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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壶添了两次水,何部长依旧没有见到华毕成的身影。
有些焦急的何部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指针已经走到了10点钟的位置,即便是不算上在“援助物资接受办公室”开门前等待的那段时间,他也已经足足等了华毕成三个小时。
何部长抱着一丝侥幸让他的卫兵下楼去找守在门厅的副官,希望能够听到些好的消息,但结果却让何部长失望了。站在门厅里面的副官给出的回答是,华毕成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有在外交部大楼的门外出现过。
看来今天何部长很可能再次空手而归。
“来人啊!这都是么时候了?你们华主任怎么还没来?难道他就是这样给委座办差的吗?”
何部长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作为身兼军委会参谋长和军政部部长数职的武汉政府元老,何部长当然不可能真的将他今天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等华毕成这件事情上。要不是家中还有个留着眼泪等待消息的亲侄女,何部长恐怕早就拂袖而去。
站起来吼这一嗓子,何部长实是指望借此舒缓一下他内心的郁闷。可让何部长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还没有看到华毕成的部下们表现出战战兢兢的模样,他自己就被一声更加狂暴的吼叫给吓的差点闪了腰。
“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还不给我打出去!”
援助物资接受办公室里面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将何部长这位政府元老打出去?这样的话居然也有人敢说?而且还说的如此中气十足。
等等……怎么这嗓子居然是从里间的主任办公室里面传出来的?而且好像还是华毕成华主任的声音?
在极度震惊之余,所有的脑袋全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转动,屋子里面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任办公室的门上。
“呼哧!”
主任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里面很用力的打开,出现在门口的华毕成拉着一副长长的黑脸,两眼通红,头发乱的像个鸟窝,上身的中将制服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
“报告主任!何部长已经等了您三个多小时了。”
有反应快的军官赶紧上前向华毕成假装报告,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华毕成得先看看外面的情况,佩带着上校军衔的陈东生怕华毕成再说出什么对何部长不恭敬的话来。
虽然三十集团军的人可能连蒋校长都不会怕,可得罪了何部长这位武汉政府的元老,他们“援助物资接受办公室”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华毕成揉着眼睛听完了部下的报告之后,猛的举起双手罩住自己的脸,然后很用力的抹了一下,接着大声的说道:“哎呀!原来是何部长啊!……哎……您瞧我这办的是什么事?来人啊!还不快给何部长上茶!”
满脸通红的何部长此时真想大骂华毕成一顿,可他却偏偏又不能发火。对于华毕成说的这番解释,何部长自然是不信的。如果华毕成真的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在民国的官场上如鱼得水,不到三十岁已经是陆军二级上将了。
装的!肯定是装的!
何部长心中断定华毕成早已得知了他己此行的目的,所以才敢如此的放肆。看着华毕成那满脸“无辜”的表情,何部长在心里面一个劲的劝自己要保持冷静。
如果现在当场和华毕成翻了脸,那今天就别指望让华毕成同意对桂永清高抬贵手了。想到家中苦苦期盼夫婿脱难的侄女,何部长决定将这个哑巴亏强咽下去,刚才丢掉的脸面也不打算讨不回来了。
“华主任怎么会睡在了办公室里面?难道政府没有给华主任安排住处吗?”
没有称呼华毕成为知世老弟,而是用上了华主任这样的称谓,说明何部长现在是在强忍着怒火。在被华毕成拿住了命脉的情况下,像这种程度的言语讽刺,也就是何部长现在能够用作反击的极限了。
华毕成看着面前竭力掩饰怒意的何部长,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何部长今天显然又是为了他的侄女婿桂永清而来。
兰封会战结束之后,华毕成坚持要求军委会必须处决第8军军长黄杰,但却没有对桂永清失职的事情说半个字。华毕成这样做有着两个原因,第一是由于桂永清是在薛岳的手下犯的错,华毕成觉得应该由薛岳向军委会告状;第二便是考虑到了桂永清和何部长还有蒋委员长之间的关系。
但是华毕成以为他已经给桂永清留足了脱罪的空间,但是何部长这几天的连续造访,让华毕成意识到了桂永清案和黄杰案之间的关联,同样是临阵脱逃,同样导致了会战失败的结局。如果黄杰死活咬着桂永清的案子不放,桂永清还真有“陪葬”的可能。
说白了,桂永清这回是被殃及池鱼了。桂永清的案子和黄杰的案子虽然看起来是两个案子,可实际上却被穿在了一起,何部长要救桂永清,就必须连着黄杰一起救。
放过黄杰,华毕成心里是非常不愿意的!在华毕成看来,没有黄杰弃守归德在前,土肥原师团即便是不被全歼也会被重创,或许还有可能消灭到第十六师团的部分兵力。这样就不会出现日军很快恢复战斗力发动反扑,第一战区无法招架的结果。花园口的悲剧也很有可能不会上演。
在想明白了桂永清案和黄杰案之间的关联之后,华毕成真的是不想见到何部长。面对何部长递过来的唇枪舌剑,华毕成冲着何部长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然后一边抓着头皮一边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都怪公务繁忙,白天要处理援助物资的事情,西安那边三十集团的事情晚上还要用电报给我汇报。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会愿意去熬夜?咦!日头都这么高了?现在是几点钟?”
“10点20分,主任!”反应最快的还是陈东,这次又抢到了第一名。华毕成在听清楚了时间之后立即表现出有些焦急的样子,他三两下整理好身上的军装就准备走出他的主任室,那架势就像是真的记起了什么天大的要事。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何部长这回哪里还肯再让华毕成逃脱,一看到华毕成有想走的意思,何部长赶紧快步上前挡在了华毕成的面前,急切的问道:“知世,这是要到哪里去?我找你有事!”
“何部长!我是真的有要事!”华毕成脚下连着换了好几个方位,但都被何部长给死死的,逼了回去。在意识到自己很难突破何部长这一关之后,华毕成冲着何部长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您这边看看是不是能改天?或者何部长您留个便条下来,我办好了手头的事情马上就看您的条子!”
华毕成的这番话差点没把何部长的鼻子给气歪了,改天?改天我还找的着你吗?
“知世,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办,不如说给我听,也许我能帮的上忙?”
何部长脸上挂着微笑,脚底下却是步步逼近,当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何部长的脸都已将快要顶到华毕成的鼻子跟前了。华毕成的脸皮到底还是薄了一些,被何部长这么一贴近,华毕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利用华毕成后退一步的机会,何部长趁机上前堵住了主任办公室的房门,将华毕成封在了屋内。华毕成见到何部长为了桂永清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使出了市井无赖的招数,不禁心中暗笑。
桂永清这软蛋能够娶到何部长的侄女,还真是很有福气。难怪这个在抗战中屡战屡败的家伙后来居然能够坐上海军部部长的宝座,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既然没办法离开,那就听听何部长说些什么吧!
“看来何部长您是真的有急事,也罢!也罢!听完了再走也不迟。”
何部长见华毕成的态度出现了软化,他的态度也马上软了下来,毕竟是有事来求人的,总板着脸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关上了房门之后,何部长径直走到华毕成的对面,然后低声说道:“知世老弟,你可千万要帮我这个忙啊!”
听到何部长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华毕成的心中咯噔一下。他很清楚这好话,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听的。特别是从位居高位的人嘴里面说出来的这种。
“敬之兄!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是能帮的上的,我华知世一定帮忙。”
华毕成说话的时候可以留了余地,在他看来,桂永清的案子,可不是他一个集团军司令能够插得上手的。自然也就属于帮不上的一类了。
“有老弟这话,我就放心了。不怕老弟笑话,我那侄女婿桂永清的案子……”
说来也巧,何部长刚一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华毕成向何部长打了个关照,然后转身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了苏联大使鲍格莫洛夫的声音。
“华!你们的空军打的很漂亮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情报部门刚刚截获了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发给东京的电报,黄泛区的日军这几天损失很大,伤亡的总数已经过万了!”
华毕成表面上虽然在听着电话,心里面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何部长。以华毕成目前的实力,还没有和何部长翻脸的资格。蒋委员长虽然很喜欢看到军队的将领给何部长难堪,但是并没有铲除何部长的心思。武汉政府里面,还是需要何部长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的。
可要华毕成就这么白白放过黄杰,他又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