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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重贵驰马至阵前,又要拍马前行,晋**将皆纷纷上前拦阻,但都被他一一喝退了,只留下了高行周、符彦卿一左一右护卫。三人一直离开晋军军阵有五十多步,方才勒马停住。
石重贵高声问道:“皇帝阿翁别来无恙?孙儿重贵有礼了!”
耶律德光见状,也只好拍马出阵,驰至距石重贵百步之远处停下,驻马问道:“你就是当年的‘大眼儿’吧?景延广叫我前来厮杀,他人在哪里?”
石重贵答道:“延广乃晋国臣子,既然朕在此与皇帝阿翁相见,哪还用他说话呢?何况,延广也并未说要与皇帝厮杀,他也想两国睦好如初,不想让两**民涂炭,是皇帝阿翁误解了。朕继位以来,对皇帝阿翁并未失礼,一直谨小慎微,皇帝阿翁又何必一定要率军南来呢?”
石重贵这番言语,不温不火,不卑不亢,令耶律德光这个直性子一时还不知道如好回答,只好说道:“当年我曾与你父皇有约,你晋国为我臣国,你为何背约?”
石重贵道:“父皇为阿翁所立,称臣有约,自是可以。如今,父皇已经升仙,论家礼,我自然可以称孙,然而我这天子,却是国人所立,怎可向阿翁称臣?所谓失约之说,又从何说起?”
耶律德光一时无言,其大将麻答高声叫道:“小皇帝如此无理,何必与其多言!”说罢,拍马舞刀,直取石重贵。
高行周大怒,喝道:“夷狄之辈,真正是毫不知礼!天子说话,你也敢插嘴?”说罢,拍马举枪迎上。石重贵见状,从容地退回了本阵。耶律德光也勒转马头回阵,他尚未回到阵前,只听身后“啊”的一声惨叫,连忙回头,只见麻答手捂左臂,正往回逃来,高行周却威风凛凛地立马于两阵之间!辽国众将又羞又怒,就有五员战将纷纷策马出阵。
晋军阵中,符彦卿、皇甫遇、石公霸、高怀德等将也跃马而出,与高行周一起,各找对手厮杀。一时间,两军阵前,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两军各自擂鼓呐喊,鼓声彻地,喊声动天。
耶律德光见状,立令左右两翼各出精骑五千冲击晋军两翼。各骑将领命,率骑军呼啸而出,怪叫着冲了过来。晋军初始一直肃然不动,直至辽骑临近,方才万弩齐发,一时间,飞矢遮天蔽日,契丹骑军顿时就人仰马翻了,少数冲到晋军阵前的辽骑,则被晋军长枪兵一阵乱捅,左右两侧的两阵之间,登时就多了一千多具辽兵尸体,数千匹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四处乱奔。
耶律德光大为心痛,只气得哇哇大叫,大骂其军将无能。赵延寿劝慰道:“此乃两国决战,万望陛下息怒。”耶律德光这才又恢复了常态,他在辽骑冲击的时候,已经发现晋军东翼弓箭较为稀疏,此时便又命二千“铁鹞军”集中冲击晋军的东翼。
铁鹞军乃是辽军中的精锐,人马皆用铁衣裹得严丝无缝,就连头脸也都用铁甲围护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弓箭强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耶律德光还给他们取了个绰号,叫做“不死军”。此时,两千“不死军”人人挥舞着弯刀“哐当”“哐当”地向晋军杀来,晋军连忙放箭,然而,利箭击在铁鹞军身上,只听“当当当当”的声响,却全都撞落在地上,铁鹞军对满天的飞箭竟是视若无物,眼看着就要杀入晋军阵中了!石重贵此时已经回到城中,正站在城楼上观看,见此情形,心中连叫“不好!”
就在这时,晋军阵中突然冲出两队精骑,各有二百多人,迎着铁鹞军就杀了过去。当先两员将领极为抢眼:一位将领白盔白甲,看年龄不过二十多岁,身形高大威猛,手执大铁挝,专朝铁鹞军腰部横扫,铁鹞军纷纷落马;一位将领黑脸黑须,长髯飞扬,手执长铁枪,专朝铁鹞军的头上猛砸,铁鹞军个个胆寒,被挡在了两军阵间。
石重贵问景延广道:“此二将为何许人也?”
景延广道:“使铁挝的将领,姓药,名元福,并州晋阴人,现为左千牛卫将军。黑髯的那位,复姓慕容,名彦超,乃是吐谷浑人,外号‘阎昆仑’。此人别看长髯飘飘,其实年龄还不到三十岁,他与刘知远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现为右千牛卫将军。”
石重贵叹道:“真虎将也!”
耶律德光在阵前看到晋军诸将如此勇猛,回头对赵延寿道:“中国毕竟是大国,取之不易啊!”心中当时就有了退兵的打算。
此时,两军阵前厮杀的战将,也已有了结果,辽将两死一伤,晋将却只有石公霸一人受伤。高行周对符彦卿道:“此时不冲,更待何时?”随即拍马杀入辽军大阵之中,符彦卿、皇甫遇也高喊“杀”声,冲入了敌阵。石重贵远远望见,当即下令诸将挥军掩杀,他自己则亲自在城头擂鼓助威。
两军随即混战在了一起,近三十万人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从午时一直战到日暮,各有四万多伤亡,两阵之间的断箭遗镞,竟有一寸多厚。
耶律德光知道这样硬拼不是办法,又不知道晋国还有没有援军,他尤其担心的是景延广,此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不知有什么诡计,只好鸣金收兵,后退三十里扎营。
晋军也不追赶,各军皆相继收军回营。
石重贵特意召药元福、慕容彦超到跟前,赞道:“你等奋不顾命,虽古之忠烈也无以相比。”药元福在阵中,三匹战马皆中流矢,石重贵说道:“勇将岂可无良马?”当即选了两匹名马赐给他和慕容彦超,随即授药元福为郑州刺史,慕容彦超为濮州刺史。
当晚,耶律德光帐下有一汉兵偷了耶律德光的宝马前来投降,并声称辽帝已经传下木书,将要收军北去。高行周认为,此言可信,辽主已经心生退意,当可出军追击。但景延广却犹疑不决,他还在为十几天前辽军诈退伏兵之事而后怕!他担心此次恐怕仍是故技重施,故而不敢追击。石重贵也认为,辽帝此次退兵是真,应当追击。但是,景延广却坚持不出兵,石重贵无奈,只好依了他。
耶律德光果然要退军了,他将大军分为了两军:一路由麻答率领,从沧州、德州退军;一路由他亲自率领从深州、冀州退军,留赵思温之子赵延照为贝州留后,并给他留下了一万多兵士坚守贝州。
两路辽军一路大肆报复,所过之处,烧杀焚掠,无恶不作,纵横千里之内,百姓物产几乎毁劫一空,白地千里。麻答还趁德州不备,突然攻陷德州,全城百姓被屠戮殆尽。
直到这时,景延广这才确信辽军退了,连忙令各将率军追击,然而已经晚了,各军尽皆无功而返。
自辽国大举南侵以来,诸将皆奋力苦战,唯独景延广自始至终没有与辽军照面,高行周私对符彦卿道:“当年与辽国绝交,景公其言何其勇敢?辽军真的来了,他却如此怯懦,真是让人失望。假使马家口、戚城之战后,置大军于北归之路,辽人主力定当大损,此后将再也不敢南顾中国了。如今,辽人虽有损失,但并没伤及元气,辽人之心决不会罢休,必将再次南来。”符彦卿深以为然。
其实,辽军北归之时,耶律德光一直顾虑重重,尤其是刘知远、杜重威皆手握重兵,随时都有可能截断他们的归路。辽兵此时归心似箭,士气极为低落,一旦刘知远、杜重威出兵拦阻,必然是凶多吉少。他此次南来,入中国境内还不到一百天,就白白损失了七八万精兵,心中已是后悔不已。故而,他才将大军分为两路,以便互相接应。
然而,他的担心却是多余的,一路之上,他不但没见到太原军的影子,就连镇州的杜重威也仍然是紧闭城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军从镇州城下走了过去。
辽军此次南侵,杜重威一直闭城自守,镇州境内城邑相继失陷,一境生灵皆受屠戮,但杜重威却置若罔闻,自始至终,未出一兵一骑相救。到了后来,辽军经常以数十骑驱赶着成千上万的汉人从城下经过,如入无人之境,但杜重威却只是站在城墙上注目观望,毫无出击之意。
但邢州的马全节却不然,当他一听说辽人北撤回国,当即率军北上,先是攻陷了白团城,俘获了七百多辽人;接着又攻陷了泰州,俘斩辽军二千多人,生降其守将晋廷谦;随后,又大败辽军于定丰,生擒其主将安晖。
辽军刚刚退去,秦州也送来捷报,秦州出兵救援阶州,自黄阶岭出军,大败蜀兵于西平。
不管怎样,中**民总算是将辽军赶回去了,石重贵及满朝文武尽皆出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