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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丞相府出来后,虽然在皇宫外迟疑了许久,图缏最终还是再次进入了皇宫中。
这不是说图缏深信北越国皇帝图韫必将为自己主持公道,而是他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找图韫碰碰运气。即便北越国皇帝图韫不可能帮图缏证明先皇口谕,至少却可以再次确认为先皇看守杨邹氏的谕旨。
“什么?你真是图缏?你居然没死?你居然现在还活着?”
看到图缏,甚至是在听到图缏求见时,北越国皇帝图韫就已经一脸大惊了。因为别人不知道图缏在先皇图解面前的份量,图韫却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以当时图缏的威望,只要图缏在图韫与育王图濠争夺皇位时站出来说一句他支持育王图濠的话语,泰半大臣全都会倒戈。
不用争,皇位就是当时的太子育王图濠的了。
所以不是感激,至少见到图缏时,北越国皇帝图韫满脸都是庆幸。
而对于北越国皇帝图韫的面上表情,由于已在育王图濠脸上见到过截{然相反的悔恨感,图缏也不是太意外了。
但在稍稍为自己所受到的“尊重”自得后,图缏就跪在南书房中图韫的案前说道:“蒙陛下关心,臣感同身受。但先皇当时为小臣所做的安排,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不想小臣卷入日后将要发生的皇位之争吧!”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那图缏你快说说,这些年你都到了什么地方,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图缏只是想强调他在皇位争夺中的作用,早觉得先皇图解会以遗诏形式传位于自己有些奇怪,图韫却因为先皇的“安排”颇有些感动起来。因为,这如果真是先皇安排,那就不是自己夺了当时身为太子的育王图濠的皇位,而只是育王图濠自己不甘心失去皇位了。
知道目的已达到,图缏顿时也一脸激切道:“陛下英明,但那全是先皇睿智,将小臣安顿在了清水街杨府看守那杨邹氏。”
图缏为什么要直接将看守杨邹氏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只有将这事与图韫和育王图濠的皇位争夺套在一起,图韫才能真正体会到先皇的“苦心”,才会真正为先皇着想,继续先皇的遗愿。
毕竟杨邹氏现在已是个四十多岁女人,再看守上一段时间,那就尘归尘、土归土,对谁都没有妨碍了。
甚至说到最后,图缏也有种这究竟是不是先皇为了图韫继位所做的安排的感觉。
因为要想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图缏自己就首先得相信自己的话才行。
可等到图缏说完整件事情经过,再是抬起脸时,看到的却不是北越国皇帝图韫的认同表情,而是大皱眉头的样子。
不能说不安,图缏只得拼命在地上磕头道:“陛下,看守杨邹氏乃是先皇口谕,小臣虽然不敢求陛下为先皇口谕证明,但为了维续先皇最后的愿望,小臣恳请陛下为先皇颁下继续看守杨邹氏的谕旨,毕竟先皇为了陛下也曾让小臣在杨府困守至今。”
困守?
虽然图缏再次将事情与北越国皇帝图韫和育王图濠争夺皇位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但这世上什么最无情,当然是皇家最无情。
而要说起皇家中最无情的人,当属皇帝。
所以只是稍一皱眉,图韫就说道:“图缏,那你说,冉丞相明明就是当事人,他为什么不愿给你证明,甚至连见都不愿与你见上一面,难道你真认为冉丞相会怕了那荒唐无稽的易少师吗?”
荒唐无稽?
虽然遵照冉雄暗示,图韫是将自己在大明公主和冉丞相府求取证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但也没想到图韫会说出这种话语。
而且“荒唐无稽”这种评语,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真正重臣身上吧!
所以虽然不敢高兴,虽然图韫并没有真正松口,图缏心中还是泛起一丝希望道:“小臣不知,望陛下明言。”
“你不知?你真的不知吗?”
脸上带上一丝微微恼怒,图韫就说道:“图缏你去想想那贞节牌坊上的铭文就知道了,一国皇帝竟为一个二十余岁的青春女子立什么贞节牌坊,这究竟是一件美谈,还是一桩公开的皇室丑事?”
“你知不知道朕为了掩饰这件事做了多少努力?”
“为了不让人kao近清水街,特别是不让外邦人氏kao近清水街。在清水街外的几条街上,朕都不知下了多少明卡、暗桩。”
“而且看守那些关卡的人不仅都是从外地调来的,他们自己也不能进去清水街一步,这样才慢慢让京城所有人渐渐忘记了那事。现在你居然还想叫朕为此重下谕旨,朕不是白忙了吗?”
白忙?
图缏虽然的确不知道北越国皇帝图韫曾为清水街上的贞节牌坊做过这么多事,但在终于明白杨邹氏为什么渐渐从京城子民记忆中消失的原因后,图缏却也不能责怪图韫为此的抱怨。苦着脸说道:“陛下,那陛下是说要置先皇的愿望于不顾吗?”
“愿望,朕知道那是先皇的愿望。”
“可先皇的愿望又能与先皇的名声相比?又能与北越国历朝历代皇帝的名声相比?能与先皇的先皇的名声相比?不是没办法、没理由拆掉那贞节牌坊,不是朝中大臣没人敢提向朕这件事,你以为朕就喜欢京城中多那一桩丑事?”
“父皇恐怕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太丑,所以才没让人知道图缏你的去处,难道你还想让朕也丑上加丑吗?”
“小臣该死,那小臣回去就将杨府交给少师大人,自己带人散了吧!”
不能说是抱怨,但在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后,图缏却也只能自暴自弃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结局。
看到图缏脸上的伤感,图韫也是叹息一声道:“图缏,你不用这样,朕也不是想要责怪于你,只是先皇这件事实在值得商榷。但你此番回去也用不着立即向易少师交出杨府的一切,却要先传朕口谕,着令易少师设法先为朕解决了那贞节牌坊的困窘再说。”
“不然解决不了贞节牌坊之事,你等离去又有何意义?不是白白便宜那易少师又猖狂了一回。”
“小臣明白了,小臣这就回去将陛下口谕转告少师大人。”
虽然这同样是口谕,但在失望的同时,图缏心中却又开始隐隐有些希望了。
因为,易嬴如果解决不了贞节牌坊的事情,或许他也没法阻止图缏继续看守杨邹氏。
毕竟北越国那时还没什么城管、强拆,即便知道贞节牌坊该拆,可没有找到一个足以让天下信服、让天下接受的理由前,谁又敢拆了先皇立下的贞节牌坊?即便那贞节牌坊上的内容再怎么尴尬,图韫还不是只能阻止不让人接触而已。
所以,易嬴只要一日办不好这事,图缏就能继续守护杨邹氏,守护先皇口谕。
※※※※※※
余容与焦玉以前是什么关系?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
甚至在焦玉被焦瓒盲婚哑嫁给穆延前,不知焦府、余府曾在军中发生的纷争,余氏都已认定焦玉就是自己的媳妇儿。
因此,当初在知道焦瓒将焦玉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穆延后,最生气的不是余容,而是余氏。不是余连最后说了那些焦瓒对余府所做过的坏事,余氏都想要余连去找焦瓒给余容讨回自己的儿媳。
所以,听到余容最终还是与焦玉走在了一起,并且很有可能化危为安后,余氏的嘴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不管里面是不是颠来倒去,不管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只要是余容和焦玉间发生过的事,甚至是两人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欺负人,最后被人找上门问罪的事,余氏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从第一次见面说到最后的劳燕分飞,不管余氏说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都已重复得不能再重复,但看到易嬴一直没有阻止余氏说下去,一旁担心无比的余连却也不好阻止。
余连为什么会担心?因为余连怎能不担心。
虽然知道余容也弄一个出境立国的确能解决问题,可不知道北越国皇帝图韫寿命将近,余连越想就越得北越国皇帝图韫不可能任由余容带着焦玉去出境立国。
甚至于易嬴说什么大明公主会从中周旋一事,余连不是不信,而是也不敢相信了。
毕竟焦玉再怎么说都是不是皇后的皇后,谁又能让北越国皇帝放她跟余容去到境外去立国成为皇后?那可是比杀了皇帝还让人难受的事。
所以看看时间将近傍晚,余连终于在旁边出声道:“少师大人,你看要不要臣去吩咐酒菜,等我们吃完东西再慢慢说?”
“吩咐酒菜?哦!没想到时间这么晚了。”
“但余指挥使与太子母亲的感情既然属实,余夫人你也不用再说了。本官在这里向夫人保证,天英门绝对不会用武力去对付余指挥使,不管余指挥使的将来如何,只要余指挥使能凭手中军队保得自己安康,他与太子夫人就绝对是安全的。”
易嬴不是没注意时间,而是不需去注意时间。
因为他即便不能逼余氏说出余容与焦玉的真正关系,但通过余氏的反复叙述,如果余氏在前面有一丝弄虚作假,同样也很容易曝lou出来。
因此在证明了余容与焦玉的真实感情后,至少在让余连和余氏都认为自己已知道余容与焦玉的感情属实后,易嬴就达到目的了。
因为,余连和余氏若连这点都不知道,又怎能相信易嬴确实是想要“帮助”余容?
不过,不管相不相信易嬴想要“帮助”余容和余府,想起焦玉现在的身份,余连就担心道:“少师大人,余容现在真的安全吗?而且陛下真能答应余容带太子母亲出境立国?”
“陛下?这关陛下什么事?”
“……哦!难道余府还不知道陛下已经命不久矣,最多还有两年可以教导太子的时间?”
“什?什么?少师大人你说什么?陛下快不行了?这,这什么可能?”
虽然不说是晴天霹雳,但听着易嬴漫不经心说出这话,不仅余连立即惊呼出声,甚至余氏也有些傻眼了。
易嬴摆了摆手道:“什么叫没可能,这可是大明公主的亲口证实,而且陛下也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了,不然你们真以为太子就能那么容易成为太子?所以,即便余指挥使想带太子母亲出境立国,还太子母亲一个皇后尊位,那也得是在太子登基后再启程。”
“在太子登基前,余指挥使不过就是做了一件强抢太子母亲的荒唐事,仍旧会是北越国臣子,这事你们就尽管不用担心了。”
“原,原来如此,那少师大人想我们余府怎么做?”
不是说已明白所有事情,而是终于弄清大明公主为什么会容忍余容和焦玉的私情了,余连也勉强放下心来。
因为,余容与焦玉的事情再怎么不堪,大明公主都绝不会允许焦玉受到伤害,因为那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太子登基的大事。所以考虑到北越国皇帝图韫的同样立场,朝廷或许真会在这事上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只要余容能在两年内挡住穆延为夺回妻子的攻击,事情就可顺利发展下去了。
毕竟两年事后,太子登基,不用太子去找余容夺回母亲,余容就会带焦玉出境立国。
在太子都无法给焦玉正名的状况下,他又能阻止余容要献给焦玉一个皇后位子?
因此,这事即便再不怎么可思议,但在不可思议中,却又的确很符合情理。
听到余连询问,易嬴也一咧嘴道:“大明公主不需要余府做什么,只需余府在余容提出帮助时,尽可能在暗中给他一些援手就是。毕竟为与太子争位,很难想像一些人会如何支持穆延。”
“这个,余府做这种事合适吗?”
虽然能猜到在听说余容抢走焦玉后,育王图濠肯定会帮助穆延将焦玉抢回手中。甚至以焦玉“背德”为名,阻止焦玉所生的太子登基。但在听到易嬴要余府暗中支援余容作战时,余连却又不知该不该答应了。
因为即便是以前,余府也一直是与不断增兵的余容保持距离才保存下自己。
再要去暗中支持余容,却也不可能没有丝毫顾忌。
而易嬴却一副不将事情放在眼中的样子道:“这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朝廷不会正式下旨征讨余指挥使,余府只是在暗中给余指挥使一些援助,别人又能说些什么。而且大明公主都不介意帮上太子母亲一把,余府却要置余指挥使于危险于不顾,这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当然,由于这事需要通过大明公主来施压,余大人最好也亲自去宛华宫与大明公主谈上一谈。毕竟余府要想真正撇拖这事,没有大明公主帮忙是不行的。因为余指挥使现在抢的可是太子母亲,不是一般女人。”
“好在大明公主不仅是现在的正统,将来肯定也是正统,余府也不用担心什么政治方向的问题。”
现在就让余府投效大明公主行吗?
行,但是难度太大了,而且也有要挟之嫌。
如果事情真变成要挟,被余府察觉出什么动静,那反而会让事情变得不美。
因此,先让余府kao向大明公主,然后再由大明公主慢慢花时间去感化,这才是真正的收服人心之道。
何况易嬴也不信大明公主两年时间都收服不了余府,真是这样,大明公主也不可能在最后垂帘听政成功,乃至说要当什么女皇上。
所以,听到易嬴要求,余连也没犹豫太久,更知道大明公主乃太子义母,绝对是现在的正统、将来的正统,立即点头道:“这没有问题,请少师大人放心,明日下官就亲至宛华宫向大明公主求教。”
“这就好,现在天英门已不会再对余指挥使下手,剩下就要看余府如何在战场上帮助余指挥使了。而至于战场上的胜负,那就不是本官所能cha手的事了。”
“少师大人不用自谦,少师大人的大恩大德,余府没齿难忘。”
对于余府来说,余容不仅是最让人操心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最出息的一个。所以只要有一丝拯救余容的机会,不仅余氏不会放弃,余连同样也不会放弃。
余氏也趁机说道:“少师大人,你看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少师大人就留在余府吃个便饭再回去吧!”
“便饭?多谢夫人好意,可本官现在还有公务在身,实在不能打扰。”
“公务?这个时间还有公务?”
余氏虽然不认为易嬴现在还有必要骗人,但却实在有些不解。
想想杨邹氏的事情,易嬴也有些郁闷道:“不瞒夫人,那事情可要比余指挥使的蠢事要麻烦上千百倍。毕竟在大明公主态度已经明了的状况下,本官走趟余府也就是一件家事而已。但那边的事,却还要本官去与先皇、陛下都斗上一斗啊!”
与先皇、陛下都斗上一斗?
虽然不知易嬴在说什么,余连却可看出易嬴并不是在说笑话,只得说道:“少师大人这是贵人事忙?既如此,本官就不留大人了。”
“余大人客气了,那本官就在这里向夫人告辞,多谢夫人今日的招待。”
“哪里,应该是妾身多谢大人关照余府才是。”
看到易嬴对自己如此有礼,余氏也一脸感动。
不过,在走出余连主屋时,易嬴却又看到了等在外面一脸焦急的余道和余锦。虽然在见到余氏脸上笑容后,余道是松了口气,但余锦却依旧狠狠瞪了易嬴一眼,似在怪怨易嬴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不好。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