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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梓修看着空掉的手心,只见杜芮一脸紧张。
“……确定吗?”施容又问了一遍,“大人怕是不行了。”
杜芮咽了咽口水,“飒尔……阿容,孩子是无辜的!一定要留!我和梓修现在过来!”
她将手机重新递到夏梓修手上,只见夏梓修的神色依旧复杂,杜芮抿着唇……
良久,夏梓修重新对施容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早产,飒尔的力气不够,出血太多,而且胎位也有问题,孩子生不生的出来……我也不知道。”
“只保大人呢?”
“她一直叫着,要把孩子生下来……”施容的声音很浅淡,还带着一些敬佩,似是对这个坚强孕妇的一种尊重。
“我知道了。”夏梓修挂掉电话,他拉过杜芮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手,“你为什么要去?”
“梓修……飒尔她……她……”杜芮说不出来自己现在的心情,很焦急,她总觉得应该要去。
“她是死是活,孩子留,或者不留,和你都没有关系,你给我好好躺着。”夏梓修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
“梓修,你就让我去吧……她……她有话对我说。”杜芮恳求着他,她直觉飒尔一定会有话想和她说,按照施容说的情况,说不定孩子都生不下来,飒尔就死了,赤门里,飒尔只和她说过话……
“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怀有身孕,大晚上的,没必要为了一个……”
“梓修!”杜芮挣开他的手,“我要去!”
“……”夏梓修看着她坚持的神情,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你坚持要去,是因为飒尔,还是别人?”
“……”
“路槿桓?”夏梓修知道这种猜测显得他很愚蠢,但路槿桓对杜芮来说,也是特别的,这点,毋庸置疑。
杜芮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吻了吻他的脸颊,“梓修,到车上,我把我知道的,关于路槿桓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或许你就会懂,为什么我坚持想见飒尔,为什么一定要留这个孩子。”
夏梓修闭了闭眼,好像他总是拒绝不了她的坚持……
宝马在空旷的大路上开着。
“路槿桓的母亲是意大利的一个*,出生于贫苦家庭,为生活所迫。她外貌美丽,惊艳,入这行开始,就成为所有人觊觎的对象,*那晚,是路槿桓的父亲买下的她,寒岭的前老大。他为她赎了身,甜言蜜语没有尽头,他说爱上了她,他母亲是个天真的女人,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神,她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他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日子。但是一切都在她生下路槿桓之后改变了。”
杜芮静静的说着,她其实没有想过要把路槿桓的事情和夏梓修分享,她想,路槿桓无论如何,也不想得到自己对手的同情吧……
但路槿桓于她来说,很复杂,她见过他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对他的看法,对他的态度,和别人不一样。
他犯过很多错,做了很多恶事,对她和夏梓修也一样,可是人就是这样,尤其是女人,容易同情心泛滥。
夏梓修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杜芮和他说过,关于那本日记本的事,但是关于路槿桓的事情,她只带过只言片语,不曾像今天这般,说的详细。
“生下路槿桓之后,这个男人并没有多爱这个孩子,但他依旧对女人很好,*溺,疼惜,甜蜜……女人都很幼稚,很受用这种好。男人来到意大利,是为了拓展自己的事业,有一次,他遇到了麻烦,女人很担心,便开口问了。结果第二天,事情,解决了,女人出卖了自己的身体,让男人在事业上前进。她觉得自己很脏,但是男人却没有嫌弃她,说会一直爱她,然而爱她的方式,却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女人忍住了,看着男人的势力,权力越来越大,她是满足的。她知道自己对他是有用的……”
夏梓修抿着唇,“愚蠢的女人。”
杜芮点头,“我也觉得很愚蠢。可是在爱情面前,谁不愚蠢呢?”
“……”
“再后来,你猜如何了?”
“男人在意大利的事情都办完了,走了,丢下了女人和孩子,说不定还扔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杜芮点头,“对,那个*就是这样做的。他说了会回来。但是没有,女人将孩子养大,用的还是妓.女的身份。”
“……”
“路槿桓很小就很懂事,女人一直对他说,你父亲会回来。他嘴上应着,但心下却丝毫不信,他睿智,灵敏,聪明,成熟。五岁就已经知道偷抢坑蒙拐骗,他知道,他多往母亲的存钱罐里扔一些钱,母亲就可以少出去一晚上。”
夏梓修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泛青,听着杜芮款款道来,他心下竟莫名的烦躁。
“虽然日子过得很坎坷,过得很狼狈,但他母亲对他很好,爱他,疼他,每次有人找上门,指责他是个小偷,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她母亲就算被人扇耳光也会维护他。这种生活一直维持到他九岁那年,她母亲患上了癌症后变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于是,一个九岁半的男孩,手里攥着偷来的钱,偷渡到了中国,他要找那个男人。他运气不错,在他饿的快死的时候,看到穿着名贵,左拥右抱的亲生父亲。”
九岁半的孩子,偷渡来到中国,胆子大,本事大,最重要的是这可怕的决心。
“够了。”夏梓修打断她,他不想再听下去,杜芮如此了解另外一个男人的过去,这一事实,让他并不愉快。
杜芮伸手握着他的手,“梓修……你和他是对手,你应该了解他的。”
“我想我会用其他方式了解,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夏梓修直白的说道,话里难掩不满。
然而,杜芮没有停下来。
“他的亲生父亲并没有理睬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脏兮兮,自称是自己儿子的人,这个黑道老大,怎么可能真的放在眼里。但是路槿桓和别的同龄人不一样啊,那双眸子,一举一动,精明,睿智,尖锐。这一点被他父亲看上了眼,他被带进了寒岭。他恳求男人去救救他母亲,男人说可以,只要他肯留在寒岭,替他做事。他立刻会派人去救她母亲,医好了,还会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路槿桓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有很多的姨娘,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父亲有的女人,真的是数也数不过来,他的孩子,更是看也看不过来。对于那些兄弟姐妹,他只在日记本上留了一句话:有朝一日,一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或许那些兄弟姐妹虐待他了吧……”杜芮猜测着,而后继续道,“后来,他接受了近三个月的残酷训练,最后,迈进十岁的那一天,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告诉他,今天是他的生日,好像是希望得到些什么,结果他的父亲给了他一份生日礼物,让他参加一项任务,那项任务就是杀掉飒尔全家。他们带回的战利品就是飒尔。他父亲很慷慨的把飒尔送给了他。”
“路槿桓并不觉得杀人有什么,如果杀了这些人就能让这个没有人性的男人救回母亲,他无所谓,一个也是杀,十个也是,一百一千都是一样的。梓修……他在寒岭一呆就是五年,这五年,他经历了很多,但是他都一笔带过,写的最多的是,听说母亲的身体好了,听说现在住在一个庄园里,听说有很多的仆人,听说吃的喝的都是高级货。这五年,那个男人一直用他母亲作为筹码,让他杀人,让他涉险。支撑着他的唯一信念就是和母亲团圆,可是男人的一再推辞,让他产生了怀疑,十五岁那年,他从寒岭逃走,回到意大利。”
夏梓修开着车子,速度飞快,确实,这些已经足够引起杜芮的同情……甚至更多。
“回到意大利,没有庄园,没有仆人,有的还是他们那间破旧不堪的贫民屋,屋子早就塌的不成样,门被人锁上了,他推开早就被腐蚀的木门,梓修,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一堆白骨。”夏梓修冷冷道。
杜芮点头,一时间心痛不已,当初看他的日记,实在是无聊到了极点,她明白他的痛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踏进屋子,见到的竟然是自己母亲的白骨。
死了,都没有人收尸……
这种悲哀,这种冲击……
“他要报仇。他很聪明,也很沉得住气,他回去过寒岭一次,什么都没干,只带了飒尔出来,然后一晃就是八年,他再次回国,将所有人都杀光了。他坐上寒岭的位置,成了恶魔。”
“他写日记的习惯是跟随她母亲,他在她母亲的日记本里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支离破碎的爱,还看到的是,一份委屈的怨,埋怨,还有就是女人的下贱。”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飒尔。梓修,飒尔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她看着他,“路槿桓的过去很可怜,可是他的现在很可悲,飒尔一定有话想对他说,一定有,他想要毁掉a市,能让他改变想法的人,只有飒尔,只有飒尔的孩子。”
“如果他有这个能耐,就让他毁好了!”
“梓修,他做得出。”杜芮说道,“我知道,赤门没有必要管a市这些无辜市民的生死,可是你也看到了,之前,他一炸就是一个酒店,死了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这座城,是我们的开始不是吗?即便以后不留在这里,这里也充斥着我们丰富的回忆,梓修……”
“你说这么多,应该不会是想让我也同情他吧?”夏梓修静静问道,暗夜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寒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的悲惨,有的安逸,这些奠定了他们今后走的路,但是如果因为过去,而禁锢了自己的未来,是愚蠢的。
“不是让你同情他,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他的孩子。他如果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一定不会这么极端。”杜芮说道。
“不可能。”夏梓修直接回道,“路槿桓的过去是很可怜,但是他生性残忍,这一点没有变,孩子生了下来,我也只会送孤儿院。他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
这是夏梓修最大的让步,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让这个孩子出生,但是又不想在杜芮面前,表现的太残忍。
她现在怀孕,对这些事情很敏感,他不会刺激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送孤儿院。
他不可能让这个孩子牵住杜芮。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杜芮抿着唇,其实她也知道让孩子留在赤门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是至少得让路槿桓知道--
“你不要再说了,芮儿……”
“……”杜芮咽了咽口水,见他神情并不好。
他道,“你今天为他说了这么多,我希望只是你的同情。”
“你怀疑我?”
夏梓修看着前面空旷的马路,“你对他了解的太多了。”
了解的越多,对一个人的感情就会越复杂。
杜芮抿着唇,见他神情过于严肃,一时间也不高兴了,她“哼”了一声,“你以为是我想知道吗?我要是没有看他的日记本,我怎么会知道?”
正是因为那本日记本,让她对路槿桓这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该恨,还是该同情……
夏梓修生死不明的时候,她只想杀了他,但是现在他们都好好的,她的心情也发生了变化……
不忍心……去恨那样一个人。
她想挽回些什么,尽管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力量。
所以,她几乎是在代替路槿桓,想要抓住飒尔些什么……
有点多管闲事,但她就是不能漠视。
夏梓修伸手搂过她的小肩膀,“是我想多了,放心,飒尔会把孩子生下来。”
杜芮点头。
到了城堡,近一个半钟头的车程,杜芮小手一直紧紧攥着,踏进城堡的大门,她听到手术室的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杜芮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这间手术室的器具还算是齐全,施容穿着手术衣,戴着手术手套,手上都是血。
飒尔的脸色苍白,她的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在这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刺目。
“换上衣服再进来!”施容严肃的说道。
“大嫂,跟我过来。”小蝶拿了一套干净的消毒衣递给杜芮,走到小房间,让杜芮穿上。
再次走出来,飒尔只是粗喘着气,脸色越发苍白,“怎么了,阿容。”
杜芮焦急不已。
施容走到飒尔身边,“还有力气么?”
飒尔摇了摇头。
施容闭了闭眼。
“顺产不行的话,就破腹产不行吗?”杜芮不解的看着施容。
“她对麻醉过敏,会直接死的。”施容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杜芮看着施容。
“只能再等等,等她缓点力气出来。”
杜芮的手陡然被一只手心满是汗水的手攥住,虽说是攥住,却并没有什么力气,她看向飒尔,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飒尔……”
“生剖吧……”她咬着牙说道。
生剖……
杜芮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苍白的一张脸,汗水浸透她的头发,她看上去消瘦很多,是他们害的她,是她害的她。
施容闻言,也很震惊,生剖,不打麻醉,也会死人的……
“我好没用……”飒尔的眼睛红红的,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和汗水混在一起。
杜芮抿着唇,她拿过面纱擦着她的脸,“飒尔,你很了不起,孩子会生下来,我们加油!”
“杜芮……”飒尔看着她,神情里全是感激,“剖吧,我不怕疼……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她这辈子,什么疼没尝过,难道还怕这手术刀割开皮肤的疼?
“更何况,能保这孩子平安,我什么都不怕。”
杜芮闭上眼睛。
“如果确定了,我就动手了。”施容说道。
杜芮摇了摇头,“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还有的……飒尔,你想想看孩子,你不想看孩子长大了么?一定有力气的,飒尔!我们再使点劲儿,好不好?”
飒尔摇头,她已经尽力了,她没有力气……
“总之,再拖下去,孩子和大人,一个也保不了。”施容果决的说道。
杜芮紧紧闭上眼睛,这太残忍了……
“不然……不然我们不要孩子了……”
“不!”飒尔摇着头,“我要他,我要他……”
杜芮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对上飒尔痛苦的神情,她的心被紧紧揪着。
施容瞄了眼杜芮,还有杜芮微隆的腹部,“梓修来了么?”
“老大在客厅。”风小蝶说道。
“让他进来把杜芮拖出去。”施容果决道。
“我不要!我要陪着飒尔!”杜芮看向施容。
施容冷眼看向风小蝶,“还不去,不然你拖?”
风小蝶忙应了声,奔了出去。
她也是孕妇,看着飒尔生产,并不合适,“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对飒尔说。”
这句话让杜芮顿时心提了个紧。
“飒尔,加油,加油……”杜芮除了说这句话外,她不知道说什么。
飒尔看着杜芮焦急的神情,一时间竟走了神,想着,这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生死和她有何干系啊,她何必着急成这样,回过神来,还是杜芮紧皱的眉头,还有湿润了的眼眶。
她轻笑,而后点头。
杜芮被夏梓修带了出去,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这种场面,你确定,你来对了?”夏梓修问道。
杜芮不知道,她只觉得很害怕,紧紧环着自己的腹部,生产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夏梓修知道她在想什么,“怕了是不是?”
杜芮沉默不语,她靠在夏梓修怀里,紧紧抱着他,良久才道,“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夏梓修顺着她的头发,他知道她吓坏了。
闭了闭眼,他的态度该强硬点的。
但是,md,这女人态度比他更强硬……
夏梓修忍不住在心里谩骂出口,骂他自己亦或是骂她。
飒尔痛苦的叫声从手术室里传出来,手术室的隔音效果已经是顶尖的了,但杜芮还是能听到,也不知道是真的听到,还是想象中听到。
四十分钟后,手术室门被打开,杜芮这才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一时间感动不已,施容对杜芮道,“你进来。”
杜芮忙点头,而后走了进去。
手术室里充斥着血的味道。
施容面色冷静,“是个女孩。大人不行了,她有话和你说。”
“怎么会?”
“原本就不可能保得住大人,如果不生剖,孩子也会窒息而死。”这些,施容在生产过程中和飒尔说,于施容而言,这个孩子并不是一定要保住的。
生下来或是没生下来,于赤门,没有关系。
杜芮吞了吞口水,她走到面色又惨白许多的飒尔面前,看着她,“飒尔……你好棒。”
“你……你在嘲……嘲笑我吧……”飒尔苦笑,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她没有痛死过去,是一种奇迹。
“杜,杜芮……”
“恩?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杜芮握着她的手,冰冰凉……
飒尔点头,“孩,孩子……我,我看过了……你看过没……”
“还没来得及,等会就去看。”杜芮心下觉得好笑,她好像真的在扮演路槿桓的角色,只是眼睛早就湿润不已。
“杜芮,见到他……帮,帮我给他带句话……”飒尔说道。
杜芮看到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就像一条细流般,不曾停歇的往下流。
“你说。”
“你告诉他……我也想陪他,陪他走下去……可,可是我只……只是个普……普通女人……我不够……坚强,不够……够勇敢……我没有勇气,我害怕……”
杜芮摇头,“你很坚强,你很勇敢,看,这孩子,是你拼死生下来的,你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飒尔哭着笑出来,此刻的笑容在杜芮眼中,很灿烂。
“你告诉他……我其实……其实知道他是被逼的……我知道他也很……很痛苦……”飒尔说着,“我其实……其实很爱他,他给了我一切……”
残忍的,悲伤的,绝望的,希望的,心悸的,美妙的……
“飒尔只有他……”她道。
杜芮点头,死命的点头,“我会告诉他,一定一定!”
“孩子……孩子谁养都可以……求你给她个好的父母……平凡的父母……”
“好,我答应你!”杜芮点头。
“还有……杜芮……我好嫉妒你……”飒尔说道,“好嫉妒你……”
“你这女人,你嫉妒我干嘛?”杜芮擦掉眼泪,无语的问道。
飒尔苦笑不语,此刻的她犹如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颜色,干净,纯洁。
如果她有杜芮一半的勇气,决心,她一定能和他走下去……
“反正就是嫉妒……”飒尔咧开嘴角,竟耍起了赖皮,尽管苍白的让人发指。
杜芮笑出声,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不要怕……”飒尔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无光,声音越来越轻。
杜芮紧张不已的看着她,心慢慢下沉。
“你很善良,很温暖……你是个好人……和我不一样,我做了很多很多错事……这是报应……”飒尔说着,“等到你生孩子的时候,一定会很顺利……所以……你不……不要怕……”
杜芮顿时泪如决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要怕的人是你,飒尔,路可能很黑,但一路走好。”杜芮微微笑着,两行眼泪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的这么凶,但是这哭声里是对飒尔的哀悼。
飒尔早就没了心跳,只剩旁边的心电图拖长不停的“嘀”声。
一直靠在门口的夏梓修,走了进来,将杜芮抱起。
杜芮环住他的肩膀,埋进他的脖子,“你听到了没有?”
夏梓修点头,“听到了。”
杜芮嘟着嘴,温热的嘴唇上面是眼泪和鼻涕,全都蹭在他皮肤上。
夏梓修抱着她上楼,替她放热水,不管怎样,飒尔在她面前死去,对她这个孕妇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好的。
杜芮泡在水里,夏梓修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轻轻抚着,“我会把你照顾的很好,你想难产都不行。”
杜芮看着他,“飒尔她……”
“阿容会处理,我会找人安排,好好安葬,这样可安心了,夫人?”
杜芮点头,擦掉眼泪。
夏梓修拿过毛巾,轻轻擦过她花掉的脸颊,“你还真的是水做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能哭成这样。”
“梓修,我只是心痛。”杜芮说道,“想着她的一生,真觉得难过。”
“到了最后,遇到你,她应该感到高兴。”夏梓修冷淡道,“因为如果是我,这孩子不会生下来。”
杜芮低头,她是女人,他是男人,看待事物本质是有偏差的。
夏梓修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坐在浴缸边缘,她靠在他腿上,光.裸的手臂抱着他的大腿。
“我洗澡,你一定要在旁边看着么?”
“你这姿势也不像是想要我走啊。”夏梓修顺着她的头发,说道。
杜芮闭上眼睛,她不害怕,她比飒尔来的幸运多了。
“那孩子……”
“打住。”夏梓修伸手捂着她的小嘴,“好好的泡个澡,然后乖乖的给我去睡觉,剩下的我会处理,你插手也没有用。”
杜芮没再说什么,他应该不会对那孩子做什么吧……
夏梓修深吸一口气,他是个正常男人,自己的女人也怀了孕,见到飒尔难产,他心下也是怕的。
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探了探水温,见有些凉了,便在浴缸旁众多复杂的开关里寻了一个按了一下。
良久,杜芮舒服的叹了口气。
杜芮泡完澡,他又把她擦干,抱到*上,替她掩好被子。
亲了亲她的脸颊,刚想直起身,便被杜芮拉住,“梓修,你有当奶爸的潜质。”
她的意思是,夏梓修很会照顾人。
“谢谢夸奖。”他又吻了吻她,他能这么照顾她,也是因为他只有她一个,要是他如古代君王般后宫三千,他哪里照顾的过来。
当然,这一个就够了。
“芮儿,我先给你个警告,要是待会我上来,见你还没睡着,我可不管飒尔是不是刚死,也不管你的心情,你肯定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色.胚。”
“……”
杜芮紧闭上眼睛。
夏梓修看了看她,还有力气开玩笑……
他走出去,带上门。
杜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因为疲惫睡着了。
“我声明,我养不活这孩子。”施容见他下来,就立刻说道,“你要是能养活,你自个儿养。”
夏梓修轻笑,“我又没打算推到你身上,你担心什么?”
施容白了他一眼,“本来就难产,孩子生不出来也正常。”
她不是那么好心的人,飒尔和路槿桓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留?但是,她不得不说,杜芮的眼泪,让她动容了。
让她觉得这个孩子,活下来,是对的。
“你别看我,我也不会养孩子。”司马空红双手环胸,见到夏梓修的神情,立刻说道。
“我和空红自己会生,不需要。”云诺也赶紧凑上一脚。
“生什么生!”司马空红手肘往后一捣,直直的攻向云诺的腹部,“你那么多女人,随便哪个都能生,别勾搭我,给我滚远点。”
夏梓修扬眉,看向云诺。
云诺尴尬不已,“误会啊……”
“你和别的女人脱光了躺在*上,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还误会?那里窗子开着,麻烦您自个儿跳。”司马空红一点面子也不给云诺留,冷言嘲讽完便起身,径自往楼上走去。
云诺对上夏梓修和施容,“我真的冤枉。”
“反正,你一天不放弃你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是别想让大红回心转意。”施容端起茶杯,轻轻晃着。
夏梓修耸了耸肩,云诺花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搞定。
“老大,你这什么意思?”
云诺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
“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就这么困难?”夏梓修好笑的看着他,问道。
云诺眸子沉下。
“总之你自个儿想想吧。”
云诺叹了口气,起身,“算了,我还是去睡觉。”
“孩子呢?我去看看。”
施容起身,带他走进手术旁的小房间,里面育婴设备很齐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上周吧,我有预感飒尔会在这里生下孩子。”施容淡淡道。
“你永远都是万事俱备。”
夏梓修看着保温箱里小小的那一只。
“现在想想,她也很可怜,刚出生,母亲就死了。”施容说道,“连名字都还没取。”
“我虽然能接生孩子,但我也没有时间一天到晚照顾这孩子,你决定如何?要送回意大利孤儿院吗?”
软软的一只,粉纷嫩嫩的,夏梓修头偏了偏,有点嫌弃的说道,“阿容,孩子出生之后,都是这么皱巴巴的么?”
“她是早产儿,皱的厉害些。等张开了应该不会这么丑。”
“为什么?说不定就是这么丑呢。”夏梓修随口说道。
“路槿桓本身就长得不丑。”施容扬眉,“她母亲也不丑。你想她怎么丑?”
“送回意大利吧。”夏梓修淡淡道。
“但是她得在保温箱里待上一周,我看看情况再决定。”
“恩。”夏梓修点头。
“杜芮呢?她也同意么?”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夏梓修静默道,“她可以同情心泛滥,但是无力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
“你是不是担心杜芮对路槿桓有什么……”施容道出他心里的芥蒂。
夏梓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早点睡吧。”
施容应了声,但是她哪能去睡,夏梓修走后,她靠在一边的沙发上,她还得看着这孩子……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看了眼简讯。
她扬了扬眉,而后拨了回去。
“你是不是无聊到头上长草了?”施容冷言嘲讽。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有个兄弟受伤了,在我这呢。”
“谁?”
“井谦。”
“既然在你那,说明死不了,你看着就好了。”施容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双手环胸,悠悠哉哉的走到云诺门口,一脚踹开云诺的房间。
云诺吓了一跳。
“大小姐,你疯了?”
“阿谦受伤了,在乔煜那,你去看看。”
云诺皱眉,而后拿起一边的外套,重新套上,“知道了。”
施容一个人靠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她,是不是在a市呆的时间太长了?突然间,她很想回家,见见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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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芮很早就醒了,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看了看时间,夏梓修醒的比她还早,他端了杯牛奶走了进来。
“正好,喝了再睡。”
杜芮眨了眨眼睛,“我不想睡了。我想去看看小宝宝。”
夏梓修叹了口气,“小宝宝没事。”
“我想看看嘛!”杜芮起来穿上鞋子,“还有飒尔她的遗体……”
“一大早就送走了。”夏梓修说道。
杜芮眸子微黯,不过只是一瞬间,她拉着夏梓修的手臂,“你看过了没啊?”
“看过了,很丑。”夏梓修径自说道,而后瞄了眼杜芮的肚子,“我期盼的在这。”
杜芮咧嘴笑。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杜芮就被深深迷住了,她看上去这么小这么小,这么软,真如夏梓修所说,皮肤皱巴巴的……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她的头动了动。
“动了。”
“被你吵醒了。”
杜芮神情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她屏住呼吸,深怕呼吸的重了一点,就把小东西给吹没了……
“梓修……”她轻声念他的名字。
“她不叫梓修。”夏梓修冷淡的提醒道。
“修修。”
“杜芮……”夏梓修对她彻底无语了。
“我们的孩子,也会这么健康吧?”她依旧是看着这个孩子,轻声问道。
“你不是废话?我夏梓修的孩子还能比他路槿桓的差?”夏梓修不满道。
她转过身,看着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为什么你来取名字?”
“飒尔没给她取,说让我来取……”杜芮委屈道。
“你不许取。”夏梓修竟蛮横起来,“会有人给她取名字。”
杜芮狠狠白了她一眼,“不然你取!”
夏梓修搂过她的肩膀,“我已经决定了,过个几天,会把她送到意大利,赤门名下的孤儿院。”
杜芮眉头微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孤儿院……
不是个好地方吧……
“你反对也没有用。”夏梓修认真的说道。
杜芮抿着唇,只好顺从,“听你的。”
夏梓修应了声。
“不然,她和我一起过去吧?反正我和妈咪过几天也要过去嘛!”
“你们目的地不同,别折腾了。”夏梓修敲了下她的脑门,“你想顺便把孩子也接过去照顾是吧?”
杜芮瞥了他一眼,有必要这样揭穿她么……
“妈咪肯定很喜欢她。”杜芮干干说道。
夏梓修搂着她的肩膀,把恋恋不舍的她拖出育婴室。
杜芮深吸一口气,“我答应飒尔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是说让你给她找个普通家庭,我们这是普通家庭么?”夏梓修白了她一眼。
杜芮想想也是。
不再就这个问题和他纠结。
“那……路槿桓那呢……”
“让他知道,又能如何?你以为他会为了个孩子,放弃他的狼子野心?”夏梓修嗤之以鼻。
杜芮抿唇。
或许不会,但……或许会呢?!
飒尔死了,留下了一个还没有来得及取名的女婴。
日子一天天过去,杜芮和杜母正在家里整理东西。
“梓修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那里都准备好了。”杜芮说道。
杜母坐在沙发上,“芮儿,其实我现在在想,或许我应该留在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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