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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昭过江抵达曲阿准备拜访刘繇,却不想后者早在数日前启程赶回了秣陵,走得很急,听说是有什么要事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张昭没打探到,连夜启程,前往秣陵。
数日后在前往秣陵的官道上,一名扈从打扮的中年男子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巍峨城墙说道:“先生,前面就是秣陵了!”
骑在坐骑上的张昭手搭凉棚,放目远眺,略刺眼目的阳光被遮,霍的,只见极目尽头一座黑黝斑驳的古老城墙跃然眼帘。
横亘在数里外的古老城楼别有一股沧桑气息,而城内牛首双峰如同两重楼阙,东西对峙。更有钟山挺立,当真也似虎踞龙盘,帝王之宅。
张昭略通堪舆之术,望着这座古朴城池心中无限感慨,若能以此为基,不失为光武据河内也!一脸的疲倦立时浮现出几许光彩,神光焕发:“加紧赶路,务必在晌午进入秣陵内城。”
一众三十多人开始向秣陵城方向快马而来,走了数里路,离秣陵越来越近,不想一队骑士从城楼掣马飞驰而来,队伍中,为首是一名三十多岁男子,颌下一缕长须,乌发束着别驾冠帽(汉代官职由冠帽与配绶体现),一身黄绸短衣长裤,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汝玉配绶。
此人乃刘繇帐下,姓孙名邵,表字长绪,乃北海据县人,原为北海太守孔融的功曹,被孔融称赞为可任朝廷要职的人才,后随刘繇到达江东,现为别驾一职位。(孙邵后来辅佐孙权,在孙权称吴王后,成为吴国首任丞相,数年后病逝)
孙邵是得到张昭书信之后才特请示刘繇前来迎接的,或者说今次若无孙邵从中斡旋,张昭根本不会见到刘繇。
而在孙邵身边还有一人,两撇胡须。五大三粗,乃是扬州兵曹从事张英,而他之所以会一同来迎接张昭,却并非他与张昭有旧。而是刘繇对孙邵不放心,派他盯着二人罢了。
很快久别重逢的二人便相见了,离着老远两人便抱拳拱手相迎而来,各自作揖到底:“多年不见,张公(孙公)别来无恙否!”
心有灵犀一般。两人这一番问候过后几乎是同时起身,看着对方亦如当年的容颜相视而笑,脸上更是露出了久别重逢后的喜悦笑容,遥想当年几人坐而论道恍若昨日情景,心中瞬间涌起一丝仿若隔世的错觉。
半晌,因为有张英存在的孙邵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笑着延揽,道:“张公远来辛苦,驿舍早已备妥,请!”
“孙公先请!”
随即三人相携入城。出于礼貌,张昭对孙邵问道:“不知这位虎体熊腰的将军是扬州哪位勇将?”
“军曹从事,奋威校尉张英!”孙邵客气的介绍着,但心中又如何不明白张英存在的意思,只不过是替刘繇存当一对耳目罢了。
张昭对张英拱手道:“原来是张将军,久仰,久仰。”
若说张昭这番话八成是在客气,人家那可是有名大儒,而他不过是草莽武夫,可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这位大儒格外尊敬,如今更是得他在孙邵面前恭维,这面子可算是给足了他,自然更加客气:“张公客气了。其实某在江南早对张公闻名已久,只狠一直无缘得见,那想今日有幸相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后张昭才又把话题转到了孙邵身上,道:“旬日不见,长绪怎得清减了许多?”
“比不得子布治书传家。愚深受主公器重,添为别驾一职,事多繁忙,当然比不得功曹时清闲了!”孙邵笑着打趣道。
他从前在北海,只是一郡小小的功曹吏,除了掌人事外,只是偶尔才能参预一郡或一县之政务,而如今他可是实权在握的州别驾从事,总理一州政务,可谓是扬州第二号实权人物,里外大小事物都归他管,劳心劳力自然比之往日清减许多。
两人一路相谈,很快便到了馆驿,将张昭安顿好后,孙邵与张英这才告辞向刘繇复命,只是还不等孙邵开口询问安排时间召见张昭,刘繇便打着马虎眼让他与张英退下了。
两人告退,孙邵望着主公身处的议事厅长叹一声,悻悻转身离府为张昭接风去了,可同他一同出府的张英却在刺史府外绕了一圈后,又偷偷转了回来。
书房中,丰姿奇秀的刘繇穿着一件黄色镶紫金边袍子,静静地坐着,手中端着一本何注左氏传(何休注释的春秋左氏传),整个人从内而外透着独超神韵,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就在这时,张英未经通禀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宝相庄严地说:“主公,末将奉命前来!”
自从被赶过江后,刘繇痛定思痛,开始总结前因,得出了一条失败全因为手中没有统兵大将的原因,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从此之后他不仅放下了对武人傲慢之心,并开始四处延揽武夫,从那以后,张英与陈横诸将便理所当然成了他手中最为倚重的大将。
正因为如此,除却一些内政的事情,只要涉及到军事上的一切事宜,刘繇都会和张英还有陈横二人商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了陈横一些性格上的缺陷,短视的陈横便彻底被他摒弃了,而还算聪慧的张英便顺理成章坐上了扬州兵曹的位子。刘繇笑呵呵地指着下首的坐垫:“张兵曹快坐吧!”等他落座之后,才又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什么异常,就是说了些往事罢了!”张英如实回禀道。
张英外表粗狂,但却绝非一介莽夫,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受刘繇信任,说道:“派些人盯紧驿馆,要掌握张子布的一举一动,内紧外松,明白吗?”
张英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微微额首,到最后眼中更是闪过一道精芒,信誓旦旦的说:“主公放心。此事绝不会出一丝纰漏!”
张英这一点是刘繇最为看重的,不管自己交代的事情是轻是重是缓是急,他都会认认真真,如临大敌般去对待。但若是张英只是不会权变的笨蛋,那他也不会对他青睐,反倒是他不仅会认真而且还会权变,把任何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
刘繇满意地点点头,道:“对了。探出来这次刘澜派张子布前来的目的没有?据孙邵说是为了两家结盟而来,照我看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吾倒觉得这是刘澜在行拖延迷惑之计,为的不过是骗过我而收广陵!”
“路上末将也曾试探过,但那张昭口风甚紧,什么也没有探听出来,其实主公若真想知道刘澜是何打算,只要见上张昭一面便可尽知,到时主公也可趁机择势!”
“这件事不能急,先放放。对了太史子义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英郎笑一声,道:“现在太史慈还在淮阴与刘德然僵持着呢,照末将看啊,这才是刘澜迫切要与主公结盟的关键所在,一定是太史慈让他吃了苦头,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会遣使而来,行此结盟之策,若是如此,主公何不再遣大军入徐。若能一战定势,那徐州便即唾手可得,到时若守则我军有纵深,若攻则携大胜之势西向袁术匹夫。那时未必不能一战尽收扬州淮南之地!”
刘繇手中一直拿着左氏传,忽然将左氏传放下,眉头紧锁地盯着埃几看了半晌,忽然抬头问道:“你说,若是我军大举入徐,刘澜会如何。若是袁术知晓我军入徐,他又会如何?”
“他会……”张英刚张口便不敢往下说了,他差点忘了刘澜与袁术同属南盟,前者在危急之下必然会向袁术求救,那后果可就麻烦了。
刘繇看出了张英的顾虑,既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又没有表态,那就是肯定了自己的担忧,说道:“眼前我们不能采取攻势,派太史子义前往徐州也只是恶心恶心刘澜与袁术罢了,而我们还是要发展自身的实力,什么时候有了抗衡袁术的实力,什么时候才能主动出击!”
张英退下了,刘繇又将陈横召到了太史府,很快国字脸的陈横便来到了刘繇书房外,早有下人进来通禀,道:“陈校尉到了!”
“让他进来吧!”
很快屋门被推开,陈横三步二步进屋深施一礼,道:“末将拜见主公!”
“免礼吧!”刘繇摆摆手道。
其实陈横与张英各有千秋,若论两人统兵的能力,陈横更擅长步战,不管是战阵防御还是攻城守城这是他的长项,而张英却是素习水战,而如今刘繇过了江,第一道防御就是长江,除了权变之外,这也是为什么陈横与张英从平起平坐到如今风头被抢的原因之一。
刘繇直接问道:“对面的情况如何了?”
陈横当然知道让他连姓名都羞于提及的人物是谁了,愁眉不展,道:“庐江战事怕要结束了!”
刘繇忽然陷入了沉思中,他低着头又开始想起了张昭前来秣陵之事,刘澜派他来的这件事会不会与庐江之战有关,难道他是要……
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若真是这样,那时候大军二路而来,虽有长江之险,恐怕也无回天之术了!
等等,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在刚才的某一瞬间,刘繇好似有了一丝明悟,但一时间却又怎么也抓不住,好似是千万条麻绳纠缠在一起,虽然明知其中一条就是绳头,却始终无法抓到。
袁术马上要攻下庐江,刘澜与太史慈在淮阴僵持,刘澜派张昭前来结盟,刘繇在心中一点点的开始重头捋顺,忽然在想到前来‘结盟’这两字时一顿,脑中电光石火般地闪过许多念头,但其中的一个念头却让他立时振奋起来:“徐州、扬州,哈哈,原来他刘澜也怕两面受敌啊!”
“主公,您说什么?”陈横一脸疑问地看着发了癔症的刘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欣喜若狂。
想通一切的刘繇心情大好,耐心地为陈横解惑,道:“我们担心袁术,难道他刘澜就不担心?等袁术取了庐江,趁势南下或是掉头东去都有可能,刘澜这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所以才要与我们结盟,而我们也因为有袁术的威胁所以同徐州结盟才是大势所趋,快,快,快去传张昭前来,我要和他好好谈论下结盟的具体事宜!”
“主公,这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太草率?只要能对付袁术,就是再草率,也无妨!”刘繇咬牙切齿道,正是因为袁术,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这个仇必须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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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刘繇事关重大,而且又是张昭提的议,那么他就有必要独身犯险为千疮百孔的徐州去弥补,更何况这是他出仕徐州的第一件要事,所以他当仁不让揽下了这趟差事。
但他又从来不是以辩才闻名的纵横之士,未出仕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到钩钜之术,若能未卜先知的话,他也能早些准备,但时不我待,就算是他想临时抱佛脚,也因时间仓促而作罢。
虽然对‘长短’所知甚少,但他绝不会只是傻傻地来秣陵谈判了事,他虽对钩钜术不甚寥寥但也明白身为使者明面上联盟是头等大事,但在私底下还要观察并收集政治,军事与民生等情报。
在这个通讯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能掌握到盟友或是对手更多资讯,往往会成为一场战争的胜负手。
张昭通过有限的机会,虽然他知道他看到的未必是真,其中很多景象很可能是刘繇特意让他见到的假象,但有些情报就算明知是假却也可以信其三分,而这三分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虽然无法得知被赶过江的刘繇具体有多少人马,但以守城的郡国兵来看,战力却是相当的强悍。张昭当然不信这些人马会是由百姓服役的郡国兵,他们应该是刘繇手下的正规军,只这一点,此行就不算白走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