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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吞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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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篷男肩膀扛着兽人的上半身,手上拎着兽人的下半身,走起路来还是飞快,司月在后面小跑都有点吃力,斗篷男就背着二百多斤在石头岩壁间跳来跳去,兽人的血滴滴答答洒了一路。

    他要这尸体干什么?吃吗?

    司月心里奇怪,这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牙齿都看不见,一把大刀别在腰间,还沾着兽人的鲜血,看上去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可是司月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甚至感觉跟在他身后一定会很安全。

    他的身材不像是兽人那么高大威猛,虽然披着斗篷,看上去还是感觉有些高高瘦瘦的样子,也感觉不像是妖精种,难道是别的没见过的种族?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司月差不多猜得到,没了晶石炮,康斯纳城外的兽人应该已经撤退了。从被抓再到被救出来,好像过了很久,其实才一个晚上而已。

    索罗曼峡谷附近多是崎岖的山路,斗篷男也不说话,在前面健步如飞,司月则是一声不吭的跟了一晚上,走山路走的脚底起了血泡,下肢都麻木了,幸亏之前伊林给她吃了一个薯子,不然司月应该早就躺在地上了。

    又累又困,夜晚的空气很凉,司月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是她的意识却变得很强大,这次被抓让她想了很多,哥哥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因为是唯一的亲人,哥哥一定会把她从任何危险中保护起来,但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个世界确实不像司月刚刚过来的时候想的那样,逃离了原来的世界,但是生而为人,永远都要面对,永远都要承担,在这里也是一样。司月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喜欢打游戏的人,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她甚至比哥哥还要渴望强大,她更想保护别人,而不是一味的被别人保护。

    司月在心里发誓,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被敌人抓到。

    今后的司月虽然还是一个德曼,却也不会拖哥哥的后腿。

    一直到天大亮了,斗篷男终于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了下来,他把身上的兽人尸体扔在地上,说,“就在这休息吧。”

    身后的司月听到这句话,吐出一口气,身上的不适感全都涌现出来,她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睡了过去。

    斗篷男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跑到跟前,伸手探了探鼻息,突然听见了雷鸣的呼噜声,松了一口气。

    他摘下脸上的白板面具,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容,打趣道,“这小姑娘,跟得这么紧,我还以为精力充沛呢,累了也不知道说话。”

    司月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天黑,她的肚子实在太饿,又隐约闻到烤肉的香味,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被放在了一片铺好的干草上,一旁的斗篷男摘了面具,坐在石头上的火堆旁烤着肉,粘稠的肉香味钻进司月的鼻子,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你醒了啊,饿了也没办法,这肉不能给你吃。”斗篷男张口说道,司月突然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很多个梦醒的时候,就是哥哥在一旁,靠着火堆烤肉,等自己醒来就刚好可以吃到,想着想着,司月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斗篷男一看司月竟然哭了,顿时蒙了,还以为是因为他不给她吃兽人的肉,“你不至于吧,我这给你弄了只兔子,等你醒了再给你烤,这个兽人的肉你是真不能吃!”

    “兽人的肉?!”司月大惊,“兽人的肉能吃吗?”

    斗篷男“嘿嘿”一笑,神秘地说,“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吃了咯,像我就可以吃,像你就只能吃兔子。”

    司月突然发现了什么,凑到斗篷男的跟前,掀开他的斗篷,天虽然黑了,但是火光照在他脸上,司月还是看得出来,这人竟然是个德曼。

    “你……你是德曼?”

    “对啊,不然为什么救那些德曼。”

    司月感觉自己的三观轰然倒塌,不是说德曼没有任何能力,是最弱的种族吗,为什么这个德曼这么厉害,一刀砍死一个兽人,一群兽人也抓不到他?

    “那你为什么这么……”

    司月还没说完,斗篷男打断了她,拿起一块刚刚烤熟的兔子肉,笑眯眯看着司月说,“你先别问我,我对你倒是挺好奇的,你不是兽人城选出来去联合王国主城的?”

    “嗯,不是。”

    斗篷男摸了摸下巴,“果然不是,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关在马车里?”

    “呃……说来话长。”司月觉得这人不是坏人,而且还是一个德曼,就把自己和哥哥穿越过来到被鲁安东抓住的经过说了一遍。

    斗篷男听的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才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我叫里,在这条道上劫过几次,每次有兽人车队经过我基本上都会抓一头,也碰见过有德曼跟着兽人去联合王国主城,说是享福的,我每次都帮他们解开绳子,不过那些人已经没救了,从来没有一个人逃跑,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救你还跟着我离开的德曼。怪不得……”

    里轻描淡写地说着,司月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每次都会抓一头,兽人?!来吃?!一个德曼?!

    司月长大了嘴,“那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强对吧!”里一口咬下一块兽人烤肉,哈哈一笑,“我就是这么强啦哈哈!”

    “……”

    “你以为德曼都是很弱的吗?其实的确是,但是我这样的德曼已经不能算是德曼啦!”里说。

    司月歪着头,“什么意思?”

    “德曼天生就是最弱的种族啊,没有魔法回路,没有兽人的天赋,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最强的德曼在其他种族面前都像婴儿一样,自古以来就是这样,都几千年了也没有变化。”里扬了扬手里的兽人烤肉。“但是普通德曼吃的是什么?不管是在妖精还是兽人的城市,德曼都是野兽的肉啊,普通的蔬菜啊,而像我这样的人吃的都是兽人的血肉,妖精的本体,吃的不一样,能力这怎么会一样。”

    “你说你们?难道还有其他像你一样强大的德曼吗?”

    “当然啦,而且有很多呢,德曼也有智慧,也会思考,谁愿意世世代代做别人的奴隶啊。像我这样的人,有个称号,叫做吞噬者,吞噬其他种族,也吞噬自己,吃着吃着就变强了,也变得不像德曼了。”

    里说着脱下了斗篷,他的臂膀露了出来,这手臂十分坚实,却看上去诡异的很。里的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滚动的血液透出皮肤,像是虫子一样鼓动着,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上,而且在他的手背上,包裹着一层蓝色的晶块,像是一层厚厚的茧,看上去十分不正常。

    里指着脖子上的血管,说,“兽人的血肉吃的太多,身体里的血液就像沸腾了一样,尤其是刚刚吃完的时候,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血管爆裂,”又指着手背上的晶块,“看这里,像不像晶石一样,这是吃过妖精的本体,他们体内的魔力德曼吸收不了,就会在身体上结晶,和骨头连在一起,经常会剧痛,但是也没办法,弄不下去。”

    兽人的烤肉里只吃了一小块,就收进包裹里面,“而且不管是妖精还是兽人,吃过之后就会上瘾,每次吃完都痛苦不堪,不吃就会更痛苦,慢慢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吞噬者吞噬的,更多都是我们自己。”

    变强的代价……当司月知道这个强大的斗篷男是德曼的时候,她无比兴奋于找到了德曼变强的方法,却没有想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怎么会这样……”

    “哈哈,害怕了吧,吃你的兔子肉吧,然后休息休息,就回去找你哥哥吧,这里又不安全。”

    吃过东西,里就躺在一边睡着了,鼾声和司月有的一拼。

    他的年龄其实和司月差不多,虽然因为吞噬的原因看上去身体不太正常,但是内心还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孩。

    司月睡的够了,躺在一边睁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德曼也是可以变得很强的,但是……”这代价到底值不值呢。

    想变强,司月无疑是很想变强的,她想不受保护,甚至可以保护别人,才跟着里逃到这里,可是真的要变成……那样的人吗?

    司月突然翻身而起,抓过里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块兽人的肉,捧在手里,眼睛直直地盯着这块肉,手却不停地颤抖。

    吃不吃?

    “喂,你要自杀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一边看着司月。

    “我……我想变强……”

    “行不通的,你吃了一定会死。忘了和你说了,吞噬者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每次进食的痛苦,再加上长时间吃这些东西,上瘾了,慢慢才适应的。”里头枕双手,仰头看着天空,“而且不是所有从小吃这些东西的人都可以活过来,更不用说长大以后的人了,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全都死掉了!你用这个变强肯定是行不通的,会撕裂你的内脏让你当场毙命,不过用这个自杀我还是推荐的……”

    “就没有一个成功的吗?!”

    “没有!”里十分肯定地说,“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变强,德曼也不至于当其他种族的奴隶,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变强,所以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司月愣住了,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是真心想变强?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变强啊?”

    “喂喂,你别理解错了,不是说你真不真心的问题……”

    “我是真的想要变强啊!”司月大喊一声,一口一口啃着手里的兽人烤肉,里吓坏了,窜过来阻止司月,可是哪有她吃的快,司月转眼就啃光了手里的肉,狠狠的咽下肚子里。

    “味道还不错呢……”司月留着眼泪,手上脸上都是油,看着呆住的里,眼泪一个劲的掉下来。“如果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我真的不像让哥哥一个人承受,我真的想要变强啊!”

    里默然,她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应该是没救了,但是这个女孩,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

    灼热感从胃里传向四肢,到心脏大脑,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袭上全身,司月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吐着白沫,喉咙里发出瘆人的低吼声。

    疼,是真的疼,是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被撕裂,连指甲毛发都感受得到的痛苦,里真的没有骗人,司月感觉自己的内脏和血管都燃烧起来,像是被酒精喷灯外焰炙烤一样。每一秒钟都像是过去一个世纪一样难熬,司月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枪,也好过这样撕心的痛苦。

    里在一边手足无措,司月疼的已经无力再打滚,仰面抽搐,泛着白眼,她的血管开始变红,一直从衣领延伸到脖子,到脸上,像是蚯蚓一样疯狂扭动,但是她还咬着牙,没有放弃。

    “喂,你可别死了啊,我才刚把你救回来!”里也无能为力,虽然知道司月大概率会死,却还是不希望这样一个女孩就这么死在眼前,“哎呀我真是,早知道就不让你吃了!”

    里慌乱地翻着自己的包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司月已经意识模糊了,她像是站在了死亡的门槛上,却拼命扒着门框,不让自己走进去。

    在一片漆黑的意识中,司月拼命的唤醒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屈服于痛苦,如果只会麻烦哥哥,给他带来不便,比死掉还要痛苦。

    死亡只是弱者的屈服,比痛苦的活着要享受一千倍一万倍!

    不能享受死亡!不能享受死亡!

    司月拼了命地咬着牙,在死亡和活着之间的门槛上挣扎。里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植物的茎,看了看,回身扒开司月的嘴塞了进去。

    “水元素适应力强的妖精本体,吃的时候最舒服了,看看能不能缓解缓解……”里在一旁紧张的祷告,突然看见司月吞了茎之后,指甲上开始结晶了,“卧槽我在干什么!这样她不久对妖精也上瘾了吗!哎呀算了算了,能不能活过来还不一定!”

    司月还是一样躺着抽搐,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可还是比死都要难受。

    “呼吸啊!呼吸,适应疼痛,不要去在乎,你不是要变强吗!?弱小不是比死还难受吗!?”里大喊着,也不知道司月能不能听得到。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司月突然浑身放松下来,笔挺一躺,一动不动了。

    里愣了一下,面露哀伤。

    “可惜了……”

    习惯性地伸手探了探司月的鼻息,里吓了一跳,竟然还有气!

    司月睁开眼睛,看着他,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谢……谢你,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控制了……”

    “你成功了!”里开心地说,“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适应它,习惯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司月艰难的点了点头,内脏和皮肤上下,从里到外的痛感还是一样,但是她尝试着小口呼吸第一口气开始,就已经开始逐渐适应疼痛了。

    她颤抖着翻过身,双手撑着草地,身体的每一次细微动作都会像是无数根针扎在上面一样,司月不再抽搐和翻白眼了,她把疼痛发泄在大地上。

    一拳锤在地上,一个砂锅一样大的凹陷出现了,司月一拳接着一拳,大地震颤起来,远处竟然有飞鸟惊醒。

    司月用手抓住身旁的大树,晶体化的长指甲嵌入其中,司月一把抓碎了大树的树干,在手中捏了个粉碎。

    她慢慢站直身子,只是一掌拍下去,就把大树拦腰拍断。

    “好强!”里感慨道,长大之后才成功变成吞噬者的德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比他想象中的强太多了。

    司月也模糊的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破坏力极强,微弱的意识告诉她,继续破坏,转移疼痛的注意力,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司月朝着石头斩过去,长指甲闪着蓝色的光芒,像是五把锐利的匕首,石头整整齐齐地被割裂开来。司月就这样在周围大肆破坏,石头,树木,大地,她轰炸了个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就像是圣战之后的遗址一样,到处破破烂烂的,没有一样完好无损的东西。

    司月也终于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红潮退去,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里看着她,发自内心地恭喜她,“你成功了,你真的做到了!”

    肚子里的食物慢慢消化掉了,司月身上扭动的血管逐渐不再那么夸张,稍微软化进皮肤深处,她看着自己的指甲,看着周围这一片狼藉,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我真的变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