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中文网 www.3qzone.io,最快更新真武玄天 !
善胜的一声大叫,在深夜中听来,突兀又刺耳。
邻厢房亮起了烛火,跟着数名宫女,在一个提着宫灯的老嬷嬷的带领下,推门而入。查看了一番后,又都一一走了出来,最后一人转身带上了房门。
数名守卫影如淡烟,“嗖嗖”风声响处,已然出现在寢宫之外,见那老嬷嬷微微摇了摇头,众守卫齐齐躬身冲着寢宫道:“请娘娘保重!”
“怎么?魇着了?”
君北同样被惊醒了,见身旁坐起来的善胜面色苍白,香汗涔涔,开口安慰道:“可能是白天想多了,思虑过重,当然心悸多梦了。明天叫五味斋的御医来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善胜点了点头,反手将君北的一只手掌紧紧握住,明显还带着颤抖,道:“适才……适才做了个梦,梦见……梦见……”看到君北睡眼惺忪,哈欠连连,善胜只得生生忍住,改口道:“我没事,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君北早早起来,洗嗽过后,便传令御医进宫,为王后看病。早膳刚刚结束时,便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施施然而来,五味斋的一名老御医,已经到了。
所谓五味斋,取药分五味之意,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名老御医姓辛,名甘,自上一任净乐国王在世时,便是五味斋的首俸,资历甚老;而其姓名,又将五味之药占了两味,再加上他在医学上的成就,让人觉得这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
见过君北,当下即有侍从带着辛甘往后*宫而去,善胜因昨晚惊醒后,再没睡好,身子慵懒尚未起床。
在换过俩名宫女引路后,辛甘进入寢宫,前行十数步,便见帐幔低垂,将那边儿躺在床上的善胜皇后遮得严严实实的。
辛甘来到帐幔前,冲着帐幔鞠了一躬,早有一名宫女搬过凳子,请他坐下。
“请王后娘娘抬腕。”辛甘恭敬地欠身说了一句。
随即,一只玉手自帐幔里伸了出来,同时一道声音柔润响起:“有劳辛御医了。”
辛甘伸出二指,搭在那只皓腕上,轻皱眉头,微闭着双目,用心切诊起来。
良久,辛甘面无表情,再次躬身说道:“请娘娘换只手腕。”话一出口,便觉有些不妥,连忙冲着身旁站立的宫女一点头。
宫女钻进帐幔,稍顷,善胜即伸出了另一只手腕。
如此反复切了四次脉,辛甘这才一抹额上的汗渍,欣喜地叫道:“恭喜娘娘……有喜了……”
*********
善胜王后身怀有孕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即传遍了王宫内外。一时,只见宫女侍从奔走相告,宫外也传来了阵阵喧天的锣鼓声,整个王宫,弥漫着浓浓的喜庆之氛。
君北已记不清这是宫卫第几次及时搀扶住了他,突然来到的喜讯,令他有些头晕脑涨,好几次差点跌倒。
王后寢宫,低垂的帐幔已经撤去,素兰、慕丹二妃正坐在床前,与红光满面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子的善胜谈笑阵阵,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得老远。
昨晚那场噩梦,在善胜王后看来,已烟消云散,身为人母的幸福和夙愿终于实现的喜悦,此时竟是如此浓郁;
对此,兰、丹二妃也代为她高兴,并没有那些宫斗传说中因此而来的什么嫉妒、愤恨、阴谋、残害等词汇;如果非要说有,那仅是一丝的羡慕和自我想当然的些许失落。
时间,在这种举国皆庆的气氛中,过得飞快。转眼间,七个月已经过去了。然而,善胜王后那平坦依旧的肚腹,众人怀疑的眼光下忙碌惶恐又疑惑难解的辛甘,举国百姓的翘首期待,君北的古怪表情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以及兰、丹二妃频繁进入后*宫的倩影……等等这一切,无形中令原本应该越来越浓的喜庆之氛,渐渐消淡了下来。
只有善胜王后,脸上仍然洋溢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容,因为也只有她,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腹内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地体会到了那种血脉相连彼此连心的奇妙感受。
每次轻抚着肚腹,善胜都能感觉到其中几乎与自己同步的脉搏,还有那种躁动,如此的强劲有力,以至于她常常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真是个顽皮的小家伙!”
善胜轻轻一笑,刹那间,其美如秋月艳阳。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阶段,孩子应该呱呱坠地了,然而善胜的肚腹,只微微鼓起,怎么看都不像是怀胎十月的样子,更遑论一朝分娩了。
但就是这微微的鼓起,却给了众人尤其是君北继续“煎熬”下去的信心和动力。常言瓜熟蒂落,十个月都等过来了,哪怕再等十个月,那也没有什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万众的期盼,或许是众人的祷告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善胜时常自言自语的笑骂……不管怎样,肚腹中的小家伙也像是感觉到了压力,在呆了十个月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进入第十一个月时,善胜的肚腹明显的变大,而她的食量,也是与之成正比的暴增,日食十数餐,兀自半饥半饱,可苦了那些御厨、宫女。因为她常常半夜起来,嚷着肚子饿。
不过奇怪的是,善胜如此暴饮暴食,丝毫没有发胖的迹象,只相比怀孕之前,略有些发福而已,肌肤却更加光泽莹润,凤目中也是神华隐隐。
于万众瞩目中,进入了第十四个月。
此时的善胜,大腹便便,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让人看了都为她揪心。一些有经验的妇人和嬷嬷常言:“从没见过有这么大的肚子,里面可能不止一个,而是一对儿;便是日后一下子生了三个,那也在意料之中……”
华夏历三月初三那日,似与世隔绝的净乐国,其历日也恰是三月初三。其时新年早过,虽然春意正浓,早晚之时,却仍有着丝丝寒意。
天刚蒙蒙亮,王宫内便早早地点燃了宫灯。远远传来的声声鸡鸣,以及眼下匆匆的脚步声和宫灯下忙碌的身影,都像是在诉说着这个清晨的清冽和不平静。
自昨天傍晚起,善胜王后便开始有了阵痛。当时众人以为她快要生了,便赶紧忙了开来,架柴的,烧水的,煮菜,请人的,传信的,取物的等,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王宫上下,看似最闲的就是君北,只有陪伴在他身旁的两名贴身宫卫知道,他们的陛下,在廊道上脚步不停地踱了一个晚上的步。
哪知善胜王后折腾了一夜,五更时分又平息下来,朦胧睡了过去。见状,眼圈发黑、忙得昏天暗地的众宫女、侍从这才稍得喘息。这不,刚想找个地方眯会儿,善胜王后又闹了起来,看来这次是真的痛得厉害,临盆在即。
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早就等待在一旁;众宫女也将一切应用之物备妥;而在寢宫之外,五味斋的六名御医包括首俸辛甘在内,全都在那里候命。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出生了!
善胜王后的痛呼一下一下传出,在这寂静的时刻听来,令人毫不怀疑眼下她所承受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善胜长长的叫了一声,跟着便是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声震屋宇,远远地传了开来。而就在这时,遥远的天际处,第一缕朝阳已破云而出。
十四个多月的期待,终于有了最后的结果!
事后,宫外的无数百姓说,小王子出生时的那阵啼哭声,令居住在宫外城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甚至还有人说,当时宫内红光冲天,异香扑鼻,经久不散,这定是上应天星、不同凡响之兆云云。
总而言之,众百姓之言无论真假,都表达了一种企盼与愿望,希望未来的净乐国君,继续引领他们走向康乐富足。
**********
虚空无垠,眼前一团飞快临近的眩目的灿烂与炽烈,似乎要将他尽然融化。
随即,一声钟响,令整个炽白晃眼的空无世界为之抖颤,一个黄澄澄的巨钟当头罩落,令他瞬间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日神东君……东皇钟……我在钟内……”
最后的一缕意识形成的声音和画面,轰然破碎,无数的碎片飞旋急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涡流。忽然,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传来,将他一下子拉入这个宛如绞肉机似的涡流中。
光线急剧变幻,一阵强烈的浑身刺痛感让他又有了一丝清醒,隐隐感觉这是一条通道,自己正飘荡在这条通道之中。
蓦地,眼前突然一黑,无边的冰冷顿时紧紧包裹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刹那,又像是亿万年,一线微光出现在前方,最后越变越大,越来越亮,仿佛让他又回到了那个炽白晃眼的空无世界。强光刺目,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哇!是个小王子!他可真大!快拿秤来称称,看到底有多重?”
“嗯,果然壮实!怕有十好几斤吧?真苦了王后娘娘……”
一阵刺耳的喧嚣震荡在耳畔,他这才茫然地睁开了双眼,并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同时,一道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这是哪里?我来到了人仙界么?哦,刚刚还有想起,现在又忘了,我……我到底是谁?”
破碎的画面,就是那破碎的记忆,于这倒退与恢复,分合又迷离的时空内,纷飞杂乱,模糊不清,令他瞬间的清醒,立即又变成了茫然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