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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四章 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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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依不答,心乱如麻,恐慌至极,阿广明明没有出太多的血,她的鼻端却仿佛闻到了一股血流成河的血腥味,苍白着小脸又去捡落在地上的柳叶刀,刀子却在才捡起来时,再次啪地落地!

    墨砚的心里觉出一丝不妙,这丫头该不会是……

    激烈的焦躁与刻骨的恐惧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阿依的面部表情越发僵硬,呆呆地又一次伸出手去。手指刚摸上冰冷的刀柄,另一双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的手已经先一步落在刀柄上捡起来,秦泊南蹲在她身旁,对着她温煦一笑,柔声说:

    “你太累了,这边我来,你去休息一下。”

    阿依望着他,呆滞了片刻,紧接着将颤抖不停的双手收在袖子里捏紧,顿了顿,低声应了一句“是”,站起身让开位置,眼看着秦泊南跪坐在阿广面前,在路长以及许多军官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目光里娴熟利落地动刀。

    阿依本想回到自己的诊室去,顿了一顿,脚尖却自己先行移动地向大门外走去,越过一直凝眉望着她的墨砚,仿佛跑掉了似的快步走出百仁堂,向东大街去了。

    墨砚立在门口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眸光微沉,对手下人交代了几句,搜查兵总长领命,带领一众人先行去了。

    墨砚停顿了一下,缓步走到秦泊南面前,在众军官惊慌失措“墨侍郎竟然也在”,十分担心“刚才对秦小大夫太轻浮,该不会全被墨侍郎看在眼里,会不会被报复”的眼光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即使满手血污依旧温雅如兰的秦泊南,生硬地问:

    “她怎么了?”

    “墨大人心中清楚。又何必再问我一遍。”秦泊南头也没抬地淡淡道。

    墨砚对于他类似对抗的回答方式很不爽,顿了顿,昂起下巴哼了一声:

    “真是好笑。那只小老鼠!就这样居然还告诉我要当一个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心里这样脆弱也行吗?”

    “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她很坚强。只是……再坚强她也是一个柔弱如水的姑娘,墨大人最好一辈子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解颐她学东西很快,因为她积累经验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她学习的速度,所以对待大夫这个行当,她的心底深处还保留着一点天真。不过你不觉得正是因为她‘以为只要拼尽全力就能成功,所以会拼命努力’这一点才让她看起来更可爱吗?墨大人你也是因为她的这一点天真才会喜欢她的吧。”秦泊南轻描淡写地笑说。

    墨砚黑沉着脸,咬着牙冷声警告道:“不要若无其事地称赞别人的女人‘可爱’!”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罢了。”秦泊南微笑着说。

    墨砚在他的脊背上狠狠地剜了一眼,紧接着转身。阴恻恻地走了。

    百仁堂里的人对于这样的现象见怪不怪,路长等人却傻愣愣地一会儿看了看淡定自若的秦泊南,一会儿望了望恨恨离去恨不得一口吞掉秦泊南的墨砚,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

    东大街的欣然茶楼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旁设有茶棚,虽是茶棚却环境雅致,茶具精巧,茶香怡人。

    阿依走到这里,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伙计回过身,立刻笑嘻嘻地招呼道:

    “哟。秦小大夫,真难得今儿来喝茶,我们茶楼今儿有新到的猴儿茶。我给小大夫沏一壶来尝尝鲜?”

    阿依点了点头,那伙计去了又回,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一壶茶以及一碟点心,嘿嘿笑道:

    “这糕是我们掌柜送小大夫的,掌柜的说了,小东西一点心意,小大夫别嫌弃!”

    阿依摇了摇头,轻声道谢。

    众人皆知秦小大夫在不看诊时越发不爱说话,伙计也不以为意。笑笑就离开了。

    茶香氤氲。

    阿依抬起自己的右手,虽然在不拿刀不闻血腥味时。颤抖不如刚刚那么厉害了,纤细的指尖却仍旧在令人烦躁地轻颤着。

    这样的颤抖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还在停灵期的那个早上,她去厨房替先生煮早膳时正赶上厨房在杀鸡,当时那股子血腥又勾起了她对那个血崩之夜的记忆,手颤得厉害,虽然当时立刻又止住了,却没想到之后在被先生一语点破之后,竟然又激烈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是第二次,她心知肚明,是因为拿刀,因为拿了刀所以莫名其妙地就颤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算什么,这难道是身体在借助本能告诉她她再也不能开刀了不成?!

    直勾勾地盯着颤动的指尖,她忽然用力在上面拍了几下,白皙的小手很快便通红一片,她却没有停手,依旧在惩戒似的拍打。就在这时,一只比她的手还要白皙好看的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下去。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碰我的东西。”墨砚极为霸道地说。

    “墨大人,不要突然就说这么奇怪的话,这里是大街上。”阿依嘴角狠抽地道,同时收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不是在大街上就可以吗?”墨砚懒散闲适地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反问一句。

    “墨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还有公务吗?”阿依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墨砚双手抱胸,别过头去。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她时常都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摸不透他的心思呢,搞得她常常以为他是这个意思,然而下一刻却又因为他的行为全盘否定,以至于她现在都没有干劲去猜他的真实想法了。

    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茶。

    墨砚看了她一眼,虽然仍旧指尖微颤,却比刚刚仿佛鸡爪风似的好了许多。

    “我说你,”墨砚看着她,沉声问,“该不会是因为没有治好寇书娴,寇书娴又是在被你开刀的过程中死去的,所以你今后就变得再也不敢开刀了吧?”

    被一刀戳中心思的滋味并不好受,仿佛突然就被剥光了一样,让阿依觉得狼狈尴尬,在别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却对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样的场面只会让人觉得难堪,她无言以对,索性不说话。

    “到现在为止,死在你面前的人已经有许多了吧,即使你的医术再高超,该死的人还是会死,那寇书娴就算你不给她开刀,她也一样会死,这些你都是清楚的吧?”

    “……我自然知道。”阿依沉默了片刻,低着头淡淡回答,扬起雪白的脖子喝了一口茶。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会变得没办法再握刀?”

    “……我哪里会知道,也许是第一次在人身上做失败了,心里觉得别扭,谁知道呢。”阿依垂着眼帘草草地回答,顿了顿,有些焦躁地小声咕哝道,“墨大人干吗要突然关心这些,就算我不能开刀了,墨大人又不会损失什么,墨大人干吗要特地跑到这里来问我这种事?”

    “我高兴。”墨砚极任性地丢下三个字。

    “……”一头黑线砸下来,阿依哑然无语。

    顿了顿,墨砚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既然选择了做大夫,又慷慨激昂地定下了那样的目标,就好好去做,不要被一点小事就搅得乱七八糟,看了会让人觉得烦躁!”

    “我在好好做!”阿依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地强调,“我只不过是最近状态不太好,哪里像墨大人,天天一帆风顺,日日称心如意,像墨大人那样的天之骄子哪里会理解我的烦恼!”

    “哈?烦恼?老鼠也会有烦恼吗?说的就好像我有今天是随随便便就捡来的一样,我也是寒窗苦读过的好不好,大字不识、只学了一年就能坐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背一遍书就能默写下来的变态少在那里讽刺我!”

    “当大夫,只是会背医书是没有用的……”阿依仰起小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前些天才对先生说过我会好好地支撑着百仁堂,今天就变得没用了,真是丢脸至极!”

    墨砚看了她一会儿,顿了顿,坐正了身子凝着她的眼睛,肃声道:

    “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过去你说过你要以女子的身份成为大齐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我不屑一顾,但现在我改变看法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要继续下去,你很快就会达到你为自己定下的目标,所以,你要更相信自己一点,只是自信地喊口号却没有自信去做,这才是最丢脸的。”

    “……墨大人,”阿依呆了一呆,狐疑地望着他,愕然询问,“你是在鼓励我吗?”

    “少罗嗦!”墨砚别过脸去,冷哼一声。

    “墨大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依惊诧地追问。

    “我好得很!”墨砚磨着牙,一字一顿地回答。

    阿依沉默下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墨砚瞥了她一眼,却惊见她竟然低垂着头,耳珠泛红,似尴尬似羞涩的模样,心跳漏了一拍,愕然问。

    “墨大人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阿依搓着耳珠,低着脑袋,十分别扭地咕哝。

    她说她不好意思!

    于是墨砚更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不好意思地对着她高吼一句:

    “不许不好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