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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不能简单以三从四德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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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二章、不能简单以三从四德论之

    孔夫子姓孔名脘,祖上虽然世代行医,但也是只到孔脘这代才真正名达起来。

    不过名达也有名达的好处,不说医业上带来的金钱进项颇多,所识的官人及往来官户也能给孔脘带来许多便利。

    例如那日迎大明公主入城,虽然孔脘并没能亲随,但也因着名医身份在边角狭缝上远远看了一眼,甚至还跟着磕了一个头。毕竟大明公主乃是北越国皇上的长姐,龙气至尊,即便只是沾上一丝,也足以让后辈得荣。

    可即便如此,孔脘仍是没想到大明公主竟会亲临医馆。

    毕竟孔脘虽然很少出看诊,但假如是白良城太守见招,孔脘还是得乖乖上为其诊治。

    所以认出大明公主及当日出行队伍中的知州满沧及指挥使夫人图觞时,孔脘一出柜台就惊慌失措,也是受宠若惊地跪下道:“老朽孔脘参见大明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人参见大明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同样没想到登的nv贵人就是现在白良城中沸沸扬扬,甚至yù拜访而不得的大明公主,医馆童子及掌柜也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因为,大明公主到白良城的两日虽然都在太守府内闭不出,但依照规矩,孔脘却也得递上拜见的名贴。

    不知大明公主是因为自己的名贴才找到医馆还是为什么,跪在地上的孔脘就怯怯不敢抬头。毕竟远观、近瞧乃是两种感觉,即便大明公主脸上还蒙着面纱,孔脘依旧不敢失礼。

    “平身吧!别让外面的路人也着了相。”

    见到孔脘态度,大明公主就轻挥了挥手,并不认为孔脘的尊重是重是浅,只是不想让外面路人也注意到医馆中的变化。

    当然,孔脘也不可能这么好心的分润恩泽,立即站起身来束手说道:“老朽遵旨。”

    “孔脘你且坐下再说。”

    “……老朽不敢!”

    虽然大明公主原本就在待医席的身侧给孔脘留了个座位,但在接到大明公主谕命后,孔脘却也只是低下身去,贴着屁股往席上一靠,根本就不敢真正坐上去,甚至半坐都算不算,只能说是半屈不屈。

    但大明公主也没有优待孔脘的想法,随口说道:“本宫听说孔脘你在白良城内有夫子之名?那本宫也以孔夫子代称了……”

    “老朽不敢,那只是老朽医术所限,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大明公主的表示有些多余,孔脘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明公主却继续说道:“这个无妨,但不知孔夫子可否读过易少师所写之《关雎》?”

    《关雎》?

    突然听到大明公主询问孔脘有没有读过《关雎》,不仅孔脘,甚至满沧、图觞等人也是一脸惊讶。

    因为,易嬴所写的《关雎》虽然在天英帮助下很快就传遍大陆,但小说就是小说,难登大雅之堂是肯定的。谁又曾想过大明公主会拿这种事来询问孔脘,询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敢不拜读。”

    虽然同样不知道大明公主为什么问,孔脘却不怕实话实说。因为就凭易嬴写出的《三字经》、《百家姓》,不管喜不喜欢《关雎》这种拿太子母亲做噱头的小说,至少北越国内的读书人都不敢不读上一遍。

    而听到孔脘说自己读过《关雎》时,大明公主又趁势道:“那不知孔夫子又是如何评价易少师所写之《关雎》的?”

    “这……”

    对于小说这种新鲜事物,或者说是纯故事类东西,真会被读书人拿去当成学问来做的状况并不多。

    不说《关雎》本就是北越国的第一部小说,好像现代社会,同样只有《红楼梦》一书会被当成“红学”来被人穷究见理。

    所以,小说不是不可以当成道德文章来研究,但真能被当成道德文章来追根究底的状况并不多。

    因此乍听大明公主询问,别说孔脘并没细读过《关雎》,即使同为nv人,多读了几遍《关雎》的图觞也不敢说出什么道理来。

    故而一看孔脘有些张口结舌,不是说为帮衬孔脘,只是为显露一下自己意yù与大明公主亲近的态度,图觞就说道:“易少师写的《关雎》自然是jing妙绝伦,不过就是太重情事了。”

    太重情事?

    忽然听到图觞评语,大明公主就沉默了一下。因为,《关雎》虽然的确是一部言情小说,大明公主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它的言情作用。

    而图觞又为什么要说《关雎》太重情事?

    这不仅因为《关雎》的确是本言情小说,即使书中有关男nv平等的思想很容易被看出来,这也不能由图觞这样的nv人轻意说出。毕竟在北越国这样的古代社会中,三从四德、男尊nv卑才是最基本的思想。

    而不知大明公主到底是什么想法,为显示自己仍是个遵从三从四德的nv人,图觞也只能依照最接近现实的方式来进行说明。

    不过,图觞或许想要表现自己的妇德来与大明公主拉近关系,孔脘却深知自己绝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大明公主的询问就毫无意义了。

    毕竟稍通内情的人都清楚,《关雎》所写的就是太子母亲的真人真事。由于孔脘也有不少来自京城的患者,自然不能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即便也不知道大明公主想法,孔脘仍是相当谨慎道:“知州夫人所言甚是,但此书不仅见证了易少师的功劳,同样挽回了太子母亲的清誉,是为大善也。”

    挽回了太子母亲的清誉?

    乍听这话,几人都一脸惊讶的望了望孔脘,却没料到他竟敢在大明公主面前直接说出《关雎》乃是为了太子母亲所做的事。

    毕竟事关太子母亲清誉,这又是在大明公主面前。

    而孔脘的话语即便不能让大明公主满意,大明公主还是点了点头道:“孔夫子所言未错,易少师的《关雎》的确是为太子母亲所写,可关于《关雎》的内容,孔夫子就没有任何见地吗?”

    见地?

    没想到孔脘这样也能过关,虽然不知大明公主是不是为了拔擢孔脘而来,满沧还是有些不知大明公主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毕竟《关雎》虽然的确赚取了不少nv人热泪,但在士大夫间的非议却仍旧不少。

    尤其对于《关雎》中竟宣扬nv人也可去自由追求爱情的事,更让习惯了三从四德和男尊nv卑的许多男人极为不齿。

    因此,即便知道《关雎》乃是易嬴所写,孔脘也仍是说道:“公主殿下训斥的是,易少师所写之《关雎》的目的虽然大善,但方法却有些过于偏颇,毕竟nv子无才便是德,哪能任由……”

    “本宫知道了……”

    虽然并没有考量孔脘的意思,只是想多听取一些各方感想。但一听孔脘的想法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大明公主就不yù继续听下去了。

    而被大明公主打断表白后,固然孔脘是一脸错愕,满沧的心中却猛然一动。

    不敢说是不是自己机会来了,满沧立即在一旁满脸凝重道:“孔夫子此言差矣,虽然nv子无才便是德的确是世间常理,但若只以常理论,不说北越国,大陆上的各种奇nv子不是再没有生存空间了?”

    “所以本官浅见,只要是德才兼备之nv子,不说放宽对其的约束,至少我们也不能简单以三从四德来论之了。”

    奇nv子?不能简单以三从四德来论之?

    一听这话,不仅朱鬲立即将双脸扭向一旁,甚至满仁、满义也是一脸大窘,却没想到平日教导两人仁义廉耻的满沧也能说出这话。

    可即便知道满沧只是单纯在巴结自己,大明公主却也是饶有兴致的望向满沧点点头道:“没想到满大人还有这种见地。”

    有见地?

    纵然大明公主的赞誉立即让满沧心中一阵大喜,孔脘脸上却多了种恨

    因为孔脘为什么要弃仕从医?一是因为屡试不中,二也是因为厌恶官场中的阿谀奉承,何况满沧还是当着自己面前做出这种事。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不值得孔脘去恨。

    因为要追求上进,下级向上级阿谀奉承原本就是最快的通达途径,可上级如果也将下级是否阿谀奉承自己当成一种任用标准。那不仅是个人之祸,更是朝堂之祸,国家之祸,这也是孔脘最大的恨事。

    但大明公主又为什么要赞誉满沧?

    因为,不管满沧为什么要巴结大明公主,至少满沧巴结大明公主的方式并不仅仅局限在大明公主身上,而包括所有德才兼备的nv子。所以不管满沧是否言不由衷,只要满沧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将来肯定还有说出类似话语的机会。

    却不像孔脘,说都不愿多说一句。

    因此不说收获多少,至少大明公主并不是专来找孔脘看病的。

    再是试探一下孔脘,发觉孔脘依旧不能改变一定要遵从三从四德的规矩后,大明公主也带着满沧、图觞等人施施然离开了。

    而回到马车内,或许满仁、满义是无颜教训自己爷爷,但身为被大明公主带在身边的“少爷”,朱鬲却一脸正è道:“满大人,你不觉得先前对大明公主殿下的答复太露骨了吗?毕竟三从四德乃是天下之大教益。”

    露骨?

    不管朱鬲如何抬高三从四德的地位,虽然知道自己爷爷先前对大明公主的阿谀奉承的确过分了些,满仁的脸è仍是一沉道:“朱贤弟,你这话就大谬了,或者朱贤弟也用三从四德去要求大明公主殿下,大明公主还能进军侥州?还能为朱贤弟报却血海深仇吗?”

    “这……”

    “满仁你不要这样,朱公子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能想得那么透彻。”

    年纪还小?

    虽然朱鬲并不高兴被满沧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但如果这样就能掩去对大明公主的失敬,朱鬲还是很满意,随即说道:“满大人认为小人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透彻吗?”

    “很简单,或许满仁、满义他们都能因为痴长朱公子两岁而有所优越感,但比起朱公子的年岁,太子殿下的年岁却是大患啊!”

    “大患?”

    在朱鬲听得脸上顿时一警时,满义立即说道:“难道大父说太子殿下会被人小觑?”

    “这是必然之事,所以为助太子殿下巩固朝政,大明公主殿下就必然要站出来为太子殿下理政,至少是要为太子殿下坐镇宫闱才行。不然真要前来收服培州,为朱公子报仇,大明公主做得的事,易少师又做不得?”

    大明公主做得的事,易少师又做不得?

    乍听这话,朱鬲一下就陷入了沉默中。

    因为,易嬴的身份虽然的确比不上大明公主,至少朱鬲早先并不认为易嬴能替自己找冉家报仇,但从易嬴敢在京城对冉家下狠手的凌厉程度来看,朱鬲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小觑了易嬴。

    所以在易嬴本就拥有镇压冉鸣、镇压培州冉家的能力、魄力下,大明公主为什么还要亲自前来镇压冉家,亲自前来收服培州、侥州、荨州三州之军就不言而喻了。

    这不仅是为了加大太子登基的筹码,同样是为了增加大明公主在将来控朝政的筹码。

    可看看太子图炀的岁数,或许朱鬲是在追随大明公主后才开始知道北越国皇上图韫已经命不久矣的事,但不管满沧是如何得知这事的,想想太子图炀的登基时间和必将面对的局面,朱鬲也知道大明公主别无选择了。

    所以,满沧先前与其说是在讨好大明公主,不如说是在肯定大明公主的所作所为。

    不然一心三从四德,大明公主又凭什么帮太子殿下坐镇宫闱。

    而在看到朱鬲被自己糊下去后,满沧也不急着说话了。因为朱鬲虽然的确意识到了满沧的想法,满沧自己却依旧有许多疑惑。

    因为,大明公主即便想要提高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可拿这事情来问政于孔脘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孔脘可不是什么朝中大臣,仅是一小小名医,大明公主也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而满沧可以很快与朱鬲讨论出一个结果,与大明公主一起回到马车上后,图觞却不可能轻易开口。在大致得出与满沧同样的结论后,图觞就说道:“……公主殿下还要继续寻访名医吗?”

    “这是自然,本宫还要多听听他们对《关雎》的见解!”

    “……呃!”

    几乎在嘴中噎了一下,不是说理解还是不理解,图觞就斟酌一下说道:“公主殿下睿智,可公主殿下即便是在为将来替太子殿下执掌朝政做铺垫,可又用得着将事情在乡野间传闻吗?”

    为将来替太子殿下执掌朝政做铺垫?

    猛听这话,大明公主就略带惊诧地望了望图觞。因为从图觞未带丝毫指责的语气中,大明公主甚至能听出她的微微期待。

    不想将自己现在只是单纯在鼓吹民意,在引导民意向男nv平等的方向发展一事说出来,不然这种事情可不好在京城做得人尽皆知,大明公主就说道:“路夫人难道对育王爷已经……”

    已经什么?

    大明公主并没有细说,图觞却一脸平淡道:“公主殿下容禀,虽然育王爷要与太子殿下争夺皇位无人能说不可,但育王爷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太子母亲身上,这却实在有些……”

    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太子母亲身上?

    一听这话,大明公主也知道图觞为什么会不满育王图濠的举动了,随即趁热打铁道:“路夫人所言甚是,不说育王爷欺负一介nv流之辈又算什么,一个连在京城都不敢面对失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去竞争皇位。”

    如果育王图濠是个普通王爷,或者说太子图炀是个普通太子,那是谁都不可能将这些事情摆到台面上说。

    可不仅育王图濠的实力太大、地位太高,如果不是太子还朝,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而且太子图炀的年纪太小,身份又有些尴尬,却使得双方争夺皇位成为了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所以听到大明公主直言不讳,图觞也点点头道:“公主殿下英明,育王爷举大军去对付太子母亲已失仁德,实在让人嗟叹不已。”

    “这也是路大人的意思吗?”

    “如果拙夫也是这种想法就好了,臣妾斗胆,只望万一时公主殿下能对拙夫法外开恩。”

    图觞为什么会来白良城接待大明公主?原本就是为给路杩留一条后路。所以她即便不能替路杩越俎代庖效忠大明公主,却也是隐隐以自己的身份表现出了一些可能

    而这即便只是一种可能大明公主也是一脸悦è道:“这没有关系,本宫一定会证明给路大人看该怎样选择的。”

    “公主殿下恩典。”

    听出大明公主并没有bi迫路杩改旗易帜的打算,至少暂时不会bi着路杩改换庭,图觞顿时就松了口气。

    因为,这与其说得看大明公主在荨州的战略结果,还不如说得看育王图濠在申州的战斗结果。

    一旦育王图濠在申州战败,路杩再要做选择就容易了。

    当然,不管路杩会不会投效自己,大明公主却是继续带着图觞等人在白良城中拜访名医起来。当然,拜访名医不是大明公主的目的,大明公主的真正目的就是将《关雎》中的男nv平等思想揭开到台面上。

    等到民间“习惯”了男nv平等态度,大明公主再要做nv皇上就顺理成章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