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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明贵小心翼翼地把卫生间木板架上的草纸搬下来,挪到外屋的桌上,仔细地观。 他回头着左少卿,“左少,你出问题来了吗?”
左少卿淡淡地说:“不是一次买的。”
赵明贵向她点点头,伸出大拇指。
这是那种黄颜色的很粗糙的草纸。现在已经见不到这种草纸了。但在当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使用的都是这种草纸。
这种草纸大约有杂志那么大,上面还可以见稻草的节梗和纤维,确实很粗糙。店家生产出这种草纸后,会捆成一尺厚的大捆,然后在侧面打上大大的红色的戳记,标明生产的店家。销售时,店家会拆开捆,一刀一刀地卖给顾客。
放在桌上的这摞草纸,约有七八刀。但每一刀草纸侧面的戳记却拼不起来。这说明,魏淑云不是一次购买。赵明贵想的是,魏淑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购买草纸呢?有什么目的吗?
他把这些草纸侧面的戳记拼了拼,却拼不起来。但他出了两点,第一,这些草纸出自同一家草纸店。第二,这家草纸店的名称叫“宏记纸品坊”。
左少卿向赵明贵点点头,“老赵,你判断的对。怎么办?”
赵明贵没什么可犹豫的,说:“抓!”
他们没费多大的事,很快就找到了“宏记纸品坊”,并逮捕了草纸店老板夫妻,以及在店里干活的五六个工人。这些人一送进守所,拥挤的守所就更拥挤了。
但是,程云发对魏淑云的审讯,却出现了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
程云发在刑讯室里坐下,着对面的魏淑云时,却发现她一直在哭泣。她一直低着头,无声地哭泣着,眼泪不断地流下面颊。她的嘴角微微地向两边咧开,似乎随时都准备放声大哭。她的两只手一直绞拧在一起,几乎快把手指拧断了。
程云发和派出所里的警官一样,认为这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只要吓唬一顿就会崩溃。他瞪起眼睛,厉声怒吼,一句接一句地审问。但这个女人就是不开口,只是在默默地流泪。
程云发恼羞成怒,喝令把她吊起来,令人用皮鞭抽打。每一次鞭打,这个女人都哭泣一声,仍然在流泪,仍然不开口。她最后已经快被打烂了,几次失去知觉。但被冷水浇醒后,仍然如此。她甚至不抬眼一眼程云发。
叶公瑾接到程云发的报告,也很诧异,就和赵明贵一起去了守所,观对魏淑云的审讯。他到的情况确实如程云发所说。
叶公瑾了半个小时,终于明白了。他回头对赵明贵说:“云发被她的外表欺骗了。这个女人有铁打的意志,她不会开口。”叶公瑾摇着头,心里的感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明贵,她是在后悔,是极度后悔。”
正如叶公瑾所猜测的,魏淑云此时真的是极度后悔,已经悔到肝肠寸断了。上级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那么信任我。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取得的情报,要经过我的手传递给外面的同志。可是,我却犯了一个那么低级的错误!我为什么要打盹呢!我就那么贪睡,就不能克制一下吗!不知有多少同志因为我而暴露,因为我而牺牲!别的同志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我就不能牺牲那么一点睡眠!我死也还不了这个债呀!
魏淑云此时,就是这个心情,痛不欲生,悔不欲生!
她没有给叶公瑾留下更多的机会。特务把她带出刑讯室,送她回牢房的路上,她推开架着她的守。守以为她要自己走,乐不得地松开了手。她却突然低下头,猛地向前冲去,撞在一个门洞的墙角上。
她这一撞,如此沉重,导致她颅顶凹陷,血就像喷泉一样滋射到墙上。
守们找来医生。医生了一眼说:“人已经死了,立刻就死了。”
叶公瑾和程云发、赵明贵坐在刑讯室里,许久没有说话。他们见识过共党的顽强,特别是那些女共党分子,张雅兰、林文秀,现在又加上一个魏淑云,她们着柔弱,其实却是钢筋铁骨,她们的意志更是坚不可摧。
叶公瑾心中感叹,难怪人家会有今天!
仿佛还不够糟似的,第二天,一月二十一日,蒋委员长宣布“下野”,其总统职务由李副总统代理。一时舆论大哗,军心、民心大乱。
这个时候,平津会战和徐蚌会战均已到了尾声,是败局已定的局面。所有江北的**,能撤的都尽可能撤到江南。这样,南京的城防情况也变得危险起来。
叶公瑾接到保密局主任秘书潘其武的电话,叮嘱他勿受影响。毛人凤虽然辞去局长职务,但保密局的所有大权仍然在他手上。洪公祠的“保密局”只是一个傀儡。同样道理,蒋委员长虽然辞去总统职务,但党、政、军、特、宪的大权仍然在手里。
虽然如此,叶公瑾已经感觉到形势非常不乐观。他因此特地叫来左少卿。
“左少,”他尽可能平和地着左少卿,“你上次提的建议非常好,尽快和王振清以及卫戍司令部协商,在陆军监狱借一些牢房,把守所里重要犯人转移过去。左少,形势很不好,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把重要犯人转到陆军监狱,我们的担子确实也轻一些。你尽快办好这件事吧。”
在这一段时间,左少卿的自我感觉,又仿佛是“孤魂野鬼”一般的没人疼了。
杜自远和她,都担心自己的危险会波及到对方,再进一步波及“槐树”,他们现在不敢见面。以往,左少卿和杜自远见一面,互相握一握手,她心里会感到非常温暖。再怎么着,她心心所系的,仍然是这个人。不能和杜自远见面,她的心就仿佛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要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妹妹仍然不时和杜自远见面。他们在一起吃饭、说笑,有时,妹妹还会在他那里过夜,把左少卿一个人扔在家里。她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很久暖不过来。
这个时候,和王振清见面,就成了她心里最大的安慰。她这个时候才理解妹妹的话。妹妹用那么复杂的目光着她,说:“我认你这个姐姐,因为有个姐姐,真好。”左少卿此时的感觉就是,有个哥哥,真好。
为了转移重犯的事,她已经多次去找王振清。她一进门,脸上就会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坐在沙发上时,就会若有若无地偎在王振清身上,然后就大哥大哥地叫着,心里真的就很温暖,也很柔软。
其实她对王振清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对这种感觉着迷。
王振清本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军人,也同样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但军人天生护花,守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军官,又被她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心里真的挺受用。
每次临分手时,王振清就会把她抱在怀里,很亲切地说:“好妹子,好好的,不要让大哥担心。大哥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左少卿偎在他的怀里,目光柔和地着他,“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
王振清说:“当然了,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嘛。”
这个时候,杜自远也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中。第一件事,就是和“槐树”联系再次中断。他能想像到,当“槐树”再次去“清华池”洗澡时,没有见他,会是一个什么心情。
上一次他们在“清华池”里见面时,“槐树”向他明确了两点。第一,他的工作很快就会变动,就是最近,具体的日期不清楚。第二,国防部已经制订了南方**的战略部署,一个重点是在两广,另一个重点则是四川。这个计划正在制订中,最近几天就会出来。他告诉杜自远,“下一次来,我会把这个计划带给你。”
但是,现在杜自远和“槐树”的联系却中断了,他不能不为此焦虑。
杜自远第二件焦虑的是,最近几天,他一直在左少卿送来的绝密档案。他开始不明白左少卿的用意。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左少卿是在找“水葫芦”。“水葫芦”是悬在左少卿头顶上的剑,也是悬在华北局情报部头上的剑!这个特务已经深入到华北局情报部内,并且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这个情况就太危险了。
考虑到这一点,杜自远每夜研究这些档案到深夜。但是,他只找到保密局潜伏在南方局和上海市党组织的特务,却没有找到“水葫芦”的丝毫线索。这个情况让杜自远陷入深深的忧虑。他很想和左少卿见一次面,把这个情况碰一碰。
但是,他也明白,为了“槐树”,至少目前他不能轻易去见左少卿。
杜自远在给华北局情报部的电报里,汇报了他找到的两个线索。第二天,华北局情报部回电,询问线索的出处。
杜自远再次忧虑起来,他可不敢提这个出处。他甚至怀疑这个回电就是“水葫芦”经手发过来的。这件事让他坐立不安。
但是,在相关的人中,有一个人却大喜过望,他就是程云发。程云发竟然找到一个叶公瑾涉及军火的证据,并且和最近的这次军火交易有关。
这天夜里,程云发趁办公室里没人的机会,给远在杭州的督查室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了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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