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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妃环顾四周,整座花园都是依着地势高低建造,亭台楼阁,高下错落,鸟儿鸣叫其间,鱼儿跃起河塘,美人、美酒齐备,欢声笑语高飞,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江小楼轻轻笑道:“母亲岂不闻紫衣侯的一件美事?”
“说来听听。”
江小楼目光格外宁静:“萧冠雪刻玉龙佩,又制作精凤钗,按照美人们不同的品级进行佩戴。为了控制这些美人,他特地命人打造了一台象牙床,上头洒了沉香屑,让他宠爱的舞女一一踏过,凡是没有留下脚印的,赐给珍珠十斛,如果留下里脚印……关上半月,饿瘦了为止。”
庆王妃听得瞠目结舌,万没有想到世上竟真有人的享乐能到这个地步。
庆王妃不由感叹:“此人豪奢至此,陛下竟然无动于衷……”
江小楼不动声色:“他越是贪恋美色、纵情声色,陛下对他越是放心。如果他这等有爵位的人也跟杨阁老一般过清廉的日子,陛下反倒更忌惮。”
这话说得别有用意,庆王妃考虑了一会,笑着点头道:“此言极是。”
席上穿梭的美貌婢女们皆是云鬓钗环,红裙醒目,往来穿梭,上菜劝酒。紫衣侯别出心裁,吩咐人把酒杯放在荷叶上浮水而下,宾客们的茶几便正好围着溪水,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便得自饮一杯。不消半个时辰,宾客们无不是官帽倾斜,酩酊大醉的也不再少数。
庆王咳嗽了一声,似乎喉咙有发痒,便招招手,吩咐一名婢女道:“去取痰盒来。”
话音刚落,这粉面微红的婢女竟跪在脚边,主动仰起头。
“请王爷吐于口中。”
庆王吃了一惊,原本的酒也立刻醒了大半。坐在旁边的独孤克笑容淡漠:“王爷不必惊奇,紫衣侯别出心裁,专用美人来做痰盒。”
庆王实在没有奈何,便将痰吐入那美女口中。美丽的婢女竟然就这样含在口中,垂头屏息退了下去。
庆王妃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恶心,立刻别过脸去,安筱韶却悄悄来到江小楼身侧,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讲究?”
江小楼神色自若:“肉唾壶。”
安筱韶轻轻咬紧了贝齿:“你瞧瞧这像什么样子,世上竟有如此无理之人。”
江小楼早习以为常,当下冷笑道:“筱韶不必过于惊奇,萧冠雪身边永远不乏绝色美女相伴,府上每日所费皆在万金。世人皆知他爱美人更喜欢烈酒,唯独性情喜怒无常,所以这些美人无不是诚惶诚恐,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安筱韶听江小楼说的这么恐怖,紧紧蹙起眉头,小心地用扇子遮面,才低声道:“我还偶然听说过一则关于他的趣事。”
“什么趣事?”
“萧冠雪从小聪明伶俐、记忆超群,陛下对他十分喜欢,经常让老侯爷将他带到内廷亲自教养,待之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等他长大成人,陛下对他更是委以重任,甚至对他嚣张霸道、奢侈无度的生活视若无睹。你说说——这是什么缘故?”
江小楼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目光看着安筱韶,似笑非笑地道:“你向来不喜欢说人长短的,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
安筱韶神色微冷:“刚才我亲眼瞧见一个婢女在替我倒酒之时露出手臂累累伤痕,可见此人心肠恶毒,我又何必替他遮掩。”
江小楼不觉微微一笑。
萧冠雪岂只是无道,简直是残忍到令人发指。
婢女的性命在这里如同牲畜,只要事后好好处置不让消息传扬出去,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从前虽然有大臣因为虐杀婢女而遭到御史攻讦,可萧冠雪却丝毫也不畏惧,只因他深受陛下宠爱,又不是那些肱骨大臣。在所有人看来,不过一介声色犬马之徒,谁会在他身上下功夫。
安筱韶低声道:“跟你说正经事,当初那位侯爷夫人夏兮天生蛾眉凤眼,妖媚十足。人家说她及笄之年就梦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异人,一身华服羽冠,自称是天界上仙,特意下凡来教她吸精导气的方法,有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采补之效。那时候陛下还是高阳王,偶然见到她之后大为动心,本预备册封她为侧妃,可先皇后却说她狐媚气太重,实在不适合做皇子妃,她也不以为意,继续出入高阳王府。后来她嫁给先任侯爷,不到九个月便生下了萧冠雪,侯爷心中怀疑,但是迷恋于她的美貌,也没有深究。谁知后来他壮年而逝,有人就说他是死在夏兮的手上了……夏兮过于妖媚,侯爷死后流言蜚语四起,谁知她竟然无意中从高台上摔下来死了。有人说她的死不简单,是当年的老侯爷夫人命人将夏兮骗于七星台上,故意要杀死她……”
安筱韶是名门千金,这些闲言她素来是不屑传的,但是刚才看到那婢女满身都是伤痕,她不经对萧冠雪深恶痛绝,所以才将这话告诉江小楼。
江小楼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萧冠雪极有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
安筱韶连忙嘘了一声,四下张望一眼,轻言细语地道:“你疯了呀,快噤声!这件事情大家心里虽然都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谁也不好乱说。你想想看,陛下如此宠爱紫衣侯,为何不将公主许配给他?对待宠臣,陛下不是素来喜欢用联姻的法子么……”
江小楼听了此言,目光落在主座的萧冠雪身上,轻轻弯起唇畔:“这个流言可真是有趣啊……”
萧冠雪若果真是皇帝的私生子,年纪倒也对得上。仔细瞧瞧萧冠雪那张俊美的面孔,确实也有几分大周皇帝的影子。
安筱韶道:“正是如此,这萧冠雪天生美貌风流,过的又是奢侈无度的日子,从前也时常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却都充耳不闻,若非是私生子,何至于如此放纵……”
如果是私生子,皇帝虽然不能让他名正言顺成为皇子,但偏袒和照拂总是难免的。江小楼勾起唇畔,难怪这么多年来萧冠雪这样春风得意,原来是有这样一棵大树。但是这样一来,江小楼想要动这个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私生子……私生子……
江小楼慢慢琢磨着,安筱韶又道:“原本觉得这事儿不过是谣传,可后来我发现……娘娘很厌恶紫衣侯,虽然看在陛下面上不能将他如何,但背地里却格外鄙夷,如此说来就对的上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江小楼和安筱韶对视一眼,不禁相视一笑。
庆王妃嗔怪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莫要论人长短,这还在人家府上呢。”
安筱韶面色微红,压低声音道:“小楼,我去如厕,你可陪我一起?”
江小楼笑着点头,径直起身吩咐一名婢女道:“安小姐要更衣,替我们带路吧。”
婢女立刻应了一声,垂眸道:“是,二位请跟奴婢来。”
红衣婢女在前面引路,她们便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路绕过怪石嶙峋的假山,便瞧见一座卷棚掩在长长的紫藤花蔓中。数名美貌婢女排列其外,见到有人来了,立刻有一人弯腰掀起珠帘。安筱韶走了进去,扑鼻却是阵阵幽香,眼前是一座精美华丽的卧室,数名婢女手中持着茶盏、拂尘、香豆、红枣,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眼光落到屋子正中那张紫檀木的美人榻上,安筱韶立刻转头退出来,正巧撞到江小楼的身上,惊呼一声:“哎呀,走错了走错了!”
江小楼笑了笑,转头望向那名引路的婢女。
“小姐,这里便是。”
安筱韶的脸孔腾地一下就红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里?”
江小楼轻轻一叹:“我听说……这里的婢女都是守厕婢,隔了十步之外还有一个男厕,那边可是比这里更加富丽堂皇。如厕之后还要沐浴更衣并且进行香薰,方能回到席上。”更有甚者,如果如厕的男宾提出要求,这美人榻便是这些美貌婢女侍寝所用。
果然,一名婢女轻轻将这间屋子里的屏风展开,露出里面的红漆木恭桶,安筱韶瞧见那恭桶边缘竟然镶满了玛瑙翡翠,简直是瞠目结舌,站在那里僵了半天愣是没有动作,她是大家小姐,如何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偏偏这些婢女一个个都是习以为常,寸步不让。
眼见这种场景,江小楼轻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必伺候。”
婢女们对视一眼,眼底露出恐惧的神情。
江小楼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口中却安慰道:“不碍事,若侯爷责怪,直说便是。”
婢女们便立刻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安筱韶不禁掩住了面孔,恼怒道:“太无理了!”
江小楼轻轻一叹:“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就是。”
安筱韶看了一眼恭桶,四面是木架坐凳式,桶内剩有香炭灰,不但富贵逼人,而且香气扑鼻,不禁连连摇头。
待她从里面出来,面色已是通红,江小楼淡淡一笑:“是不是很惊讶?”
安筱韶面色难看:“我安家已经是富贵豪门,却也不曾做出此等举动,萧冠雪可真是个疯子!”
是不是疯子,江小楼不敢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萧冠雪是个极为看重享乐的人。
江小楼并不多言,只是和安筱韶一起顺着刚才的来路往回走。
恰在此时,突然一道身影从他们身边径直冲撞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上。安筱韶登时吃了一惊,当时愣那里不知所措。婢女立刻大声呵斥:“什么人,竟敢惊扰了贵客!”
江小楼看了一眼,这人的身上全是伤痕,露出的皮肤早已是又青又肿,颈项之间有一道紫痕,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衣服早已被人扯破了,到处血迹斑斑,很显然是刚刚被人毒打过。
视线慢慢上移,众人不由都大为吃惊。
江小楼常常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面孔,已知自己容貌出众,可是眼前这个孩子更是容貌绝美,一双乌黑的长眉,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直直的鼻梁,苍白的小嘴,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整个面庞秀丽脱俗,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周围美人环绕,但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所有的人都暗淡无色。
她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少女,不由认真凝望着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便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如果长开了,那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追过来的侍从见状极为恼怒,对着她一堆拳打脚踢,她只是抱紧了膝盖,一副防御的姿态,既不求饶也不喊痛,仿佛是个不知道痛的木头人。
安筱韶冷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领头的管事只是向安筱韶行了个礼,神色镇定地道:“回禀安小姐,这人是犯了错的,奴才是奉命管教——”
安筱韶并不理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她忍不住问道:“犯了什么错?”
那人扬起眉头,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显得格外阴沉与冷漠,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这孩子原是那边负责洒扫的,不长眼得罪了一位贵客,所以才会有此下场,请二位贵客不必放在心上,尽快回席上去吧。”
安筱韶脸色一沉,她看了一眼男厕的方向,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已是快步走了过来,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上满是怒容:“这家伙还不肯听话吗?”
江小楼听着这声音耳熟,心头隐隐浮起一个人影,不由转头笑道:“公子,别来无恙否。”
这曼妙的声音听在蒋泽宇耳中如同鬼魅,瞬间双腿一抖!
因为这声音的主人,害得他差点被蒋太傅打断三根肋骨,又被打发到极远的地方,好容易他才装病回到了京城,没快活两天居然真的听见了这声音……
蒋泽宇不由自主瞪大眼睛,待他看清眼前这张芙蓉粉面的时候,只觉气冲牛斗,几乎当场就要发怒,恰在此时,一个人及时按住他的肩膀。
“蒋公子何必生气,不过是区区下贱仆婢,不理会就是。”吴子都一身锦衣,容貌俊秀,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和蒋泽宇很是亲近。这也是个大熟人,只不过从前都和王鹤等人一起混,如今怕是被抛弃了,只能攀附上蒋家公子。
刚才宴上宾客众多,江小楼还未注意到这两个人也在,如今可真是冤家路窄,全撞在一块儿了。看一眼这被毒打得浑身是伤的孩子,她就知道这两名恶少无非是见色起意,准备霸王硬上弓而已。
眼前这孩子虽然生得特别美貌,但不过十二三岁而已,根本只是个没长开的孩子,这两个浪荡公子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色中饿鬼。安筱韶最厌恶这等纨绔子弟,当下强斥道:“蒋公子,如此勉强一个少女,恐怕于理不合吧。蒋太傅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蒋泽宇原本眼神阴冷地盯着江小楼,乍一听见安筱韶的话,脸上怒意更盛:“安小姐身份娇贵,还是别管这种闲事为好,否则别怪我不给安家面子!我还得提醒你,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可别跟某些下贱女人走在一起,平白污了身份!”
吴子都心头暗叫不好,连忙扯了他一下,换上一副殷勤的神色:“蒋公子你刚刚回京,恐怕还不认识这位小姐。她是明月郡主,皇后娘娘亲自册封的,也是醇亲王的未婚妻——”
“什么醇亲王的未婚妻,她分明是——”蒋泽宇几乎当场跳起来,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登时住了口。
“分明是什么?”江小楼眨了眨眼睛,面上带着笑意。
蒋泽宇却似是哑巴了一般,他可不是傻子,当初一把火烧了国色天香楼,因为苦主不在,他才能勉强存活,如果现在桃夭站出来指证他,他更没好日子过!旧事重提对他毫无益处,如果再弄点事儿出来,他那老爹非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他脸上的皮肉一阵阵抽动,忍了又忍才把心头那把怒火压了下去,径直越过他们向蜷缩成一团的孩子走了过去。
那孩子不哭也不喊,只是紧紧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她不向任何人求救,也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蒋泽宇手刚伸出去,就被她一口咬住,用的力气极大,那只养尊处优的手立刻鲜血淋漓。
蒋泽宇惊叫一声,怒气冲冲地狠踢了一脚:“你个小畜生,居然敢咬我!”管事立刻吩咐两名仆从上去紧紧压住那孩子,将他整个人压得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安筱韶脸上几乎压抑不住义愤填膺的神情,好色可以,大可以去钻花街柳巷,居然敢当众如此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简直半点人性都没有。
“蒋泽宇!你也是出身名门,何至于此!”
蒋泽宇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她道:“安筱韶,我不过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可别得寸进尺!这贱婢是紫衣侯府上的人,生死都与你无关,我马上就会向紫衣侯讨了她去,还要娶她做个小妾,你能奈我何?”
小妾?!难道蒋公子以为……管事闻言,面上似是欲言又止的神情,显得有几分古怪。
安筱韶不顾江小楼的阻拦,冷声道:“蒋太傅一生清正廉洁,桃李满天下,竟然有你这样品行败坏的儿子,我都替他脸红!今天有我在此,这女孩你是别想带走。”说完她吩咐身边的婢女道:“去将那孩子扶起来。”
婢女站在原地不动,悄声劝道:“小姐,这是紫衣侯府,没有主人的首肯,咱们不该多管闲事。”
管事见状不妙,立刻道:“安小姐,您是府上的贵客,赶紧回去赴宴吧,这里的一切自有我来处置。”
“你如何处置?把这无辜的孩子送到他府上亵玩?!”安筱韶说完这句话,登时自觉失言,只觉整张脸孔都红了。
蒋泽宇冷笑一声:“十三四岁正是破瓜年纪,你放心,我讨了这丫头去,定会待她很好!”
安筱韶急了,连忙看向江小楼道:“你为什么一言不发?难道你就这样眼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受到他们戕害?”
紫衣侯府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很多爱好特殊的客人会对年纪很小的女孩子下手,这些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实质上阴狠恶毒、禽兽不如。江小楼轻轻一笑,不动声色地道:“筱韶你急什么,蒋公子刚刚回京,太傅大人正盯得紧,如果他今天赴宴后把一个小美人带回去,不知会起多少流言蜚语,到时候太傅大人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既然蒋公子想死,你又何必拦着?”
蒋泽宇登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喜好美色人人皆知,但他有色心却没色胆,尤其畏惧蒋太傅的暴戾脾气。
安筱韶瞅准机会,竟然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那个少女:“跟我回席上去,我要向紫衣侯讨要你,看他答不答应!”
江小楼看着她的背影,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安筱韶表面上端庄平和,本质却是个真性情的人。
“江小楼,咱们之间的旧帐还没算呢。”蒋泽宇冷冷地哼了一声。
江小楼停住步子,转头看了蒋泽宇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更深了:“什么旧帐?”
“当然是你装死骗我,害我丢尽颜面的事!”
江小楼笑容中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竟然径直向他走去:“找我报仇?”
蒋泽宇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你……你干什么?”
“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来,怎么不动了?”江小楼冷冷一笑,猛地打了蒋泽宇一个耳光。
蒋泽宇捂住脸,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你……”
江小楼不待他说话,又猛然扬手给了第二个耳光。
蒋泽宇从未受到如此对待,登时面红耳赤,高高扬起手,还未挥下去就被一双铁钳给抓住了。他怒瞪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楚汉,目眦欲裂:“放开我!”奈何楚汉力气惊人,他瞬间惊叫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哎,救命!救命啊!”
管事见状正要冲上去,可想起江小楼的身份,硬是站在原地没敢动。
蒋泽宇痛得钻心,一条腿跪倒在地,脸部扭曲成一团。
江小楼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碎玉似的字挨个蹦出来:“蒋公子说的不错,咱们还有账没算清。下次见到我,你得躲着走。如果用眼睛看我,就挖出你的眼睛;用嘴巴乱说,就封住你的嘴巴;心里打坏主意,就把你的心挖出来!我说到做到,明白了吗?”
“知道了,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放开他吧。”江小楼不冷不热地道,楚汉登时松了手,蒋泽宇匍匐在地,疼得动弹不得。
江小楼转头看了吴子都一眼,他立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别这么害怕,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老朋友呢?不过是跟二位开个玩笑而已。”江小楼轻轻笑了笑,“楚汉,咱们走。”
江小楼来到宴会上,安筱韶正高声道:“紫衣侯,我要向你讨一个人,不知您可否应允?”
萧冠雪坐直了身体,眼中充满兴味:“喔?不知何人能入安小姐的青眼?”
安筱韶指着旁边的孩子道:“就是她。”
萧冠雪似很是吃惊,微微一笑道:“怎么,安小姐对我的小厮也感兴趣吗?”
小厮?安筱韶愣住,旋即上下打量那孩子,他的衣裳全都是血,容貌又过于美丽,她竟然看错了对方的性别。这么说,刚才蒋泽宇也认错了?安筱韶不由自主面上微微红了,讷讷道:“他……他是男孩子?”
“自然,他不过是在园内粗使的小厮罢了,安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他感兴趣?”
安筱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江小楼才走了出来,神情镇定道:“我们刚才走迷了路,是这个少年帮我们带了路,安小姐觉得他很是聪明伶俐,所以才会向紫衣侯讨要,侯爷……不会舍不得吧。”
萧冠雪的目光落在江小楼的身上,见她泰然自若,不禁嗤笑一声:“莫说只是一个小厮,就是十个百个,我也断没有舍不得的道理。既然安小姐喜欢,那就带回去吧。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少年只是一声不吭,倔强地站在那里。管事几步上来,一把拧着他的后颈:“主子问话,还不回答!”
少年垂着头,却是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管事连忙赔笑道:“主子,二位小姐,真是抱歉,这家伙就是欠揍,一天不揍他皮就痒痒!经常得罪贵人不说,还总是充哑巴。”他这样说着,一抬手就要打人。
安筱韶立刻喝止:“住手!”
萧冠雪眉眼风流地一笑:“这就不对了,我已经答应了安小姐,这人就该归她,你又怎能随意动手。”
众人看着这一幕,神色莫名。
江小楼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既然紫衣侯如此盛情,筱韶,你就不必推却了。”
那少年只是垂着头,静静地跟在安筱韶的身后,回到席上。
重新落座后,一脸难色的安筱韶低声道:“小楼,我今天是出来赴宴的,平白无故带一个孩子回去,原来以为是个女孩,谁知……我要怎么说呢?”
少年的身形很是瘦小,却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若不仔细去瞧,只怕真以为是个女孩子,难怪蒋泽宇也认错了。对着这张雌雄莫辨的脸,谁都会把他当做女人的。
安筱韶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小楼,帮我想个法子吧。”
江小楼瞬间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禁弯起嘴角:“什么法子?”
“你不是有酒楼吗,把他安排在酒楼好不好?”安筱韶恳切地哀求道。
江小楼淡淡摇头说:“酒楼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孩子生得如此漂亮,你是要把他推入火坑吗?”
“那怎么办?小楼,”安筱韶扯住她的袖子,神情格外认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已经把这孩子要来了,难道还要让我给萧冠雪送回去吗?你不是没有看见蒋泽宇虎视眈眈,一直不肯放过这孩子,如果我们把他留在这里,他会落到什么下场?”
环视四周,不少权贵盯着这少年看,神情露骨,难掩欲望。
庆王妃早已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蹙眉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安筱韶眼前一亮,连忙向庆王妃道:“王妃,筱韶有一事相求。”
“安小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妃,我刚刚收了一个小厮……你也瞧见了,我父亲那个人您是知道的,最是严厉不过。如果我把这孩子带回去,他一定会逼着我给紫衣侯送回来,我……可不可以把他存放在庆王府?”
庆王妃看了一眼那少年,见他满身皆是伤痕,除了脸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不免同情心大起,立刻应允:“小楼,难道咱们王府还缺人家一口饭吗,难得安小姐请求,你就应了吧。”
江小楼并不讨厌他,只觉得这孩子漂亮得近乎妖异,担心这份美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庆王妃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江小楼也不好回绝,便微笑道:“既然如此,就依母亲的意思好了,我没有意见。”
少年只是沉默地站着,对这些讨论他归属的人视而不见。鲜血一点一点从他的衣角流了下来,他一动不动,血水几乎把地面都染红了。
萧冠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江小楼的身上,敢于直面这府里的一切,她算是极有勇气了,如果换成别人,只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侯府。
不过,对手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是强大,这场游戏才越有意思。
吴子都扶着蒋泽宇出来,萧冠雪瞧见,不由笑道:“蒋公子这是怎么了?”
蒋泽宇连瞧都不敢瞧江小楼一眼,只是低着头,吴子都立刻应承道:“蒋公子喝多了,侯爷勿怪!”
“是么?原来是喝多了——”萧冠雪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似的。
江小楼仍旧坐在那里,洁白的面庞被阳光勾勒出一道柔美的剪影,闻言似乎抬头看了蒋泽宇一眼。
蒋泽宇陡然一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知冲力太猛,吴子都来不及搀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满座哄堂大笑。
蒋泽宇一张脸顿时涨红了,面红耳赤地一把推开要来搀扶他的人,连招呼都不打就狂奔了出去。
讥讽的笑意在萧冠雪的唇畔轻轻扬起,如此没用的废物,居然还能苟活于世,简直笑话!
------题外话------
本月就会完结,小秦正在琢磨结局,可能更新会少一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