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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希萼率军抵达岳州,刺史王赟依城坚守,马希萼急攻了五天,仍不能攻克。马希萼遣使入城,责备王赟道:“王公莫非不是马氏之臣吗?不效力于我,是不是想投靠其它国家啊?身为人臣而怀有贰心,就不怕辱没你家先人吗?”
王赟义正辞严地答道:“亡父为先王大将,六破淮南之兵。如今,大王兄弟水火不容,王赟常常担心淮南人会坐收渔利,末将的遗体一旦埋在已经称臣于淮南的土地上,那才是辱没先人呢!大王若能释憾罢兵,兄弟雍睦如初,王赟怎敢不尽死力以效力于大王兄弟,又怎会有贰心呢?”马希萼闻言,大感羞惭,竟也不好意思再围攻岳州了,率军直抵长沙,屯军于湘江之西,步兵及蛮兵则屯军于岳麓山。
马希广见马希萼已经兵临长沙城下,一面召许德勋之子水军指挥使许可琼,令其率战舰五百艘屯兵于城北津,以马希崇为监军;一面遣马军指挥使李彦温率骑兵屯扎在驼口,扼守湘阴要路;同时遣步军指挥使韩礼率二千步兵屯守杨柳桥,扼住栅路。
当初,蛮族酋长彭师暠投降楚国后,楚人嫌恶其粗鲁、耿直,一直不予重用,唯独马希广对其甚是看重,并任命他为强弩指挥使,领辰州刺史。因此,彭师暠暗自发誓,将要以死报效马希广。
彭师暠对马希广道:“朗人连连获胜,必然有了骄气,而且还混杂着蛮兵,易于攻破。请大王给我三千步兵,从巴溪渡过湘江,从岳麓山后绕到水西;大王再令许可琼率战舰渡江,前后夹击,必能破敌。前军一败,朗人的后军就不敢轻进了。”
马希广大为心动,召许可琼商议,许可琼却道:“彭师暠与梅山诸蛮皆是异族,怎能相信他?可琼世代为楚国大将,决不会有负大王,只要有可琼在,希萼能有何作为?”马希广一听有理,就没有听彭师暠的。
马希广哪里知道,许可琼早就与马希萼暗地往来了。马希萼不但送给了许可琼大量的金银,而且还许诺将与许可琼分湖南而治,故而,许可琼早有贰心了!许可琼将彭师暠的计策密告给马希萼后,马希萼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四百艘战舰屯泊在湘江之西。
马希广却将许可琼视为柱石之将,不但命诸将皆受许可琼节度,而且每天还赐给许可琼白银五百两,他自己也经常前往许可琼大营议事。
许可琼为了不让士卒们知道军情,经常密闭营垒,不许任何人外出,马希广却认为许可琼治军有方,赞叹道:“许将军折真乃寡人之周亚夫也!有将军在,寡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却不知,许可琼一到夜晚,就诈称巡江,乘单舟与马希萼密会于水西。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长沙军将都觉得许可琼行为太过反常,唯有马希广一直对他毫不怀疑。
一天早上,彭师暠遇见了许可琼,瞪着两个牛眼一声不吭地紧盯着许可琼,许可琼有些发毛,喝问道:“真正是荒蛮之人,有这样直视上峰的吗?”
彭师暠高声叱责道:“大王如此信重于你,你若是有负大王,可就是猪狗不如了!”许可琼心中有鬼,不敢仰视彭师暠,只是恨恨而退。
许可琼如此,更证实了他心中有鬼!彭师暠心想,连我这个粗人都看出此人有贰心了,难道大王还看不出来吗?于是,他又去见马希广,直截了当地说道:“许可琼要叛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大王赶快将其清除,不然,必将后患无穷。”
马希广却生气了,说道:“你不要乱说,可琼乃许侍中之子,又怎会叛国?”
彭师暠退出后,仰天叹道:“大王太过仁厚,但却不能明断,唉,看来,败亡就在眼前了!”
此时,长沙连日大雪不止,平地之上,都有四尺厚的积雪,实乃湖南百年难见的奇寒!楚、朗两军人人冻得浑身发抖,根本无法交战。
马希广笃信巫师、僧人,趁着下雪的当口,一面特地在湘江之上塑了一只巨鬼雕像,用手指着朗兵军营,似乎要将朗军赶走一样;一面又在高楼之上塑了一尊巨幅神像,手指着水西,怒目而视。马希广还命众僧人日夜诵经,他自己也经常身穿僧服,膜拜祈祷。
大雪终于停了,朗州步军指挥使何敬真率领三千蛮兵率先出营,列阵于杨柳桥。何敬真远望韩礼的军营,对属下道:“你们看见了吧,韩礼的军旗已经乱了,这说明他们心中害怕了,此时出击,定可击破敌军。”
朗州裨将雷晖个头虽然不高,但却极善击剑,何敬真将其叫到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雷晖当即换上长沙军服,悄悄地混入到韩礼寨中,趁韩礼不注意,突然出手偷袭,韩礼听到身后风声,连忙侧身闪避,但还是被刺中了右胸,鲜血当时就喷涌而出。韩礼忍痛,大声叫道:“有刺客!”军士们一听,皆纷纷冲向雷晖。雷晖在人群之中,挥舞着长剑,长沙军一时无法靠近。
何敬真看得真切,趁机率领朗军杀了过去。韩礼因流血过多,昏迷过去,长沙军群龙无首,只好抬着韩礼边打边退。韩礼回到家中,就因流血过多而死了。
马希萼见何敬真得手,当即下令,朗州军水陆并进急攻长沙。
长沙城此时只有五千多人,镇守长沙的步军指挥使吴宏对小门使杨涤说道:“以死报国的时候到了!”
杨涤点了点头,说道:“杨某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叛军进入长沙城半步!”于是,吴、杨二将各自率兵出城迎战。吴宏从清泰门杀出,厮杀了一阵,因寡不敌众,只好又退回城中死守。杨涤从长乐门杀出,从辰时一直战至午时,竟然将朗兵击退了。许可琼、刘彦韬却眼看着朗州兵攻围长沙,竟然都按兵不救。
杨涤士卒苦战太久,又饿又疲,只好退至城中吃东西。此时,彭师暠正率军与朗州军激战于长沙城东北角,朗州军丝毫没占到便宜。
守护东门的长沙军实在顶不住了,只好遣人召许可琼军入城救援。其实,许可琼就等着这个时机呢!当即率领全军五万多人进入了长沙。一入长沙,许可琼就遣亲将占领了各个城门,随即宣布归附马希萼!
朗州兵与蛮兵进城之后,就如盗匪一般,大肆掠夺,无论官吏、百姓,见人就杀;不管民舍、官衙,见门就床。乱兵们先是焚烧百姓房舍,接着又开始焚烧宫殿,自马殷以来,马氏四十多年所营建的楼台殿阁,一日之间,尽皆化为灰烬;所贮藏的无数财宝珍货,也尽被蛮人抢夺而去。
李彦温在驼口望见城中火起,连忙率军来救,朗州人据城而战。李彦温攻清泰门,也没有攻克,他见大势已去,只好与刘彦瑫各率一千多人保护着马希范、马希广的几个儿子前往袁州。不久,二人也率领着马氏子孙投靠了淮南。
马希萼见大势已定,当即挥军进入长沙后。张晖见状,只好弃械也投降。
此时,还有两个人仍不肯放下兵器:一个是吴宏,浑身就如血人一般,坚决不降!马希萼闻听,亲自前往相见,劝说吴宏投降,吴宏大声喝道:“不幸为许可琼所误,今日就是死了,也无愧于先王了!”
另外一个就是彭师暠,被众朗军远远地围在当中,他将钢槊投在地上,大呼请死。马希萼叹道:“此二人真乃铁石人也!”说罢,竟撤了二人之围,任由二人所往。
马希崇率领众将吏将马希萼迎进楚王宫,并请其尽早即位。不久,朗州兵将马希广擒获,长沙掌书记李弘皋、李弘节兄弟、都军判官唐昭胤及邓懿文、杨涤等,皆被抓获。
朗州兵将马希广带到马希萼跟前,马希萼问道:“继承父兄之业,难道就没有长幼之分吗?”
马希广低头言道:“我原本不想袭位,但是,先王有遗命,将吏们又推戴,再加上朝廷任命,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马希萼遂将众人一并囚禁了起来。
长沙城整整乱了三天三夜,之后马希萼才下令禁止焚掠。马希萼遂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除马希崇为节度副使外,其它要职,皆被朗州人占据。之后,李弘皋、李弘节、唐昭胤、杨涤皆被凌迟,邓懿文被斩首。
对于如何处置马希广,马希萼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对将吏们言道:“希广不过一介懦夫,被左右所控制,我想保全其性命,不知可否?”
诸将皆不吭声,马希崇却说道:“王兄三年血战,才得长沙,所谓一国不容二主,若留其性命,他日必会后悔。”马希萼一听有理,这才下令将马希广处死。
马希广临刑之时,犹在诵读佛经,彭师暠含泪将其安葬在了浏阳门外。
马希萼以其子马光赞为武平留后,以何敬真为朗州牙内都指挥使。马希萼想召用拓跋常,但拓跋常却称疾不见。
奇怪的是,马希萼对于许可琼却突然不理不睬了,不但没有履行对许可琼的承诺,甚至连赏赐都没有,竟将他外放为了蒙州刺史。许可琼大为恼恨,意欲起兵作乱,其弟许可琦直言劝道:“希广忠厚仁善,待人至诚,兄长却将其国家卖于他人,长沙人皆归罪于兄长。希萼如今大功告成,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兄长,他把你外放为刺史,焉知不是要激怒你,好将你根除呢?你能外放蒙州,实乃万幸!赶快谢恩赴任,方能保全宗族。”
许可琼大悟,乖乖地到蒙州赴任去了。后人作歌赞讥讽道:
既能卖弟,兄心安何?
兄心贪时,弟心亦恶,
兄身危时,弟心明澈!
一丘之上,有莺有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