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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书《三皇本纪》载:“神农氏,姜姓以火德王。母曰女登,女娲氏之女,忎神龙而生,长于姜水,号历山,又曰烈山氏”。
神农氏,华夏太古三皇之一,然而历经几多朝代更迭沧海巨变,即便它贵为创世之神袛,亦难逃岁月之轮无声的倾轧,终要不可抗拒的消融于时光长河的浩渺流沙之中。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何谓‘自然’?便正是这日月运行不息,万物生死不灭之理,所谓大道无情,太上忘情,世间事,当作如是观。
然而任凭它星宿轮转迁移,世局波谲云诡遽变,神农部落一族虽然退出了王朝纷争的政治舞台,但神农一脉的族人却隐姓埋名的悄悄繁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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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760年,史书载应是乾隆二十五年,同年亦是白莲教大兴,朝廷内忧外患齐至,正值由盛转衰的多事之秋。
事发地点位于长白山以南的天池湖畔,此时恰逢夏末秋初,茫茫林海,逶迤延绵数千里,遥遥望去,万木峥嵘亭亭若盖,孑然立于天地山水间,不自觉便会生出一股宇宙无垠渺小若斯的敬畏之感。
破晓时分的天池自有一番别样风情,当橘红色的暖阳徐徐送来晨间第一缕熹光时,整片天池便完全笼罩于五色斑斓的流光之中。
远远望去,湖面烟波浩渺,水汽氤氲升腾,碧绿的湖水深幽澄澈,宛若一块瑰丽的碧玉镶嵌于群山峻岭之间。
若斯美景,怎能不令人心醉神迷,如临仙境。
然而异变就在此刻陡然而生,刹那间整片空间炁场竟莫名一滞,继而便是地动山摇翻江倒海般的剧烈震颤。
恍惚中仿佛有巨神从天而降,手持利刃生生劈裂开了眼前这原本安静祥和的画面,只见刚刚还是碧波云影,绿水潺潺的人间仙境,转眼间竟雾霭翻涌得天地亦为之色变。
强劲的气流飞速自四面八方呼啸汇聚而来,霎时便绞肉机似的死缠到了一处,失控了的气浪如同发疯的困兽,没头没脑的四处横冲直撞,顷刻间便搅得一池静水如同鼎沸,白花花的浪头翻涌迭起,轰轰然砸在岸上,激起碎浪无数。
半空中,折断了的残枝,撕碎了的草叶,尽数被那凛冽的劲风绞成了碎末,再混以腥咸的水草及呛人的土沙,乌烟瘴气得像极了黑风怪尾后的那一团黑烟,尤其是空中隐隐四散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委实令人皮肉发紧不寒而栗。
万般变故一夕而至,犹如电光火石,翻天覆地也只不过吐纳之间,透过阻隔视线的重重迷瘴,就在那池水的最当中,一个呈漏斗状的巨大涡旋正在飓风的强力牵引下越扩越大,随着池中涡旋的不断变化,池水亦因着风势的带动而迅速凝聚成了一堵高达数十丈的厚重水壁,此刻水壁越垒越高,最后竟呈龙卷之势呼啸着盘旋直上到了半空中。
也不知几时,头顶上方那片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湛蓝天幕,转瞬间便阴沉沉得仿佛被泼了墨一般,而就在那厚厚的云层遮蔽下,隐约可见有赤金色的闪电正划破云层裂空而来,眼花缭乱之时,竟好似有数十条金龙齐聚云海,摇头摆尾着在云层中恣意遨游。
沉闷的雷声如同磨盘碾压,一寸寸缓慢向前逼近,这雷声并不算刺耳,却无端压迫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在狂风肆虐的侵袭下,迸射四溅的水珠子已然被冷气迅速凝结成了汤圆大小的冰雹子,没有任何预兆的,密密麻麻的冰雹子便兜头罩脸的猛砸了下来,声势浩大的好似千军万马,箭雨如林。
而在那肉眼不能企及的涡旋正上方,一座若隐若现的神秘山峰,正如旭日东升般冉冉浮现于层层水幕的最顶端。
也幸而现今仍处于封建统治的旧王朝,长白山天池也尚未被列为五星级国家风景保护区,否则要是不巧有哪位倒霉的驴友阴差阳错的撞上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诡异奇景,恐怕即便没被当场吓死,也离活活吓疯不远了吧。
既然称之为异象,自是如优昙钵华,转瞬即逝,只须臾间,眼前已是风云骤变雷息电止,此时再欲仔细去寻那只窥其形难窥其貌的神秘山峰,早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
不给观者留半点喘息余地,但见上一刻还是阴霾密布狂风大作,下一刻竟是云开雾散,暖风徐徐得如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而刚刚那一泓还如猛兽般咆哮沸腾的天池,如今却安静的好似躺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小婴儿,说不出的乖顺,道不尽的无害,直令人不得不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突然发了癔症。
然而,或许没人留意到,就在那电闪雷鸣得最为激烈的时候,一道极其细瘦的黑影飞快的坠入到了天池中,也因着那时周遭的异变实在太过惊心动魄,所以根本不会有人瞧见那一片被黑影激起的小水花。
仿佛从未出现,抑或只是幻觉,当池面重归于宁静时,除了湖畔上仍残留着随处可见的落花断草,碎石沼泥,再没什么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留下半点踪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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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长则于**凡胎,便已是一生一世,短则于精怪修者,却也不过只是弹指一挥。
其实在坠入天池的那一刻,姜纯钧已经死了,或者说那个爱说爱笑天真无邪的姜纯钧已经死了,犹如涅槃灭度,浴火重生,如今的她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江若离,二十五岁,性格内向,出身平庸,一个刚刚从医大毕业的毛脚小|护士,独自北上谋生,身似浮萍,无依无靠。
时间果然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它如溪水缓慢流淌,却无声无息的磨平了万千碎石的棱角。
或许初时江若离还有些无法适应俗世生活,然而随着天长日久的不断浸淫,她亦终被现实的残酷所击败,日渐融入其中。
彼年在山上学艺时,常听传功长老耳提面命,谓之‘红尘炼心’,那时她还听不大懂,现在却是无师自通了。
回忆是个颇值得玩味的词,男人的回忆多以老子当年作为开头,而女人的回忆则多以他迟早会后悔作为结尾。
江若离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只是午夜梦回时,那些曾被她刻意深埋的记忆偏偏诈尸了似的猛往外蹦,也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呼啦啦的一齐扑将上来,青面獠牙,十指如刃,分分钟将她撕扯得支离破碎。
百年一梦,回想起山中那段悠长岁月,竟模模糊糊的有些记不清了,唯有当日坠入天池前回头望去的那一眼,时至今日,依旧清晰如昨。
彼时,她浑身浴血满目萧杀,狰狞得好似刚从地狱奔逃而出的恶鬼,那赤红染血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着的是足矣毁天灭地的彻骨恨意。
当三尺青锋夹裹着刺骨寒意自背后而来时,她利落回身,却被眼前熟悉的面容震得完全忘记了躲避,甚至当剑锋已透胸而过,她仍察觉不到半点痛意。
这样精妙绝伦的剑术她本该击掌赞上一句的,他的剑术乃是她手把手所授,如今他剑术有成,她也该老怀甚慰了不是?可惜他显然已不打算再听她啰嗦,直接一掌便将她轰下了山去。
五脏俱裂,一剑穿心,单摊上哪一件都足够她死到不能再死,可惜祸害遗千年,或许阎王爷也觉得她怨念太深所以不肯收留吧!
苟延残喘,抱头鼠窜,那些仓惶逃命的日子是她这一生之中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苦痛经历,那回忆如同扎进了皮肉的软刺,取之不出,寻之不见,稍有触及,便会痛之入骨。
究竟有多久没有再做过那个梦了?其实江若离自己也有些不甚清楚,梦境中那血淋淋的画面实在太过真实,黑暗中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硬生生的拖进了深渊,她无力挣扎,甚至连哭喊都发不出声响。
偏偏她的感觉又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感知到他冰冷的剑尖正一寸一寸刺入自己的胸膛,不痛,却彻骨生寒。
忍不住的低声咒骂,她令堂的!前世她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然老天为何会对她如此偏爱,任她被同一个噩梦反反复复的折磨了近百年。
起身将燃至指尖的烟蒂狠狠按熄在烟缸中,江若离屈指揉了揉已然拧成死结的眉头,伸手拎过搭在沙发旁边的长外套,抬脚大步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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