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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此次前往北越国的重大要事,陆经不仅要在离开西齐国前解开宥尊的心结,同样也要解开其他几位官员的各种心结。
而在知道此次前往北越国的真正目的后,几个官员全都兴奋起来。
再不是藏在马车中自怨自艾,而是一等车队停下来,立即纷纷开始与那些士子攀谈,甚至是交往与拉拢起来。
当然,这里面不存在谦让或竞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等他们去到北越国京城后,真正要围绕的主心骨还是陆中正,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子做好准备而已。
“解侗,你注意到没有,怎么最近几天那些官员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与解侗有空就会读书不同,方任行虽然不敢说自己的学习已经足够,但对队伍中的方方面面事情都比较在意,因此很快就察觉到那些官员的巨大变化。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解侗虽然没有方任行那么胡来,但也不是不知道队伍中的气氛变化。即便没放下手中书卷,但也将脸抬起来说道:“可有所变化的不是我们这些士子,也不是陆大人,而是那几个不得不前往北越国京城求职的官员吧”
“是这样不错,可这又怎么了?”
不知道解侗想说什么,方任行就有些糊涂。
因为,这些天除了陆经会仿佛例行公事般前来四处看看外,别说陆中正还没在这些士子面前正式露过脸,好像陆经也对那些官员的举动置若罔闻一般。看上就好像只有陆家格格不入,或者说是不为所动一样。
“这还不简单吗?”
解侗却重新将双眼低下,继续望着书本说道:“首先,那些官员都是在西齐国混不下去才要前往北越国京城求职的。不说前途漫漫、前景莫测,他们自己肯定没能力对事情做任何改变。而队伍中唯一能对他们有所改变的就是我们这些士子或者陆大人。”
“可现在我们这些士子却成了被那些官员改变的一方,而陆大人一家的言行举止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陆大人造成的?”
听到这里,不仅方任行明白了,马车内的其他士子也都全明白了。
可由于解侗并没有抬头,方任行只得代替解释道:“我明白了,陆大人肯定不是因罢黜才要前往北越国朝廷求职的。”
“不是罢黜?那是什么?”虽然解侗依旧没有理会,但却立即有士子追问道。
方任行说道:“很简单,你们想想这几日那些大人说的最多的都是什么就知道了。”
“说的最多的?……”
不是说不满,而是立即有士子说道:“那就是等去到北越国后,我们依旧要为西齐国人谋福祉,绝不能让西齐国子民在并入北越国后成为被朝廷牺牲的对象可这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也是我们现在就前往北越国京城的原因吧”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理解。
自从加入队伍的第一天开始,虽然不知是由那个士子先提起的,众人还是很快找到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他们竟全都是抱着要在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后继续为西齐国人谋福祉的想法,这才希望先一步赶到北越国看看状况。
不说先捞一票什么,至少都是已抱着某种牺牲信念在前往北越国。
为什么说牺牲信念?
毕竟枪打出头鸟的事情谁都知道,他们又没有那些官员不去北越国朝廷就混不下去的负担。
因此不说夸耀什么,对于现在就前往北越国京城的举动,不管最后能不能有所收获,作为先行的探路者,他们却没有一人会后悔。
方任行说道:“这就是了,恐怕这就是陆大人前往北越国朝廷为官的目的。不然你们以为在其他地方又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吗?好像以前某交往的那些人中,也就只有解侗一人有同样想法,可他偏偏是这种闷葫芦的臭脾气。”
“那是,好像我们北五区的士子在听到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后,第一个想法根本不是怎么继续为西齐国人效命,而是怎么在这次事件中捞到好处真是太让人不屑了。”
“对,不屑,不屑极了。”
随着话题被转开,马车内的士子很快就开始谈论起往日那些朋友是如何不识大体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这究竟应不应该。
而在众人鼓噪中,解侗却悄悄从马车内出来,来到车夫身边坐下,望着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陆中正马车发呆。
因为,这些士子即便能猜出事情是由陆中正推动的,可陆中正究竟是怎么推动这事的,这却让他们不解。因为,西齐国虽然成功并入了北越国,可北越国京城和北越国朝廷对他们来说仍是一个陌生,乃至充满了危机和危险之地。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无产者,这些孑然一身的士子自然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气节去与各种危险抗争。
可身为朝中大臣,身为左丞相那样的高官,陆中正又为什么要放弃西齐国的一切,携家带口前往北越国京城那未知之地。
他就那么能保证自己去了北越国朝廷真可得到重用?真能继续为西齐国人谋福祉?
这种一往无前的思想或许会出现在解侗这些士子身上,可又怎可能出现在陆中正身上,而且他还说服了那些明显快要放弃的官员追随他。
不得不说,这种不解也让解侗对陆中正有了深深的忌惮。
不过,解侗虽然在望着陆中正的马车疑惑,陆中正现在却不在自己马车内,而是悄悄来到了扈嬷嬷的马车中。
“嬷嬷,你说我们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扈嬷嬷的身体虽然已经比不上年轻人那么弹性十足,可每次与扈嬷嬷在一起,陆中正仍是喜欢将扈嬷嬷没有多少衰老的身体抱在怀中。这不是表示他对扈嬷嬷的年纪不介意,而是扈嬷嬷在这个年纪依旧拥有足够吸引力。
抬起手指戳了戳陆中正脸颊,扈嬷嬷却笑道:“陆大人,你怎么现在却担心起来了。”
“不是吾担心,而是吾觉得他们是不是太过兴奋了。”
“兴奋?他们这也叫兴奋吗?如果他们真兴奋,就该让人将这消息去通知还在国都的人。”
固然陆中正是全家上阵,带着儿子一家一起前往北越国。可对于北越国京城那样的莫测之地,却不是什么人都有陆中正这样的觉悟。即便几个官员都是因为在西齐国混不下去了才选择前往北越国,但他们同样还有家人留在西齐国国都。
可扈嬷嬷的想法虽然没有大错,陆中正却无法将一些消息也告诉扈嬷嬷。
因为,除了在官场上没有什么亲属的宥尊外,其他几个官员都几乎在暗中已将消息传出去了。
可他们是误以为消息已经成功传出去了,但却都被暗中盯着一切的小碟将消息全给截了回来。
想了想,不是因为不该对扈嬷嬷隐瞒,而是陆中正不希望扈嬷嬷对这些官员的行动出现错误判断,随即从怀中掏出几份纸卷递给扈嬷嬷说道:“嬷嬷,你看这就是他们想要传出去的消息,幸好被本官想办法截下来了。”
“这个……”
没想到陆中正还真拿出了这种东西,这却是扈嬷嬷绝对办不到的事。
不过,扈嬷嬷的长处主要在于对形势的判断及大局上布置,缺乏一定行动力,没有足够消息来源也不奇怪。因此,扈嬷嬷并没去介意陆中正比自己多了解多少内幕消息,而是接过陆中正递过来的几份纸卷就仔细翻看起来。
翻看完,扈嬷嬷却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道:“幸好,他们没说太多事情,可即便就是这些事情,他们也不该说出去。”
“那扈嬷嬷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要放弃他们吗?”
“放弃?可他们并没有背叛陆大人的意思,只是希望自己家人也能收益,并因此一起来支持陆大人吧因此就本心来说,他们依旧没有失去为西齐国子民谋福祉的信念。”
不是甘不甘心的问题,说出这些挽留话语时,扈嬷嬷都有些犹豫。
看出扈嬷嬷也在挣扎,陆中正说道:“可扈嬷嬷你也看到了,他们居然将易少师和大明公主的事情,还包括陛下的事情都给说了出去,简直就是有些不知轻重。或许这里面有我们没让陆经叮嘱的缘故,但这样的表现也实在……”
随着陆中正开始埋怨起来,扈嬷嬷的双眼也微微闭起来,想了想才说道:“或许这是我们对他们的要求太高了吧也或许这就是他们一直不能在西齐国官场有所作为的原因。不过,陆大人还能像这次一样继续控制消息不被外传吗?”
“暂时还可以,但有必要这样做吗?”
什么人才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人,不用说,那肯定是官员。
因为只有官员才会为了个人“政绩”罔故老百姓死活,美其名曰,为了大局,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可真的只是为了大多数人利益、为了政绩,什么官员会去如此努力?还以损害自己官声为代价。
仅是政绩两字?足够吗?
所以,同样是为了大局,为了不影响自己将来在北越国的发展,为了不让易嬴、大明公主和西齐国皇帝贾浃认为自己不识大体,陆中正现在就有些想要一了百了。
摇摇头,扈嬷嬷却说道:“但是陆大人,如果我们不将真相说出去,又怎能试出他们都是些不堪重用的官员。所以,陆大人既然有余力截下这些消息,那就没必要让人认为自己太残酷了,以后就只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
“好像现在这些秘密,等到那些留在西齐国的官员都发现自己再没有提升可能,这还会成为秘密吗?特别大人刚刚前往北越国官场,不宜表现得太过严酷,不然这些官员或许没有说话的机会,但那些士子却总会怀疑的。”
“这个……”
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些官员最近与士子们的结交状况,陆中正也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向他们动手,的确很难瞒过那些士子的双眼、双耳。
而作为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士子,或许在这些官员证明不可靠后,陆中正将来也就唯有依靠他们了。
因此仿佛在胸中吞了口恶气,陆中正说道:“呼……那我们要不要警告一下他们,将他们派出去通报消息的人解决了。”
“这样不是更会让他们有所察觉吗?”
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扈嬷嬷说道:“虽然他们已被证明在大事上不可靠,但如果不榨**们的剩余价值,这对大人来说不是太可惜了?例如,以后在北越国朝中有什么危险之事,难道陆大人还要找自己心腹去做?”
“危险之事?本官明白了。”
“可惜还得让他们好活几日,也可惜本官要继续为他们多累几日了。”
官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步步阴谋诡诈的地方。尤其当陆中正想起严松年在信中对易嬴,对北越国官场的描述时,心中就充满了忌惮。这不是说陆中正就没在西齐国官场经历过同样的事,而是人生地不熟,陆中正可不敢将一切都压在小碟身上。
或许这些官员的确不足以让陆中正付以重任,但只要他们能继续为西齐国谋福祉,必要时,陆中正却未必不可将他们当成有价值的牺牲对象来使用。毕竟比起让那些与西齐国全无关系的北越国官员来为自己牺牲,还是将他们留下以备不时之需更容易让人信任。
看到陆中正终于放弃杀心,扈嬷嬷就说道:“陆大人,你这就对了。”
“虽然大人在西齐国位高权重,但为了将来能在北越国官场站稳脚跟,并且继续为西齐国子民谋福祉。在除了有关西齐国子民命运起伏的事情外,陆大人暂时还是韬光养晦为好。”
“韬光养晦吗?”
知道扈嬷嬷言之有理,陆中正却又有些叹息。
不是说不甘心,而是有些意犹未尽道:“扈嬷嬷,那你认为等本官去到北越国朝廷,北越国朝廷又会给本官一个怎样的官职,会不会将本官闲置起来?”
“那就要看陆大人打算去找谁要官职了。”
“找谁要官职?难道找大明公主要官职和找易少师要官职又有什么不同吗?陛下可是希望本官向大明公主多靠拢呢”
对于扈嬷嬷的暗示,陆中正绝对不会联想到北越国朝廷身上,因为除了推动西齐国并入北越国的大明公主和易嬴外,陆中正可看不出北越国朝廷有几个大臣是真心希望自己前往北越国为官的。
而易嬴与大明公主既然有心推动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又是早早看透了后面席卷天下的布局,自然希望有个了解西齐国的官员帮助他们。
随着陆中正不解,扈嬷嬷却说道:“向大明公主靠拢是应该,但陆大人认为大明公主的需要与易少师的需要完全一致吗?”
“大明公主的需要与易少师的需要?本官明白了……”
陆中正为什么要说自己明白了?
因为,大明公主与易嬴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就是大明公主乃是皇室宗亲,而且是足以决定北越国朝廷命运与大局的皇室宗亲,她们即便再需要陆中正这样的原西齐国官员帮助掌握西齐国境内动向,又怎么可能轻易付以重托。
就好像陆中正用来试探这些官员的方法一样,陆中正虽然不害怕被人试探,但就为了这种试探,很难说陆中正会被放到什么位置上去。
但易嬴却不同。
易嬴就是一个官员,虽然也在为朝廷办事,但他更看重的还是个人利益,这在每个官员来说都是一样的事。
而在陆中正已给易嬴带去一百万两银子的状况下,易嬴能不为陆中正好好设法吗?他不为陆中正好好设法,自己又怎能从陆中正怀中掏到更多银子。而且向易嬴要官也等于是向大明公主要官,但向大明公主要官却未必等于向易嬴要官。
想通里面的利益取舍,陆中正就再没有犹豫了。
因此抱着扈嬷嬷在怀中一亲,陆中正就兴奋道:“幸好有嬷嬷提醒,不然本官真依陛下所指,一去到北越国京城就投靠大明公主,那还真会出**烦。”
“这不怪陛下想不通这点,毕竟陛下本身就是皇上,哪能知道官员的真正心理。”
扈嬷嬷却也有些略带感叹道:“大人虽然一定要投靠大明公主,但最初也应该通过易少师去投靠大明公主,然后再慢慢去获得大明公主信任。毕竟大明公主已做了几十年的公主,北越国朝廷却都没有丝毫变化,但随着易少师出山,北越国朝廷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扈嬷嬷所言甚是,看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易少师身上。”
随着扈嬷嬷感叹,陆中正也在马车内将目光转向北越国方向道:“真不知易少师究竟有恁大本事,怎么会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将北越国朝廷搅得如此翻天覆地”
“或许这就是时势造英雄吧”
“正因为北越国朝廷适逢变局,所以易少师才能云随风起。而陆大人身为一介官员,虽然不能取代大明公主去决定北越国皇室大势,但却尽可趁着易少师掀起的这股变革之风,真正投入到北越国朝廷这股大势中去。”
“扈嬷嬷高见,本官受教了。”
想想易嬴给北越国带来的变化,不仅扈嬷嬷,陆中正也隐隐感到北越国朝廷的变动仍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不能插手皇家事务前提上,再没有比紧跟易嬴脚步更能真正感受这股大势,并在其中尽展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