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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北联盟军营与炮火连天的德尔斐相比,却是异常的冷清,似乎这里并不是一个军营,而是一个由部队把守的监狱。除了指挥中心里的联络员,忙碌的把前线的情况集中汇报到属于将军的电脑服务器以外,其余负责巡逻和站岗的士兵都显得格外悠闲。
谁会偷袭拥有绝对军事优势,且信息网覆盖周边三四公里的北联盟军大营呢?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无论有多少关于战事的信息上传到属于斯塔夫斯基的服务器上,他也不管,依然自顾的在酒馆里与穆涅夫一杯接一杯的喝。
能完全隔绝室外一切声响的酒吧大门,似乎此刻也把所有困扰将军的烦恼通通关在了外面。在酒馆里的,有两个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老酒鬼和满脸沮丧的年轻小伙子。昏黄色的灯光由数把带电灯的仿古吊扇所射出,显得很是柔和,并且极富复古的感觉。
吊扇慢悠悠的晃动着,以那轻的几乎不存在风轻抚着坐在圆形木桌旁的两人。酒馆里就只有他们,包括酒保在内,所有人都被将军命令了离开这里。
“将军,我要去救我的部下,或许还来得及。”穆涅夫从椅子猛地站了起来,然而脚步却是摇摇晃晃的,别说救人,就连走出这个酒馆也很成问题,他酒已喝了不少,说话已咬字不清,在他面前放着的是二十几个曾装载烈酒的小酒杯。
北方高原民族所处地带较为寒冷,所以在他们的角度,度数在七十度以上才能算是烈酒。
斯塔夫斯基的军装外套早已脱掉挂在椅子靠背上,与已明显酒醉的穆涅夫不同,将军面前的空酒杯更多,但从眼神上看,他却没有一丁点的醉意。他面无表情的扯开墨绿色的衬衫袖子,看了看表,然后苦笑着说:“太晚了,尤里将军已经出发了。”
穆涅夫像一堆烂泥般重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呆的停留在那被昏黄灯光照亮的的酒杯上,似乎那里藏着解救他好友的办法,那里藏有他曾经的荣誉、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不过短短数天,他的自信、他的信念一切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是庞大北联盟政府的一只棋子,或者说什么都不是。
他很清楚,他的幸存完全是因为自己背后的家族,要是没有那个强大的支撑,或许自己现在也在德尔斐浴血奋战,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来,将夺去自己性命的轰炸。想到这里,穆涅夫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或许,或许我还真希望带着荣誉战死沙场。
将军把最后一杯酒喝下肚后,正想斟酒时却发现桌上的第五个酒瓶已经被喝光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以不屑的眼神望了望那几乎布满桌面的杯子,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把穆涅夫一个人丢在酒馆中。
刚出门,一阵冷风便扑向了斯塔夫斯基,令他保存的那仅有的微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将军望着远处、耸立在营地中央的北联盟旗帜,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人容易喝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令人暂时忘却烦恼,即便那是很短暂、很短暂的。
坐在那面旗帜下,将军不禁想起总统辛杰夫致电他时,曾说过的一句话:你我都是在上次世界大战中的英雄,然而现在我们却都是横将就木的人。难道你希望在死之前,打破你得来不易的常胜将军荣誉吗?
这一句深深刺入将军软肋的话,最终还是令他接受了总统的意见。这一战的荣誉与罪孽将由他和辛杰夫共同承受。
德尔斐城中各处已升起因战斗所产生的滚滚浓烟,此次的战斗异常激烈,在小巷中负责偷袭的部队屡屡遭到联盟军毁灭性的打击,仿佛他们已经知道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哪里是死路、哪里可能会冒出前来偷袭的人。
一支人数在一百人左右联盟部队在三辆坦克的开路下,缓缓从德尔斐南部朝市中心方向挺进,在这条路的另一端,是德尔斐守军筑起的防线,双方正在激烈的交火。坦克庞大而沉重的随着路面不停的以如上下坡的方式行进着。尾随的步兵也经常需要做出跨越、攀爬等的动作才能前行。
现在的德尔斐,部分路面已无法行驶由轮子驱动的车辆,本平整的泊油路早已不复存在,在炮火的洗礼下,道路早已变得坑坑洼洼,地面被炸开、泥土也被翻了出来,与被炸破的水管迸射而出的水,混合成一滩滩的泥泞。
令人走在上面,会产生在雨天的山路中奔走的错觉。非常不适,却又必须前行,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在路旁的一座居民楼里发出如小型爆炸般的声响。
“火箭筒!”联盟部队中一个懂行的士兵大喊
要是在一般情况下的遭遇战,他这一喊或许还能拯救不少战友,但如今是在枪林弹雨的德尔斐,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响早已盖过了他的喊声,甚至居民楼那并不太引人注目声响。这名士兵的喊声完全是徒劳的。
应声中弹的并不是那拥挤的躲在坦克后的士兵们,而是走在最前面的那辆坦克!
配有厚重装甲的坦克顿时发生猛烈爆炸,一团火球瞬间将它包裹其中,爆炸所产生的力量甚至把它从地面上掀起两米多高,那些依附在它周围的士兵们就像被炸开的泥土般,没有丝毫抵御能力般纷纷被炸飞五六米远。
这是一枚反坦克火箭弹的杰作
见坦克被袭,士兵们慌乱的举起枪朝两旁民居疯狂扫射,然而绝大部分的子弹射向的目标均是空无一人的民居,真正发射这枚火箭弹的人藏身的地方只有寥寥数颗子弹招呼,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看,北联盟的童子军。”陆武咬着雪茄,用鄙视的语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旁的黑人则脸上略带不爽的为陆武肩上那个火箭筒继续塞入一枚火箭弹。这本该是他的工作,是他享受暴力的机会,此刻却被陆武抢走了这点快乐。
幸好,皮肤本来就黑的油亮的他,脸色无论怎么变,都并不明显。与大多数职业一样,对于雇佣兵来说,在工作中找寻乐趣是必不可少的。白人却小心的躲在一个靠近街道的窗户旁,留意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天啊,他们连我们在哪都没看到。这帮外行不是在送人头吗?”白人看着下面那群显得杂乱无章的士兵,不禁耻笑道。
按道理,在冲锋的时候,士兵走在重型带装甲的车辆是很正确的,能借助它作为掩体,大大减少伤亡数字;然而在这种打遭遇战、城内战的环境下,却是截然不同的,士兵们必须尽量分散,与坦克等工具保持一定距离。
因为在这些战斗中,坦克凭借着绝对强势的装甲把敌人战线撕破的同时,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巨大、迟钝的目标。无数反坦克火箭弹都在等着招呼他们。联盟士兵们方才一直紧靠着坦克前行正是一个非常缺乏常识的行为。
“散开!散开!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蠢货!”一个指挥官模样的步兵按着头上的钢盔,冲着朝坦克靠拢,几乎抱成团的士兵们放声大骂。但他们却不为所动,坦克之外,可是德尔斐守军的火力范围呀!
然而随着第三辆坦克被击中起火,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铁疙瘩后,这支部队马上变得溃不成军,在守军仅以沙袋筑起的防线前四散而逃。北联盟军队的问题不仅仅在于情报上,更大问题在于总统辛杰夫所看出的,军人本身也存在很大的问题。
一支百人部队就在陆武与守军防线的配合下被击溃,纷纷撤回后方。
或许辛杰夫这次对军人们如此沉重的惩罚,还是有一定的正确性的。
战斗已经过去了三小时,拥有完整地图的北联盟军队依然无法完全撕破守军与雇佣兵筑起的防线,几乎是胶着不前的,但以人数和军事力量来说,他们对重点的进攻还是迟早会奏效的,德尔斐的陷落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在南区最高的钟楼里,韩凛正不慌不忙的给枪换上弹夹,然后通过狙击镜头观察着他正对着的街道。六具尸体呈不同姿势的倒卧在那里,其中一具膝盖、小腿、肩膀均中了枪,显得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
而另外五具,两具倒卧在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剩下三具则分散的倒卧在街道上。
看样子他们是想逃,却又躲不开凛犀利的眼和无情的子弹。凛很想从钟楼上下去,与那些仍躲在暗处,不敢冒头的‘雇佣兵’来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但钟楼上的景色,却令他每每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继续在原地守株待兔。
由于被规划成用于打巷战,所以德尔斐城的建筑都并不高,韩凛藏身的这个只有十层高的钟楼已几乎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要是攻入南区的联盟军能再往前推进两公里,韩凛就必须离开身处的这个众矢之的。
因为即便是最不称职的反狙击手观察员,都会猜到这个钟楼上会有狙击手。待达到了有效距离,钟楼肯定会被坦克一炮轰掉。眼见联盟军队的缓缓推进,凛能留在这座钟楼上观看德尔斐全景的时间已越来越短了。
初春般的阳光下,德尔斐依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战火的硝烟和白雾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有的景象,两者好像在彼此对抗,却又像是彼此融合。枪炮齐鸣、间或发出爆炸巨响的德尔斐绝对无法用安静来形容,但在凛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从被陆武救起那天,醒来开始,他就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经医生诊断为创伤后遗症,大概是指由于所看到的东西,令人过于震撼和痛苦,大脑下意识把一部分区域的记忆抹除。有的人只是抹掉一部分,而有的人则是像凛一样,一点都没有留下,全部抹掉。
至于如何恢复记忆,这个在医学上依然是个没有解决办法的难题。但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一个孩子,当时的韩凛并不太在意这一些,因为从那天开始陆武和陆嫣就是他的家人。尽管他们的家不和大多数人一样,有着四面墙,有着茶几、餐桌和安静舒适的房间,而是像德尔斐这样,战火纷飞的地方。
这也令韩凛与那些渴望赚够钱后回家好好过日子的雇佣兵,有着很大的区别,对于韩凛来说,战场就是他的家。这些震耳欲聋的声响,就是他家放的交响乐,美妙而惊艳,永远不会令他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