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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郝连城独自一人坐在河岸边的石块上,翻滚的河水冲淡了夏日的燥热,打湿了他的衣襟。
没有想到,如今虞挽歌手中掌控的势力竟然就是当年虞府同南昭皇族之间创建的势力,而显然,根据自己的记忆,父皇对于猎人的势力更是了如指掌。
只是,既然虞府已经覆灭,为何猎人的势力会出现在虞挽歌的手中,到底是她同虞府真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她就是虞挽歌罗。
将手中的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扔进河水之中,郝连城忍不住想起当年母族的死。
好端端的母亲和外公却忽然因为谋反等罪名被立案严查,他记得,当时父皇希望不予追究,只是虞府却紧咬着不放,在朝堂之上公然呈现谋反叛乱等证据,逼的父皇不得不对母亲等做出处置得。
后来,得知母妃和外公纷纷被打入天牢,懵懂的他不顾一切的跑去像自己的父亲求饶。
郝连城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整个人陷入一片失神。
“父皇..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母妃...母妃是不会害父皇的...”一名衣着精致的男孩,光着脚跑进了尚书房,小小的身子抱住了南昭帝的腰身,踮着脚,仰着头,满眼闪烁着泪光,带着浓浓的乞求。
南昭帝双手撑住他的身子:“城儿,不要胡闹。”
“父皇..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母妃吧...母妃和外公真的不会谋反的。”
虽然那时的他还不一定能够准确理解谋反叛乱的定义,却也明白,一旦被扣上这个罪名,便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南昭帝看着面前的孩子眼中的执拗,最终缓缓蹲下身子。
孩子距离自己的父亲更近了一些,因为他的靠近,似乎稍稍安心,仔细看去,却瞧见一向满脸笑容的南昭帝此刻却有些愁眉不展,满眼的血丝和疲惫,脸上还布满了不少的胡茬,看起来狼狈不已。
南昭帝叹了口气,双手扳着孩子小小的肩膀,挤出一抹笑容道:“城儿听话,爹一定会尽力将你娘和你外公救出来的,要相信爹。”
孩子点了点头,原本不安慌乱的心,似乎因为这有力的臂膀变得踏实和安稳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陛下,虞国公来了。”
南昭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看着身前的孩子快速打量了一番四周,最后将他赛到一个一人来高的花坛后:“躲在这里,不要出来知道么?”
孩子有些懵懂的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惬意,藏在了花坛后面。
没多久,年轻俊美的虞国公便带着几名大臣出现在尚书房的庭院里:“参见陛下。”
“虞大人快快请起。”南昭帝将其虚扶起。
“陛下,贵妃娘娘一族谋反一事,证据确凿,通敌叛国,更是罪不可恕,如今天下百姓,满朝文武,皆是在等待着陛下的决断,还请陛下早下决断才是啊。”虞国公拱手道,腰间的令牌折射着阳光,刺的郝连城眼睛生疼。
南昭帝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言辞之间有着几分卑躬屈膝的意味:“虞爱卿,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可否容朕再思量几日?而且贵妃一脉虽然可能参与谋反,可是平日里也是为南昭鞠躬尽瘁,功不可没,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陛下!贵妃一族已然叛变,您怎能一再为他们开脱,若是如此,何以服众?只怕人人都会以为陛下软弱可欺。”虞国公步步紧逼。
小小的孩子藏在花坛之后,探出头看着庭院中相对的几人,两侧的繁花簇拥着无尽的美丽。
南昭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毕竟朕同贵妃...”
“陛下!陛下怎能如此优柔寡断,为儿女私情而不顾江山社稷?”虞国公蹙着眉头怒声道,气势堪比帝王。
南昭帝被逼问的一时间只能沉默,郝连城藏在花坛后紧紧的攥着拳头,小小的孩子眼中竟深藏着浓浓的杀意。
“陛下,这件事就交给臣办吧,臣知道您的难处,所以就由臣全权负责,您就不要再插手了。”虞国公扔下一句话,甩袖离去。
南昭帝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挽留,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看起来十分落寞。
郝连城从花坛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看着自己的父亲。
南昭帝招
了招手,他便小心的走了出去,南昭帝轻轻将他揽在怀里:“是不是觉得父皇很没用?”
小小年纪的郝连城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只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再没有人能保住母妃和外公的命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个看似光鲜的父皇,实际上却如此的身不由己。
郝连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心底却渐渐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疑虑。
在河边坐了一夜,次日一早,起身走回了主营。
将士们大多已经到了,一个个大声争论着该如何发兵,讨论着叛变的将士,牵扯着更多的人,不断的试探里夹杂着质问,曾经彼此信任的兄弟们,如今却心生隔阂,甚至草木皆兵。
郝连城坐在主位上,垂着眸子开口道:“碧雪那边情况如何?”
“太子妃带领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东陵和南昭接壤的地带,在东陵败退了几次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再出兵。”
郝连城微微颔首,看着桌面上的地图。
当初派遣碧雪前往东陵,一来是为了确保北棠妖的落败,二来则是为了阻断东陵和北燕大幅度接壤,否则,一旦北棠海和北棠妖联手,东陵的土地加上北燕所剩的三分之一连接在一起,便会形成一个新的版图。
对于南昭十分不利。
所以碧雪的存在便是时刻阻隔北燕和东陵接壤之后联手,也在抢夺北燕领土的同时,等待自己攻破虎雍关。
一旦自己攻破虎雍关,大军便可以通过虎雍关驶入,到时就可以同碧雪会和。
如此一来,两股兵马连在一起,便可以以推进式的速度吞噬北燕,而东陵则因为碧雪的阻断,对北燕的侵占速度只会以蜗牛的速度前进,这样一来,无疑南昭是在几国之中获利最大的。
只是因着猎人的突然出现,自己的计划一时间止步不前,眼下的关口久攻不破,更不要说攻入虎雍关。
如果长久无法同碧雪的兵马汇合,碧雪的二十万大军就有些危险了。
看着下首争论不休的将士,郝连城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毕竟根据神龙宗送来的资料,猎人的势力蛰伏千百年,根本无法分辨谁会叛变,谁是忠臣。
“太子殿下,陛下的来信。”
郝连城接过被封的整齐的信笺,在指尖轻轻转动了片刻,缓缓撕开。
信笺上字迹清明,大体阐述了猎人的存在,而根据南昭帝的意思,如今这些遍布全国的叛贼,都是当年虞府的心腹。
“殿下,陛下说,想要破解眼下的局面,东陵的皇后娘娘是关键。”
郝连城没有说话,旁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东陵--
“陛下,根据探子从北燕得来的消息,那些叛变的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依臣看来,皇后娘娘是北燕人,又同北燕新帝纠缠不清,根本就不可信!”
“是啊,陛下,依照臣之见,只要将皇后娘娘抓起来,就不会再有这些叛变的将士和内奸,到时有皇后娘娘在手,东陵一定可以率先攻破北燕,到时一跃成为版图上最强盛的国家。”
“够了!简直是一派胡言!”北棠海的脸色有些难看。
近几日因为各国出兵止步不前,加上传言不断,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挽挽。
他知道,也许诚如他们所说,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如今就住在玲珑殿,可是,无论怎样,他也无法将矛头指向她。
得了大殿的消息,小盛子赶忙将消息转告给虞挽歌。
“主子,那些大臣又在打您的主意。”
虞挽歌垂眸不语,半晌没有说话。
面前的桌案上平铺着一张天下的地图,原本被四分的天下,如今已经四分五裂,疆域版图每一日都再有着新的变化。
“各部势力如今如何?”虞挽歌开口询问道。
“郝连城似乎一直在调查当年虞府的秘密,神龙宗则是私下接触过几次北棠雪,各国暂时都按兵不动,因为蝶舞的关系,香江王暂时归顺于北棠雪。”小盛子快速汇报着如今的情况。
“猎人的势力如何?”
“近来动作极大,基本已经暴
露了三分之一的势力。”小盛子神色有些严峻。
三分之一,决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意味着又要几百年才能重新安插好这些潜藏的棋子,也意味着猎人已经折损了无数耳目。
“主子,这是北燕送来给您的。”小盛子双手捧着一只半米多长的锦盒。
虞挽歌缓缓打开锦盒,一把泛着清冷月光的银色弯弓安静的躺在锦盒之中。
虞挽歌缓缓抬手,将弯弓拿出,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周身每一个角落,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小盛子看着弯弓缓缓开口道:“想必江太师的意思是,北燕已经整装待发,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会听从主子一切命令。”
虞挽歌轻轻勾起唇角:“你这脑子是越来越灵光了。”
小盛子嘿嘿的傻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昔日眼中的青涩,早在这一次次的生死离别,战乱硝烟之中褪去,变得成熟而稳重。
虞挽歌将弯弓放回锦盒开口道:“猎人协助北燕反击一直做的漂亮。”
小盛子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只是想若是所有势力都暴露了实在太过可惜,便想着利用最少的势力引起最大的***乱,也就是所谓的离间。
如今各国各臣之间互不信任,迟迟无法出兵,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虞挽歌走出玲珑殿,直奔西苑。
站在西苑大门的一侧,虞挽歌静静的看着柱子上的人,北棠妖,你颓废了这么久,告诉我,还要多久,还要等多久。
短短十几日,柱子下的人便瘦了一圈,被包扎好的伤口不断裂开,血迹渐渐变得干涸,从红变紫,又从紫色变成黑色。
虞挽歌缓缓走上前去,侍卫们对视一眼并没有阻止。
虞挽歌轻轻抬起北棠妖的头,烈日之下的男人并没有醒来,嘴唇干裂不已,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北棠妖?还要多久?还要折磨我多久?”虞挽歌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苦涩。
北棠妖依旧耷拉着脑袋,没有做声,虞挽歌眼眶酸涩,长叹一声,上前将他揽在自己怀中,任由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身之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别怕,再坚持几日,一切都会结束,你会拥有一切,你的东西,没人能够夺走。”虞挽歌轻轻呢喃着,却没有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
虞挽歌身子一僵,没有急着动作,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睁开了黝黑的眸子。
半个时辰后,虞挽歌毅然离开,走出西苑的时候,正遇见一身黑色龙袍的北棠海。
北棠海的双眸落在虞挽歌身上,似乎欲言又止,虞挽歌对着他微微颔首,目光淡漠,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便侧身而过。
北棠海看着虞挽歌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半晌后,又转头看向西苑里的北棠妖。
黑眸正对上那双淡漠的琉璃色眸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带着旁人难以看懂的复杂和深意,最终,北棠海咬紧了牙关,转身离去。
待到两人的身影都渐渐消失,北棠妖才重新低下头如之前一般,没有半点异样。
待到转身而至一个拐角,虞挽歌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白玉。
这是刚刚她抱着北棠妖时,他在她的腰带间放入的白玉。
白玉通体圆润,一面刻画着一个大大的云字,一面则刻画着几朵祥云。
虞挽歌眸色幽深,将手中的玉佩攥的更紧,目视前方,心中轻道,云?云国公?
快步回到玲珑殿,虞挽歌立刻唤来小盛子。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小盛子匆匆赶来,抹了把脸上的汗,这几日同几国的势力一直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可谓不惊险刺激,费劲了心神。
“你说过,当日太后慕青设宴,北棠妖曾下旨处决了云国公的夫人和长子?”虞挽歌蹙眉道。
小盛子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段时日,陛下脾气暴躁,杀了不少人,云国公也受到了牵连。”
“国公夫人当时的罪名冤屈的很,本是逢迎,谁曾想却惹怒了陛下,依照奴才看...”小盛子抬眼看向虞挽歌,欲言又
止。
“说。”
“依照奴才对九殿下心思的揣测,九殿下似乎是有意迁怒国公夫人,想要杀人灭口,隐藏什么秘密。”小盛子开口道。
虞挽歌静下心思,如果除掉国公夫人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那么要掩饰的一定同自己有关,只是依照北棠妖的心思,只怕这只是为了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在这个理由之下,一定还有着更深的用意。
虞挽歌眸子一凛,云国公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