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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维城,珠玉阁,九曲回廊,庭院深深。
守卫极严的轮回密室,正中央,伫立着一位约摸十五岁的少年。
戎耀,九维城九大世家之一的戎家的九公子。他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跟那带着疲惫的孱弱身子格格不入。
“……前世因,今生果。千年劫,宿命祸。轮回门,紫微破……”
琉璃瓦屋顶洒下璀璨的星光,八条火龙从八个角落喷出。灭生轮回镜漂浮在他面前,空灵缥缈的《轮回曲》幽幽响起。光晕流转,一幕幕画面如水般流淌。
不知何时,他牙关紧咬,双眼通红,已潸然泪下。
“咔嚓!”
房门打开,戎耀神色复杂,皱着永远也散不开的眉头,缓缓而出。看见迎上来的两人,他头埋得更低了。
当先迎上来的是勾莫浪,是九维城九大世家中勾家的二少。他凑到戎耀面前,带着一贯猥琐的笑容,问道:“三弟,看见了什么稀奇事?悄悄告诉大哥,你凭着这张俊脸,上辈子到底祸害了多少黄花闺女?”
戎耀苦笑,白了一眼大哥和他身后挤眉弄眼的二哥石小垒,道:“我看的是秦依依的前世……不过,我上辈子连老婆都没一个,难不成祸害你了?”
话音刚落,戎耀沉着脸,垂头丧气的往珠玉阁外走去。
“我们拿出所有积蓄,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观看灭生轮回镜的机会。这败家子气死哥了!竟然没心没肺的看秦依依的前世,她可是出了名的九维城第一丑女呢!你说,他是不是被那个家折磨得精神不正常了?想想也是,要是我有那样不负责的父亲,早被气个半死!”勾莫浪对着石小垒唉声叹气道,“不过,三弟家的老酒鬼真不理任何事么?我老觉得有他些不对劲儿……”
石小垒摇了摇头,终于吐出一句:“也许那种类型符合老三的口味!那老酒鬼,我家老头子也看不透呢!酒鬼?我倒觉着他故意掩饰什么!”
勾莫浪一怔,旋即深以为然的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想不到你这榆木脑袋还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很不错呢!秦依依那母老虎,丑是丑了点,虎妞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喊出来的,也是位可文可武的奇女子啊!”
说完,他抬头一看,却见戎耀早已没了人影,便加快了步子。
石小垒挠了挠脑袋,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等追上戎耀,已经出了珠玉阁。
九维城是青州境内最大的都城。青州为五大帝州之一。传说中五帝之一青帝的帝皇园便设在九维城。虽称作城,但城中高山林立,湖泊遍地,囊括的范围极其宽广。街上人潮涌动,可以想象其繁华程度。
“小东西,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玄侠佩!玄侠佩懂不懂?天玄门弟子的标志!我儿子就在天玄门修炼……”
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高傲的声音划破喧嚣,清晰的传递到戎耀几人的耳中。
戎耀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身形一动,急忙冲了过去。
勾莫浪和石小垒对视一眼,也跟上他。
“哈哈!玄侠佩?大家都来看看啊!竟然把自己雕刻的小木牌说成玄侠佩,这是有多么无知才会说出这种蠢话?”一个年轻又带着几分尖锐几分狂妄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大笑道。
天玄门!自制玄侠佩!仅仅这两个词就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
“小东西,你有玄侠佩吗?进过天玄门么?你如何知道玄侠佩就不能是小木牌呢?我这个玄侠佩是我儿子亲手给我的。假不了滴!”
“呵!你儿子?不就是那个玄侠考核失败的废材吗……”
“萧瑟,闭嘴!”戎耀怒吼一声,随后拨开众人,走到醉酒的中年男子跟前。
“哟呵!我当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戎家九公子戎耀同学!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这玄侠佩是真的?”萧瑟故作惊讶道。
戎耀眼神一黯,愧疚的看了眼醉醺醺的父亲,不卑不吭的说道:“没错,我玄侠考核失败了,又如何?这是假玄侠佩,又怎样?我只是想让他多开心而已。”
开始,众人听见戎耀的话,尽皆嗤之以鼻,嘘声四起。可最后一句一出,众人眼神随即变得异样。尤其是了解戎耀的情况的勾莫浪和石小垒不禁为之动容。不过,他俩的眼神又有不同,隐隐中带着几分担忧。他们都清楚,戎耀心中一直都有怨气,越是对身边人好,越是会做傻事。只因他会把这些怨统统施加在自己身上。一天两天还好。要是久了,肯定吃不消。当然,要是利用好,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得了!造假也造得如此理直气壮。还学会在大街上表孝心博同情。真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我也提醒你,哪怕你被虎妞看上,准备嫁给她,即将大婚,事情再忙,也该看好你们家这老醉鬼!在我面前耍酒疯倒还好,遇上别人,小心悲喜两事一起办哟!”萧瑟嘲讽道。
戎家九公子要嫁给虎妞?一般来说只有女嫁男,男嫁女倒是绝无仅有。更何况是嫁给九维城第一丑女。入赘吗?这消息绝对劲爆啊!不消多久,只怕会全城热议。
“萧瑟,老实点,别满嘴胡言,欺负三弟(老三)!”勾莫浪和石小垒听不下去,异口同声喝道。
萧瑟眼中的忌惮一闪而逝,道:“原来是勾二少和石大少。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不过,要我一个欺负你们三人。力不从心呀!罢了!别一不小心踩到你们,勾石啊,好臭!”
“你算什么东西!”勾莫浪想要冲上前,揍一顿这小子,不过被戎耀和石小垒拦住。
如今,九维城九大世家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萧瑟所在的萧家也是九大世家之一。一旦贸然起冲突。影响的不仅仅是几个人,还会把几大世家拖下水,甚至打破现有平静的格局。因此,世家子弟间斗嘴的不少,真正动手的几乎没有。
“啪!”
电石火光间,一个巴掌响亮的落在萧瑟的白皙的脸上。
“嗝……好爽,手感很棒,美妞儿啊,给爷笑个……嗝!”
出乎众人意料,出手的竟然是戎耀的父亲——醉酒的戎铠衣。最滑稽的是他打了人还不自知,只是大呼爽快。惹得围观众人不禁莞尔。
萧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敢打我?我决不放过你!”
萧瑟跃跃欲试,似乎想冲上前来,可看见戎铠衣那魁梧的身躯以及勾莫浪和石小垒二人,最终还是作罢。
九维城,赵家、杨家、秦家、苏家、沈家、勾家、石家、萧家、戎家九大世家。就算作为金字塔的最底层,仅仅一星世家,已然衰落的戎家,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世家公子轻易敢惹的。更何况旁边还站着比萧家更强大的勾、石两家的公子。
看着戎耀没有理他,而是搀扶着戎铠衣走远。萧瑟脸色更加难看。气愤之下,怨毒的吼道:“戎耀,你这没用的牲口!戎铠衣,你这欺负弱小的老东西!等着吧!我会让戎家完蛋,让你们死的很惨!”
闻听此嚣张的叫骂,戎耀恚怒异常,俊脸抽了抽,却默然不语,眼眸深处,冒出一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屈。看了眼惹了事却浑然不觉的父亲,眉头皱得更紧。
勾莫浪和石小垒帮戎耀把戎铠衣送到戎府,安慰几句便告辞离去。
天色已晚,戎耀才哄得闹着要喝酒的父亲入睡。
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行走在花园中的幽径,风声呜咽,戎耀悲从心来。
曾几何时,这里繁花似锦?多少人儿簇拥着他在这里嬉闹?八位哥哥多么爱护他这个小弟?
世事无常,八位哥哥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至今也没有找到原因;家族产业遭到打压,族人散的散逃的逃;父亲醉心于酒,不问任何事……这家衰落得不像样子!
“这是你的命!”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戎耀曾一度告诫自己不要怨恨,都是命运弄人。他也渐渐明白,就算怨天尤人,憎恨命运,又有什么用呢?
路过一间飘散着淡淡馨香的房间,戎耀停下脚步。想推开门去看看,最终还是颓然放下了手。
如今,戎家府上只住着三人,戎耀父子和一位不离不弃的小侍女。而这间便是那位小侍女的房间。
“怜儿小丫头为了生计独自一人出去赚钱……我却浑浑噩噩,碍于世家公子的面子不肯面对。这些年,真辛苦她了……都怪我这个没用的混蛋,混蛋啊!”
戎耀一阵心疼,一拳拳击打在斑驳了颜色的门柱上,越来越用力。皮磨掉了,血浸出了,都没让他停歇。
这一刻,他心底淤积多年的情绪终于升腾而起,爆发开来。像倾泻的洪水,奔涌而出。
平庸的资质!衰落的家族!就连婚约也是父母早订好的……
这些从来没有谁问过他愿不愿意!
戎耀拳头握得紧紧的。他不恨天不恨地,更不恨成天酗酒的父亲和素未谋面的母亲,恨只恨不争气的自己!他想改变,想破茧成蝶!
逆乱界,所有生灵一出生便有一条既定的轨迹。这条轨迹被人们称之为命轮。就像道路上滚过的车轮,会留下痕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轮,打破藩篱,除非修炼出更高层次的命锁。
命锁锁住了人的命轮,包括出身、资质、学业、仕途、财运、婚姻……命锁等级越高,命轮档次才更高,人生才更得意。
戎耀想到自己铁质等级的命锁,无奈一笑。他已经十五岁了,命锁三年都没一丁点改变,还有可能提升吗?
惨淡的人生,虚无缥缈又确实存在的命轮,捉弄人的命锁……难道我这一生都要遭受这一道道无形壁障折磨?
不!我就是我!我只想问一句:凭什么?
戎耀不甘心,他要修炼命锁,哪怕闯得头破血流,也不屈服于一辈子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