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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翘首以待的一年之期终于来临!
齐云峰在此时也免不了俗套,张灯结彩,鼓声喧天,为图那一份信欣喜,全然不顾一个修道门派所应秉持的清雅了。
对于齐云峰弟子来说,一进山门等若与世隔绝,终年苦修,期年才有一次休整,好不容易才有半个月清闲时光,自然要尽兴,而且齐云峰在这个时候都要举行一些大型活动,奖品丰厚,一来检验弟子水平,二来勉励弟子,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今年更为特殊,因为爆发了兽潮之战,一部分外事长老和优秀子弟出山战斗去了,浴血奋战整整一年,方给兽族造成了重创,让它们无力再侵扰人类,这样的功劳不可忘却,是故,为了给这些人接风洗尘,齐云峰下了不少功夫准备了。
洛尘和不少弟子都侯在山门处,等待这些人归来。
嗖嗖!
率先而来的是两道划过天际的黑影,待到黑影立定后,人们才看见那是两个驾驭法宝的青衣弟子,一个脚下是罗盘,另一个是葫芦。
罗盘代表五行八卦,寓意修道之玄奥,葫芦代表玉液琼浆,寓意修道之恣意。两件打头阵的物什很有讲究。
两个青衣弟子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朝下拱手朗声道:“齐云峰除妖大军回山,恭贺本门香火鼎盛,传承不朽!”
“哈哈,好,好,欢迎回山!”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高高的台阶上传来,挤在人群中的洛尘,看了一眼台阶上方,那里有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素衣的老者,他的身边肃然站立着几个齐云峰的高层。
话语出自老者之口,此人正是齐云峰掌教,鼎鼎大名的元虚真人,此时他面带笑容,不住地对空中的两人招手。
两个青衣弟子驾驭法宝退下,不一会儿,一列队伍从外面缓缓地飞了进来,初见这个场面的弟子全都惊呼起来,着实吃惊于这些人回山的方式,因为众人不是走回来的,也不是飞回来的,而是坐回来的!
只见两只硕大无朋的异禽,拉着一辆房间大小的怪状巨车,从天宇上向齐云峰飞来。巨车中则是数十人站立,为首的是六位长老,弟子们站在他们后面,远远望去,就如天神驾着战车,踩着祥云凌空出行。
这辆车在远处时不显端倪,但是随着它的靠近,下方的弟子们就越发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宝剑悬在天穹,散发着阵阵杀气!
再看到车上每个人神情中的森寒,以及车上沾染的鲜血,人们都是心底发毛,脑袋隐隐昏沉。
人们不知何意,只觉察到无尽的危险在逼近,都慌乱起来,一时间,场面甚为混杂。
看到弟子们乱了阵脚,元虚真人和几大长老微微皱眉,他们自然知道这股危险来自何方,因为车上的那些人在外一年,整日和凶兽搏杀,见惯了你死我亡,流血牺牲,骨子都锻就了森森寒意,眉宇间尽是杀意,刚一回来,还不知道收敛自身的气息,所以令得人们害怕。
元虚真人略一思索,把手中拂尘朝天上的巨车一挥,一阵和煦的微风卷过天空,径直吹过巨车,顿时巨车就像是用水洗过一般,无比的干净整洁,污渍血泥尽除,而且一帮人的凌厉气息全都被压了下去,戾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安详温和。
元虚真人动手之后,效果立竿见影,慌乱的弟子们立马都安静了下来,巨车中的人们也都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不仅身体轻盈了许多,连心情都平静了不少,且一扫因为大战积累起的疲倦,说不出的舒适。
掌教这一手,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为元虚真人的高深修为钦佩不已。
场面再次控制下来后,天上的两只异禽盘旋落地。
砰!
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巨车安然落下,站在车上的众人下来,遥望见台阶尽头的元虚真人,众人稍正仪容,俱是对其拜道:“掌教真人福寿安康。”
气力雄浑,声音冲撞云霄,足见这些人的胆魄和修为非同一般。
元虚真人点了点头,俯首还礼道:“诸位在外不辞劳苦,为本派增光,所有齐云峰弟子欢迎诸位回宗。”
说完,洛尘等人都是朝着归来的众人一拜。
这个时候,几声清啸响彻长空,齐云峰的几只灵鸟飞上了高空,口中各衔着一道横幅,上书欢迎致辞,而且周围又冲天而起几道巨大的光柱,光柱都有不同的颜色,且极为凝练,在白昼晴空之下,仍是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一时间,欢迎会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归来的六大长老结束完礼仪之后,皆是展颜一笑,拾阶而上,元虚真人几人也是难得的芝颜焕发,向六大长老走去,人们双手早已伸出,紧紧地握在一起,唏嘘感叹一番。
兽潮之战九死一生,身为长老更是要担负责任,守护弟子,劳苦不用多说,他们一年来安闲不得,整日心力交瘁,提心吊胆,过得很不轻松,此次携众归来,齐云峰上层对他们的感激毫无虚假,即便过往有少许矛盾的师兄弟,也是相视一笑泯恩仇了。
看到长老掌教他们真情流露,弟子就更加欢喜雀跃了,很多人把回来的弟子们围了起来,嘘寒问暖,称赞连连,皆呼之英雄,让这些刚从战场回来的人们,感受到了门派的温暖,心中的戾气更是化去了不少,一会儿,俱是笑容满面,和师兄弟们嬉笑在了一块。
过了一会儿,人们簇拥着英雄们离开了山门,向着齐云峰正殿走去,正殿前面是一个大广场,素来作为大型典礼筹办之所,场上依次摆着很多座位,上方的是长老们的座次,其下则是环绕着弟子们的座位。
寒暄一番后,洋洋一众人都落了座,场面也安静了下来。
元虚真人说了一番欢迎致辞后,归来的六大长老便是要汇报此次兽潮之战的结果了。
一位长老站出,来到场中间,朗声说道:“众位弟子大概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等为何出山,只道是降妖除魔,真实的情况大概都不晓得,并非齐云峰有意隐瞒,实则是很多弟子来到本门之后,未经历风浪,此等事情太过骇人,怕事先告诉你们后,会导致人心不稳,惹出混乱来。”
新弟子们先是怔然一瞬,旋即相顾哗然,看到长老说的郑重其事,都被吊起了胃口,一时间,猜测纷纭。
此事乃林哲告诉洛尘的,他已经知道,和他人的骇异不一样,他显得平静无波,但是想到两族之间芥蒂根深,动辄大动干戈,流血漂橹,心中仍是焦愁不已。
接下来,这个长老就把南山界的兽族如何欺压人类,蛮横无理,残暴凶狠告诉了弟子,弟子们一听,立马叫骂起来,咬牙切齿两眼冒火,恨不得手刃敌人,以泄其怒。
长老又把南山界一尊四宗为了维护人族利益,自愿结成同盟,每十年就在落日峡谷发动兽潮之战说了出来,人们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出山一年,想到这是何等凛然的壮举,全都大声呼叫,打心眼里佩服回来的人们。
长老笑着压手,让广场安静了下来,继续道:“维护人族安宁,是我等修士义不容辞的责任,自然不敢推脱,然则有担当就有牺牲,此次兽潮之战,我们人类联军也损失颇重,本门的派出的八位长老中两位战死,五十名弟子损失三去其一,共十九位英杰留在了落日峡谷,尸骨无存!”
此话一出,吵闹的广场寂寥无声,气氛凝重了很多,人们这才明白,自己现在安享太平的结果,却是他人用生命捍卫来的,这十九位人杰,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晓,就这样永远的逝去了。很多人心情沉重,整个场面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哀伤充盈其间。
过了一会儿,元虚真人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拿起一杯清茶,对着天空拜了一拜,接着把茶洒落在地上,用低沉但却稳重的声音道:“英杰虽逝,但是他们的精神却不能流失,我们要将其常驻心田,以他们为榜样,克己持身,心怀天下,仁爱世人,以后这种战争还会发生的,我希望那个时候,齐云峰的弟子敢为人先、不惧生死,大义面前毫不退缩,方对得起今天的十九位英魂!”
说着,他长袖一甩,一道黄色匹练招展而出,在空中浩浩荡荡,猎猎作响。
望去,只见写着银钩铁划的两行劲字:天地有正气,沛乎塞苍冥!
众人有感而发,皆肃然站起,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两行大字,朗朗之声从口中传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苍凉雄厚的吟诵回荡在齐云峰上,这是往代一位大贤,浮休道人所著《正气歌》,因其词意浩然,且合乎修道明心一途,是故很多门派将其奉为圭臬,每当收入新门徒时,必要其背诵牢记,以此正身。
苍劲悲壮的词句读出,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
上方的元虚真人也是老泪浑浊,心中感戚。
诵完《正气歌》,众人静默良久,说不出话,元虚真人打破沉默:“既然大家明白事理,晓知大义,也不愧对十九位英杰在天之灵了。”
说完,又把拂尘一挥,顿时一阵清香渗人心脾,掌教说道:“好了,清闲难得,诸位不要愁眉苦脸。”
言尽,他和身边的几位长老同时腾空而起,大袖飘飘,踏步于高空之上,见到这一幕,人们为之惊呼,寻常青衣弟子也能飞行,但都是靠着法器的,元虚真人几人却是毫无凭仗,直接凌空而立,风采之盛,可谓至极。
下方的一些长老看到他们如此,都是捻须而笑,指指点点。
弟子们也渐渐看出了端倪,叫道:“这个不是普通的长老,除了掌教之外,其他人都是各院的院主啊!”
人们愕然,抬头望去,果然有几人认出,激动地道:“这是我们白虎院的院主啊!”
“这是青龙院的!”
……
所有院的院主都在,或有副院主,加上元虚真人,共七人。
“原来院主还在啊,一年没见过他一次,以为早死在哪儿了呢!”
“平常躲在哪儿不知道,一到玩的时候,就都出来了。”
听到弟子们的抱怨,其他长老们都是快慰的大笑,而空中的几个院主则是有些尴尬。
七人中的一个彪形大汉,闻言黑着脸走出,一指下方,粗声粗气地道:“呔,你们这些小鬼知道什么,别瞎说!”
安静了一瞬,忽听有人道:“这不是咱们白虎院的院主嘛!听说上次因为家里老婆哭闹,请了一整年的假,哎,都说咱老虎是百兽之王,却不想仍怕河东狮啊!”
“哈哈哈!”
人群爆笑,都盯着虎形大汉看去。大汉语滞,急忙掩面遁走。
身边的几个院主也都神色不自然的盯着他看,他甩手怒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什么看!”
元虚真人忍着笑意压手道:“别吵了,我们几人是来表演节目的,请大家观看。”
人们心中骇异,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以元虚掌教之尊,几大院主之贵,竟然给他们这群弟子表演,实在是怪事。
只见元虚真人拿出一支玉笛,其他几人分别拿出琵琶、箜篌、铃铛等,人们恍然,知道元虚真人他们是要吹奏乐曲了。
元虚道:“我们几人将要用各自乐器吹奏,诸位要留心听,我们吹奏的音律不仅愉悦心灵的,更包涵我们对道的认识理解,以我们毕生修为凝结成的音调,这所要传达的境界需要认真领悟。”
说完,人们神色肃然,知道这场表演不可等闲视之。
片刻后,清脆悦耳的声音荡漾了出来,若隐若现,泉出雾遮,荡涤着浮躁的心灵,人们被带进了一个玄妙的世界,如身在云端,飘然无形。
众人的脑海里具象出了不同的东西,有山有水,有人有兽,千姿百态,感悟不一。随着音调走向,脑中的景象不停变换,一会徜徉在广袤的大海,一会翱翔于无尽的星空,但是转换自然,毫不突兀。
道,就是这样,是万物却又不是万物,万物依仗它而生存,它却又通过万物而显化,万物都是道,道也是万物,但是万物纷杂,随意便会作出改变,那么一个完整的道就消失了,然而,这个所谓的完整的道在大道中却有它独立的一面,所以它又是小道,我们不得不说自然是完美的,要是没有这种体系成熟的“小道”在,人类又何能探讨大道啊!
正是,一粒沙是完整的大道,又是残缺的小道。
元虚真人正是基本大道完美的基础上,把感悟通过表象传达给弟子们,当然,内涵能否领略,还要看各自的悟性了。
然而,就在人们听到关键的时候,突然一声剧烈的噪响,扰乱了人们的心境,不少人睁开眼,却发现那个白虎院院主正拿着金锣咣当直敲,此前他也在敲打,但是声音哪能这么大?!他定是故意在要紧之处,打乱人们的思绪,想必是因为弟子们讥笑他而报复。
人们嗤之以鼻,想不到一院院主小气至此!
他也觉察到了人们的目光,当即咧嘴一笑,又轻轻敲起来,但是过了会,到了关键之处时,又是一声巨响吓得众人一跳。如此反复几次,弟子们哪还有心思听音律啊?都在乱哄哄的吵起来。
终于,元虚真人忍不住了,大叫一声:“老匹夫,再捣乱,我把你踢下去!”
白虎院主把脖子一缩,不敢再捣乱,最后在元虚真人的维持下,这场饕餮盛宴方落下帷幕。可是在大汉的影响下,效果定是比预想的差了很多。
注:本章所录《正气歌》乃我国著名诗人、伟大的民族英雄文天祥公,作于狱中的五言诗,表现了舍生取义的民族气节和浩然无畏的铮铮风骨,因其自号“浮休道人”,文中便是杜撰了一个道家大贤,若是有人考究儒道之别,或是指责时空出入,朽木就只能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