏,“父亲这些日子歇在哪儿?”
这话倒是让陈氏脸上一红,继女这话问的直接,倒叫她面红耳赤的。
大儿子远在南锣,跟着三皇子,她一直担心;小女儿又生病了,她日夜守着;让黎氏母子钻了空子,小儿子险些被罚。是她疏忽了,谁承想黎氏这么多年,还能不死心。
“陆姨娘和黎氏那边。”陈氏羞意褪去,再开口就是冷静,“前些日子十三娘病了,往后我会严加管教子慧的。您放心,你父亲的后院你一个外嫁女不好插手。”
这话就是把十娘当作小辈教导了,一时大意,回过神了,就有些忐忑。现在的杜十娘不是十几年前被她教导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了。
作为内宫最有权利的妃子,她的心思也不是自己这个继母能揣摩的。
“母亲有空不妨跟父亲说,虽说长兄如父,可子慧弟弟父母俱在,嫡亲的兄长也在,没有个庶兄巴巴的来管教的道理。告诉父亲,宠妾灭妻的事儿,咱们家断不能在发生了。”
这话就说的重了,但她母亲早年被黎氏迫害病亡;她没有能力在出嫁前收拾了黎氏,不代表现在她没有能力弄死黎氏。她弄死黎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陈氏一时间是又急又怕,她的这个继女可一向不是善茬;看似是为自己做主,可她要是真的借着子慧的事儿弄死黎氏,自己的小儿子可也就毁了。逼死庶母,不敬庶兄,这名声传出去也就真完了。
是以,这事儿她是打算忍过一时,在慢慢筹划的;没想到杜六娘嘴快,现下倒是不好办了。需得想出办法,打消了继女这怒气。
可一时半会,哪有什么办法可想,陈氏急的脸都煞白了。
十娘自然不会不知道陈氏的打算,叹了口气,罢了,终归是对自己好过,逼她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母亲尝尝这大红袍,今年下来后,我怀着孩子,还没怎么喝过。”十娘重新端起茶盏,“母亲要是用着好,待会让若敏给您包些拿回去慢慢品。咱们家这样的人家,虽说好东西不少,可这宫里御赐的东西,到底不一样。”
这话是接着茶点陈氏,杜子君在年长,也不如杜子慧出身好,陈氏身为嫡母,教训庶子和妾侍本就应当。
黎氏她可以看在陈氏的面子上放过,但再有下次,让她知道黎氏还在祸患自己父亲的子嗣,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了。
“臣妇谢娘娘赏赐,回去定跟夫君一起品尝。让夫君也尝尝宫中的好茶,涨涨见识。”
陈氏果断识时务善谋略,她答应的事情,十娘还是放心的。
黎氏侧夫人,当年逼死我母,真当我无法料理你么?不,本宫就是让你活着,活着看着自己的孩子日日被嫡子压着,活着看自己的夫君敬重嫡妻,怜爱侍妾。得不得才最痛苦,十娘笑的开心。
陈氏松出口气,看到十娘的笑容却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母亲果然聪明。”十娘赞道,“跟聪明人说话,本宫都觉得心里畅快。”
“娘娘缪赞了。”陈氏忙推辞道,“是娘娘体恤臣妇,帮着臣妇分忧,臣妇自当感谢。”
“母亲客气了。”十娘看继母紧张,倒也不在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问起弟妹的近况。
“六姐家的孩子我是经常见的,不说六姐夫提起外甥喜的常常夸赞,就是遥儿也很佩服他堂弟。静姗那丫头就更不用说了,小激灵鬼一个。说起来,子慧弟弟和十三娘,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不常见。”
“十三娘前些日子病了,四婶,十三妹好些了么?”六娘问道,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四婶指不定怎么埋怨她呢。
但她得让十娘知道,她的继母是因为什么放松了对后院的管控,不能让她们母女有隔阂,真有了隔阂,四婶才是真的恨死自己了。
说起来自己也算多管闲事,多嘴了几句,要不也不会被大伯踢出来帮着转寰。
她大伯才是真的厉害,比起三叔在朝廷上的狠辣,大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谋算,才真是可怕。这么件四房的小事,都能未雨绸缪。
当然,要不是她大伯授意她借着十娘的口敲打四婶点醒四婶儿,他们四房的事儿,她一个外嫁女才懒得趟这趟浑水。
大房大伯母不是一个好的宗妇,跟自己母亲、三婶儿和四婶儿都没多大的交情。四房后院乱,会给有心人弹劾杜家的机会。是以需要宗妇调节兄弟妯娌间的问题。
但大伯母不能胜任,所以祖母和大伯当年挑选三嫂的时候慎之又慎。现在一应后院事务都是三嫂在打理,自己的亲嫂子在帮衬。但两个小辈儿到底不好就四叔房里的事,跟四婶开口。
是以目睹这件事情的自己,被大伯给委以重任。
“十三妹病了?可要紧?”十娘转瞬明白继母为何失了分寸,不管平日里在如何精明,儿女总是母亲的心头宝,任何事情都不如儿女的健康重要。
“谢娘娘和王妃关心。”陈氏这会也回过神来,不经意的瞥了六娘一眼,“十三娘是上次去庄子上骑马受了寒,发热一直反复。吃了药,养了些日子,没有大碍了。”
“那本宫就放心了。妹妹今年不用大选,母亲也不用太逼她。”这话就是当着陈氏和六娘告诉杜家,不用送人入宫,自己暂时还用不到帮手帮衬。
且当年答应陈氏的话,她都记得,也会守约,不用担心。给陈氏吃了颗定心丸,陈氏当下就眼角含笑。
“臣妇来之前,家里交代了,家里都听娘娘的。”这是告诉十娘,家里孩子婚配,可以作为她拓展势力的筹码。
“家里的事儿我记下了。”十娘把一绺碎发别在耳边,对着陈氏郑重问道,“九弟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母亲可有帮九弟想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