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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刚过,魏州、镇州分别遣使至大梁,说是辽人入侵,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各节度使、刺史皆依城自守,不予出击,致使契丹游骑畅行无阻,直达贝州及魏州境内。刘承佑大为担忧,当即遣郭威率军北上,督率诸军抵御辽军,并以宣徽使王峻为其监军。辽军接到消息后,慌忙北撤。
郭威率军抵达邢州后,上表奏请准许他率军进入辽国境内追击辽军,刘承佑却怕挑起与辽人的战争,没有同意,并且还命他退回魏州。郭威无奈,只好率军回到了到魏州。没过几天,刘承佑又召他回大梁参加嘉庆节,也就是刘承佑的寿诞。
杨邠认为,辽人近来屡屡入侵,横行于黄河之北,而各籓镇却各扫门前之雪,皆不主动抵御,究其原因,是由于没有朝廷重臣统一调派之故,故而决定让郭威出镇邺都魏州,以便督都诸镇防备辽兵。史弘肇也大表赞同,并建议让郭威继续兼任枢密使,苏逢吉则担心郭威军政一身,威权太重,便以此事没有先例为由,坚决不同意。史弘肇却道:“郭侍中若兼任枢密使,就可便宜从事,诸军就会畏服,号令方可通行。”
苏逢吉道:“以内制外,才能通顺;若是反过来以外制内,这合适吗?”
不过,刘承佑最后还是听了史弘肇的,以郭威为邺都留守、魏州节度使,仍兼枢密使,并诏命黄河两岸各藩镇,凡是调兵遣将、金钱粮草等事,只要见到郭威文书,皆须遵照执行。
次日,朝中重臣于窦贞固府举行宴会,一起为郭威送行。宴上,史弘肇特意举着大杯走到郭威跟前,大声说道:“昨日朝廷议事,我力排众议,推荐郭公兼领枢密使!今日就为史某饮了这杯酒吧。”
苏逢吉也举杯说道:“这都是为了国家,郭公莫要耿耿于怀?”
史弘肇厉声喝道:“安定国家,在于长枪大剑,你们这些‘毛锥子’又有何用?”
王章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反问道:“没有我们这些‘毛锥子’,钱粮又从哪里来?”
自此,将相之间便开始有了隔阂。依附在杨邠门下的新科进士王朴,颇通术数,预感到朝廷将有内乱,便以家中有事为借口,告假离开了大梁,回故里东平去了。郭威见朝廷重臣如此,心中大感不安,也预感到朝廷要出事。
郭威离开大梁之前,特意为义子柴荣举行了婚礼,新娘便是符彦卿之女符氏。郭威自从将符氏交给符彦卿后,符氏之母认为,经此大难,女儿能保全性命,实乃上天护佑,故而,劝她出家为尼,以保天恩。但符氏却不愿意,说道:“所谓死生自有天命,何必要自削头发,遁迹空门呢?”
其母不知,她在郭威府上就已看上了她的义兄——柴荣,此人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更兼仪表堂堂,确有龙凤之姿。而柴荣呢,也早就心仪符氏,再加上他刚刚丧妻,便恳求郭威向符彦卿提亲,符彦卿自然是求之不得,一拍即合。汉帝刘承佑听说后,也遣中使送来贺礼,并特意把柴荣从左监门卫将军破格擢升为了魏州牙内都指挥使,以示恩宠。不久,符氏之妹也嫁给了柴荣。
柴荣与符氏的婚礼刚举行完,郭威就带着柴荣夫妇离开了大梁。郭威与刘承佑辞行之际,对刘承佑说道:“太后跟从先帝很久了,经历过许多大事,陛下年纪尚轻,若有事情,应多向太后请教,一定要先得到太后的同意再施行。”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陛下应当亲近忠正刚直之士,远离谗佞奸邪小人,善恶之间,应当仔细体察。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皆是先帝旧臣,尽皆公忠体国之人,一定要对他们推心置腹,放心委任,如此,必不会有大的失误。至于疆场之事,陛下尽可宽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驱策!”
刘承佑见他说的挚诚,郑重其事地说道:“爱卿忠言,朕当牢记在心!”
郭威临行前头一天晚上,又去拜访了冯道,咨问抗御辽国的策略,但冯道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郭威知道,冯道不愿提及辽国之事,只好做罢。
冯道自打回到大梁后,一直很少参与朝政,每日里只在家中闲居,自得其乐,自称“长乐老“,他还给自己写了一篇《长乐老自叙》,著述自己的一生,其中言道:
余世家宗族,本始平、长乐二郡,历代之名实,具载于国史家牒。余先自燕亡归晋,事庄宗、明宗、闵帝、清泰帝,又事晋高祖皇帝、石重贵。辽据汴京,为北主所制,自镇州与文武臣僚、马步将士归汉朝,事高祖皇帝、今上。顾以久叨禄位,备历艰危,上显祖宗,下光亲戚……静思本末,庆及存亡,盖自国恩,尽从家法,承训诲之旨,关教化之源,在孝于家,在忠于国,口无不道之言,门无不义之货。所愿者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以三不欺为素。贱如是,贵如是,长如是,老如是,事亲、事君、事长、临人之道,旷蒙天恕,累经难而获多福,曾陷蕃而归中华,非人之谋,是天之祐。**之内有幸者,百岁之后有归所。无以珠玉含,当以时服敛,以籧篨葬,及择不食之地而葬焉,以不及于古人故。祭以特羊,戒杀生也,当以不害命之物祭。无立神道碑,以三代坟前不获立碑故。无请谥号,以无德故。又念自宾佐至王佐及领藩镇时,或有微益于国之事节,皆形于公籍。所著文章篇咏,
因多事散失外,收拾得者,编于家集,其间见其志,知之者,罪之者,未知众寡矣。有庄、有宅、有群书,有三子可以袭其业。于此日五盥,日三省,尚犹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为子、为弟、为人臣、为师长、为夫、为父,有子、有犹子、有孙,奉身即有余矣。为时乃不足,不足者何?不能为大君致一统、定八方,诚有愧于历职历官,何以答乾坤之施。时开一卷,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耶!老而自乐,何乐如之!时乾祐三年朱明月长乐老叙云。
冯道在家自乐,朝廷权臣之间的争斗却愈演愈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三司使王章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认为如此下去,将会动摇朝廷根本,故而,郭威走后,他又在自己府中置办了一场酒宴,邀集在朝重臣,希望能借此缓解一下。宴会初始,气氛还算融洽。杨邠兴致越来越高,竟提议行酒令饮酒,众臣皆表示赞同。
事情就出在行酒令上:史弘肇不太熟悉酒令,客省使阎晋卿坐在他跟前,见他罚酒太多,便屡屡给他出招。苏逢吉看到了,一脸怪笑地说道:“中书令身边有姓阎的,还怕罚酒吗?”
一句话惹恼了史弘肇!原来,史弘肇之妻正好姓阎,而且出身于酒家歌伎,苏逢吉此言显然是在讥讽他夫人的出身!他不禁勃然大怒,当时就破口骂道:“兔崽子,你找死啊!”
苏逢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觉理亏,就没敢吭声。
史弘肇却越想越气,起身竟要殴打苏逢吉,苏逢吉见状,只好狼狈地起身躲避。史弘肇拔出佩剑自后追赶,恶狠狠地说道:“兔崽子,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杨邠连忙上前抱住他,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地说道:“史公千万不可,苏公乃朝廷宰相,史公若杀了他,将置圣上于何地啊?你可要三思啊!”史弘肇闻言,这才恨恨地驰马而去。杨邠也跨马随行,一直送到史弘肇家门,才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中。
刘承佑听说此事后,忙命宣徽使王峻设宴,为二人调解,但却没有一个人前往参加。事后,苏逢吉越想越后悔,想要外放出京,避开史弘肇,但转念又想道:“我若是离开了朝廷,还不更由着史弘肇了,那我还能有活路吗!”于是,又打消了出京的念头。
王章忧心忡忡,也想请求外放出京,杨邠、史弘肇知道后,却拼命劝阻,王章这才留了下来。
朝中大臣纷争,宫内也不安宁,经常有怪事发生:宫女们白日里见鬼,太监们说晚上有怪物乱扔东西,夜半三更之时,还有一些不明来由的男男女女在紧闭深锁的宫殿里欢宴歌舞。十月上旬,大梁城内一片响晴,唯有宫城内,却是狂风暴雨,许多殿阁被揭走了屋顶,不少树木被连根拔出,就连郑门的门楼都刮了起来,一直落到十几步开外,当场砸死了七个人。
刘承佑大为不安,咨问司天监赵延乂有没有禳祈之术,赵延乂道:“臣学的是天文、时日,不懂得禳祈。不过,王者欲消弭灾异,最好的办法还是修德。”
刘承佑问道:“如何做才算修德?”
赵延乂趁机答道:“请陛下多读《贞观政要》,并照其所做,灾异定会消除的。”刘承佑知其敷衍自己,再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