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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北越国皇帝,图韫可不是傻瓜,也不可能任人摆布。
可不管别人想要怎么摆布自己,只要自己是最后获得利益的人,只要自己能获得巨大利益,只要自己也能获得利益,图韫都会对底下大臣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皇上毕竟不是普通人,注定了要为手中的无上权势被人摆布。
虽然不是每个皇上都甘心如此,可他们如果不愿被大臣摆布,大臣们就会不安心为皇上工作、不安心臣服,那对皇上来说反而更危险。
毕竟俗语说的好,千里为官只为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天下间最大的权势都已被皇上占去后,皇上如果再不舍得从指缝间流一些小利出去,还有什么治理国家的资格。
可说是这么说,对于易嬴的好出主意德行,图韫现在真有些敬谢不敏。
例如,易嬴早知道焦玉被劫一事,但却一直未吭一声。直到图韫用箜郡王图兕一事逼易嬴才肯说出来,不然图韫恐怕也只能等到消息由正常渠道传到京城,才有可能得知这事。
所以在听完易嬴解释后,图韫就皱了皱眉道:“易少师,你这话说的是真的吗?穆焦氏与余容虚与委蛇,又怎么能将育王爷的暗藏力量引出来?”
“皇上容禀,育王爷想要的是什么?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易嬴却也不怕直言道:“可由于陛下在立下太子时几乎无机可乘,不能从太子身上找机会,育王爷自然就要从太子母亲身上找机会了。何况太子母亲被余容所劫,怎么都是个缺失。所以育王爷只要仍有意皇位,他就必须将太子母亲抢到手。”
“那余容又为什么要劫走太子母亲?”
对于育王图濠会插手余容劫了焦玉一事,图韫根本就不用怀疑。
所以让易嬴解释,也只是为让太子图炀也能弄明白。
可在图炀已经明白后,图韫自己却有些不解余容为什么会突然搅进来了,难道只是为了夺取申州吗?这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他又何必要帮焦玉抵抗育王图濠?
咧了咧嘴,易嬴对这事却无法隐瞒,只得说道:“这个……”
“盂州指挥使余大人一直未婚,而据说太子母亲在被盲婚哑嫁给穆大人前,余大人一直对太子母亲心有所属。估计,臣只是估计……”
估计什么?易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易嬴即便没有说下去,太子图炀还是很快明白,随即一脸羞恼道:“什么?余容那厮竟敢玷污……”
“……太子殿下,你莫要先在那里着急好吗?臣还没把话说完呢!”
“易少师还有何话想说?”
身为皇上,图韫虽然对焦玉无所谓歉疚,可不等于他也能容忍余容去沾染焦玉,何况还是在焦玉成为太子母亲后。
所以易嬴即便阻止了图炀继续说下去,图韫仍是一脸不满。
由于一开始跪下就没站起来,易嬴更是往下一磕头道:“皇上容禀!”
“太子殿下非常清除臣的妾室春兰乃是什么人,而在太子成为太子后,臣就让臣妾设法请师门援手,派了一人前往保护太子母亲。所以太子母亲现在虽然身在盂州,但未经太子母亲允许,余大人却休想沾染太子母亲清白。”
“什么?易少师你有让春兰师门去保护娘亲?那她们怎么还会让娘亲被余容劫走?”
虽然没做几天太子,但图炀也开始略微知道一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例如,天英门的事在朝廷中基本上就是一个忌讳,知道的人有,但却不会有人公开谈论,何况还是在皇上面前。
但当图炀追问自己时,易嬴却摆出一脸钦佩样子道:“太子殿下,臣知道殿下疼爱太子母亲,但比起殿下对太子母亲的关心,太子母亲却更关心殿下现在的安危、将来的安危。”
“皇上在朝中都已为太子做出了如此多牺牲,太子母亲又怎可在朝外对太子和皇上的难处无动于衷。”
“所以,知道皇上在朝中的为难,在发现余容意有所图后,太子母亲才毅然为皇上和太子殿下做出牺牲,希望能为皇上和太子殿下多少翦除一些育王图濠的羽翼。因此,事实上不是余容劫走太子母亲,而是太子母亲让自己被余容劫走。”
“虽然这的确有损太子母亲德行,但只要能为皇上和太子殿下分忧,太子母亲亦无怨无悔。而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娘,娘亲,呜哇哇……,哇哇……”
自从被易嬴叮嘱过不能再哭后,除了在知道图韫命不久矣时哭过一次外,图炀就再没有哭过。可突然听到易嬴说焦玉乃是为了自己才被余容劫走,图炀就再也抑制不住思念母亲之情,也是被易嬴所说的事情感动,顿时就扑入身旁大明公主怀中痛哭起来。
不为人知地横了易嬴一眼,图莲是越发认为自己今日不多嘴是对了。
因为,小雨即便是大明公主派去保护焦玉的,但她怎么也编排不出易嬴的效果。
同样望着易嬴有些说不出话来,北越国皇帝图韫也有些不急于评价了。
因为,图韫即便相信焦玉现在应该已知道该为太子图炀做如何牺牲了,但如果说焦玉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觉悟,图韫却压根都不会信。
可不信归不信,在这种状况下,图韫却也不能责备焦玉为图炀所做的牺牲。因为,育王图濠如果真因为想抓到焦玉而与余容打起来,想想余容旗下的盂州雄兵,图韫也会乐得合不拢嘴。
但图韫可以不责备焦玉,却不能不责备余容,脸色微微一沉道;“易少师,固然太子母亲所做的一切亦值得朕钦佩有加,可余容那厮却实在太过分了些。”
“陛下,余容虽然不该,可他现在毕竟也算是在为陛下做事。陛下与其现在就忙着责备余容,还不如等他为陛下做完事再说,不然太子母亲的牺牲就很无辜了。”
“再说盂州雄兵的勇猛原本就不在秦州兵之下。”
知道光是这些可保不住余容,易嬴微微透露道:“微臣不才,现在正设法帮助太子母亲谋夺余容的盂州兵权,此事还望陛下能准微臣助太子母亲便宜行事。”
“什么?易少师在助太子母亲夺余容的盂州兵权?这有可能办到吗?你可不能拿此话来欺瞒朕?”
听到易嬴想夺盂州兵权之事,图韫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讶目光。
可是,由于已听大明公主说过易嬴打算让箜郡王图兕困住浚王图浪来设法谋夺秦州兵权一事,图韫也不能说易嬴完全是在说大话了。
清楚图韫已动心,易嬴说道:“微臣岂敢,而且以太子母亲为太子殿下所做的牺牲,太子母亲可在表面上对不起天下人,又怎可能不对太子殿下疼爱有加。”
“哼,既如此,朕也不便多提了。可易少师你一定要保护太子母亲安全,莫要让太子伤心懂吗?”
“微臣尊旨。”
随着易嬴说到这里,图韫也不愿多谈焦玉之事了。
因为,不管焦玉怎么替太子图炀牺牲,总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太子母亲之名,也会让图韫的脸面不好看。不是因为这里面的确有机可乘,图韫肯定会狠狠下旨叱责他们。
但由于里面所含的利益太大,在不便叱责余容的状况下,图韫也只得避开此事不提了。
至于说箜郡王图兕在里面又会做出什么动作,由于卷入的事情太多,图韫一时却也很难看清。
于是再训斥易嬴两句,以太子伤心为借口,图韫就先打发易嬴先离开了。
而在出得南书房后,易嬴却也是一阵庆幸。
因为,易嬴如果不是将焦玉和余容的事情弄出来搅局,谁又知道图韫会怎样责罚他。毕竟图韫乃是北越国皇上,即便易嬴做的每件事都对图韫有利,但适当的震怒却也是压制臣子狂妄的一种必要手段。
难道自己真是太狂妄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易嬴却又无法避免会给人这种看法。
于是一路思前想后,易嬴也没在宫中停留,直接就出到了皇宫外面。
可刚来到宫外,易嬴却又震惊住了。
因为,与易嬴想像中不同,经过易嬴去南书房的这段时间,原本应该已经冷清下来的宫前广场却越发热闹起来。不仅先前那些散朝的大臣没有几个离开,甚至在宫门附近还有一大群穿着各式各样绯衣的婢女在那里闹烘烘的扎堆议论什么。
而在易嬴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几个眼尖婢女却已经发现易嬴,顿时高呼出声道:“少师大人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
没想到这些婢女竟会为自己高呼,易嬴就有些惊讶。
可没容易嬴思考,含玉却突然从那些婢女当中奔出,迎向易嬴说道:“老爷,你终于出来了。”
不知含玉为什么会在那些婢女当中,易嬴就满脸讶异道:“含玉,你这是干什么?刚才你和那些婢女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各自府中大臣上朝时,我们这些婢女也会相互交往一下。含玉只是想和几个相熟的姐妹谈谈话,这才要求老爷带含玉上朝。但老爷放心,含玉以后不会这样了。”
“是的,大人。含玉已从我们这些婢女中升格了,我们也不会因为含玉耽搁了大人公事的。”
不知是谁先开口说了一句,那些婢女们忽然全都欢天喜地起来。然后一个个向含玉挥手告别,随即回到了各自大人的马车、轿子旁。
迎接着婢女回归,一些大臣也在向易嬴点头。
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易嬴依旧有些惊讶道:“含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官怎么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不等含玉开口,丹地已经走过来说道:“难道大人以为她们这些婢女也会同吾和苏三一样,每日在大人进宫上朝时,自己就只知道在宫外马车内干等吗?那当然是能聊一聊就聊一聊。”
“虽然像含玉这样聚集了这么多人的状况的确少见了些,但如果是哪个婢女嫁了好人家,同样也会回来说一声。”
“原,原来如此。”
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但既然这事是由丹地嘴中说出来,却也不容易嬴怀疑了。易嬴也再次望向含玉说道:“那含玉你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人?还有她们的大人怎么也不带她们回家,就留着跟你说话啊!”
“这当然也是看在大人面子上。”
含玉却是一脸美滋滋道:“原本在散朝时她们都已经各自回去了,可那些大人在知道含玉是嫁给少师大人后,却又让她们回来与含玉多说了两句,但老爷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要是老爷同那些大人一起出来,可看不到这场面。”
“啧!这到成了老爷的错了。”
想想含玉说的在理,易嬴也不在意了。
因为,易嬴如果不是在宫中多耽搁一下,即便那些大人想让自家丫鬟与含玉多聊几句,含玉恐怕也会立即随易嬴离开。于是易嬴就有些莞尔道:“但她们会替你高兴吗?有没有嫌老爷又老又丑,含玉你没将老爷在家中的事情说出来吧!”
“没有,妾身怎么会说那些事,而且如果真是会嫉妒的人,也早就离开了。”
“那我们也不在这里说了,一起回去吧!”
不说含玉这样做是对是错,易嬴却也不会为此在这里纠缠不清。
因为,由于易嬴现在都还没离开的关系,不管是不是什么约定俗成规矩,那些大臣却也都不会急着离开了。
于是易嬴不敢再耽搁,直接就将含玉带上了马车。
而在易嬴马车离开后,其他大臣的马车、轿子这才开始陆续离开宫前广场。
不管那些大臣会说些什么,等到终于在马车内安顿下来,易嬴才长出一口气道:“终于过去了,看来本官以后要少上几日朝才是。”
“少上几日朝?今日朝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或许是因为含玉的事情耽搁,丹地、苏三却没有提前知道易嬴今日在朝上遇到的事。
易嬴却一边带着庆幸表情,这才将朝上及南书房中的事情一一说了说。
听完事情经过,丹地就一翻白眼道:“怎么,老爷你做了这么多无谓事,却到现在才知道害怕啊!吾早就说老爷好出主意的脾气太过分了些。这就是老爷才能逃得过皇上责罚,换成其他官员,恐怕都再无起用可能了。”
如果是以前,易嬴并不会将丹地的话当真。
可经历了今日的危险后,易嬴却也只能讪笑道:“但丹地你又能叫老爷遇上这些事不闻不问吗?或许老爷处理事情的方法是有些问题。但如果不用这些方法来处理事情,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老爷又怎能有今日的成绩,天英门又怎能信任老爷?”
如果易嬴只是在夸耀自己,丹地肯定会继续不屑一顾。
可听到易嬴说起天英门,丹地却也只能无语了。
因为,易嬴虽然对北越国皇帝图韫和太子图炀都有异心,但至少目前还没表现出对天英门的异心。
不管该不该庆幸,至少易嬴的一切工作都是围绕着天英门的垂帘听政展开的。
或许这就真像易嬴说过的一样,既然易嬴怎么都是要给人做嫁衣,那还不如为天英门做嫁衣,做一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垂帘听政乃至女皇上更能说明易嬴的价值。
因此丹地也想想点头道:“老爷你放心,只要老爷依旧为天英门着想,丹地永远会和天英门一起保护老爷的。”
“那就多谢丹地你的关心了,可你什么时候也能在床上关心一下老爷啊!”
“哼!这种事情你可别想。”
随着丹地又对易嬴的**开始摆脸色,含玉却“扑哧!”一声笑道:“老爷,但你怎么这么顺着丹地啊!你就不能像对妾身一样,也对丹地来次霸王硬上弓吗?”
“他敢!”
“本官的确不敢,苏三你说是不是。又或者苏三你来帮忙,本官到可以试一试。”被丹地瞪了一眼,易嬴只得转向苏三讪笑道。
“老爷说笑了。”
苏三却眼带凝重道:“可今日之事虽然有些危险,老爷为什么不想要依靠一下大明公主呢?难道老爷就没想过,或许大明公主早就清楚皇上想要责罚大人,并且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
“这个,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在本官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前,别说大明公主,便是天英门主,本官又能轻易相求吗?”
“若本官真这样做了,那不仅本官在大明公主和天英门主面前的价值会大为降低,同时也会降低本官做事的信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本官可不会轻易将自己命运交出去,那可是做官的大忌。”
什么是领导?
只有自己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官员才是真正的领导。
虽然人生在世总有依赖人的时候,官场上更讲究一种官官相护,但易嬴却宁可倚重一些“下属”的全力帮助,也不愿轻易去求请大明公主那样的“上级”给予援手。
因为当一个领导对下级产生某种亏欠时,他很容易就可给予补偿,但当一个领导对上级也产生某种亏欠时,他还是不是领导都难说了。
第一次听到易嬴这种论调,丹地和苏三都有些惊奇,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这虽然也是一种不信任,但也不得不说这是易嬴对自己的一种信任。比起信任别人,又有什么比得上自己更值得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