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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锐本为范延光家仆,虽然年轻气盛,为人轻浮,但却深得范延光信重,竟将一应军政大事都委托给了他。所谓小人得志,孙锐依仗范延光的信重,越来越专横跋扈,对魏府众幕僚更是趾高气扬,书文奏章稍不如意,就恶声喝斥,有时当着范延光的面,就将文稿扯碎,扔到文吏的身上。
石敬瑭加封范延光临清郡王不久,范延光就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一连十几天,连府门都不能出。孙锐趁机暗地里将澶州刺史冯晖召至魏州,二人密谋了整整一夜。次日,二人即闯入范延光府中。范延光一见冯晖,大感诧异,问道:“谁让你离开澶州的?你这可是擅离之罪。”
冯晖道:“闻听大王染病,特来看望。”
孙锐拍着自己的胸脯,高声说道:“主公就不要怪罪冯将军了,是我让冯将军来的。”
范延光大惊道:“你怎敢私自传命,难道你想造反吗?”
孙锐哈哈大笑道:“主公说对了,我就是想造反!不过,我是要跟着主公一起造反!他石敬瑭一介病夫都能当皇帝,难道主公就不能做皇帝吗?论才德、论功勋、论军力,主公哪一点不胜过他?难道主公真的原意久居其下跪地称臣吗?”
范延光闻言,说了一句“放肆”,就低头不语了。
冯晖见状,知道范延光已经心动了,也说道:“孙公说的不错,请主公莫再犹豫了。当今主上依仗契丹即位,割让燕云十六州,自做儿皇帝,实乃我大汉亘古未有之奇耻大辱!天下人人皆痛心疾首。主公只要举起义旗,登高一呼,必会应者云集,何愁大事不成呢?”
范延光道:“冯将军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石某已经名正,我已为其臣下,若是举旗造反,免不了要落个背主逆臣的千古骂名。”
孙锐大声道:“主公此言太过迂腐,他石敬瑭当初难道不是唐臣吗?所谓成王败寇,只要主公做了皇帝,‘卖国逆贼’这个罪名,就是石敬瑭的了,而主公不就成了救国救民的汉人圣主了吗?”
范延光大悟,一下子就从病榻上坐了起来,说道:“好吧,中国多难,逆贼卖国,救华夏,驱鞑虏,除逆酋,收国土,此其时也!”
次日,孙锐即做了两面大旗,其上就绣着范延光所说的这十二个大字:
救华夏,驱鞑虏,除逆酋,收国土。
范延光的病当时就全好了,随即传檄各镇,以冯晖为都部署,以孙锐为兵马都监,令二人率步骑军二万南下,直取大梁。
滑州节度使符彦饶闻听范延光公然反了,连忙将这一消息奏知了石敬瑭。石敬瑭接报大惊,慌忙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白奉进率三千五百骑北上,令其屯守白马津;任命东都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率军二万北上;命杨光远率军一万进驻滑州,增援符彦饶;命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率兵一万屯守卫州。杜重威,朔州人,其妻为石敬瑭之妹宋国长公主。
军校郭威原在刘知远麾下,此时却在杨光远军中,依照军命,他必须随杨光远北征,但他却求见刘知远恳求把他留下,刘知远问他为什么,郭威道:“杨公有奸诈之才,无英雄之气,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唯有刘公!”
刘知远低头思量了好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杨光远接到诏命后,连家都没回,就点齐了军马,星夜率军离开了京城。
冯晖、孙锐率魏军抵达黎阳口,正要率军渡河,探马来报,说杨光远之军已经抵达胡梁渡了。冯晖大惊,他万没料到杨光远会来得这么快,哪里还敢渡河,只好在黎阳口扎营待机。
石敬瑭闻听杨光远已经守住了黄河渡口,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些,随即下诏,任命杨光远为魏府四面都部署,也就是讨伐魏州的主帅,张从宾则改为副部署兼诸军都虞侯,并令潞州昭义节度使高行周率军屯兵于相州,为魏府西面都部署,以刘审交为供馈使。
范延光一向与张从宾交好,一听说张从宾为讨伐魏州的副主帅,当即遣心腹范达去见张从宾。张从宾率军行至河阳,正遇见范达。范达对张从宾道:“张公和我家主公情如兄弟,如今为何也来讨伐魏州?”
张从宾胡须乱飞,仰天大笑:“石敬瑭卖国,天下人皆有怨言,张某堂堂大丈夫,怎会与其同流?怎奈我势单力孤,又没有大藩做根据,故而忍辱偷生。如今范公起事,正合我意,我本打算到了魏州城下再与范公联络,既然贵使到此,就可省去这个麻烦了。”
范达一听,不禁大喜,连声说道:“将军深明大义,本使代我主深谢将军。”
张从宾道:“既然如此,贵使且回魏州,等待张某率军与范公合兵一处。”
范达道:“我家主公让我带话给张将军,魏州城坚兵强,朝廷各军还奈何不了,张将军没有必要再去魏州。石某眼下在大梁,京都洛阳必然无备,将军不如率军悄悄返回,奇袭洛阳,一旦成功,石某就根据顿失了,大事必然可成!”
张从宾大悟,连声赞道:“范公不愧智者,此计甚高!待张某先拿下了河阳,再直捣洛阳,一旦得手,石敬瑭就没有根据了。”说罢,当即率两万军马直奔河阳。抵达河阳城下后,他先将大军安置在城外的一个密林中,然后率领一千亲军至河阳城下,让亲军打开城门,说有机密要事与河阳节度使石重信商议。城门守将一看他是东都巡检使,又是石敬瑭新任命的伐魏副帅,当时就打开了城门。
张从宾入城之后,率亲军直奔河阳牙城。石重信万没想到张从宾会造反,正准备出城迎接他呢,被张从宾冲入府中,手起刀落,一刀给斩杀了。张从宾随后留下张全义之子上将军张继祚守御河阳,他则率军悄悄地奔洛阳而去。
果如范延光所料,洛阳果然无备,更没有人会料到张从宾会反,张从宾河阳之计再施,顺利地进入了宫城,又将皇子东都留守石重乂斩杀了。
张从宾占领洛阳后,想取内库钱帛以赏赐所部兵士,但留守判官李遐却死活不给钥匙,乱兵大怒,当即将其杀掉。张从宾赏军之后,任命东都副留守、都巡检使张延播临时执掌河南军府之事,然后就率兵东进,意图先占据汜水关,再逼围汴州。
石敬瑭听说两个皆不满二十岁的儿子都被张从宾给杀了,心痛得差一点就晕过去。但他也明白,京城被叛军所占,情势已是危殆万分,此时还不是他哀伤的时候,连忙召见奉国都指挥使侯益,说道:“眼下社稷危殆,已是千钧一发,爱卿能为朕而死吗?”
候益道:“君忧臣死,古来如此,请陛下给臣锐卒五千人,臣定当破贼。”
石敬瑭遂以候益为西面行营副都部署,率兵五千人西进,命其与杜重威会合,共同讨伐张从宾。接着,他又命宣徽使刘处让从黎阳分兵,增援侯益、杜重威。
范延光、张从宾南北呼应,声势大振,一时间,各路羽书、檄文如雪片般飞抵大梁,报急军使来去匆匆,汴州大街之上,时时都有飞马奔驰的军使。随驾众臣既担心在洛阳的亲眷,又担心叛军来攻,因而人人神色慌张,面露怯意,唯有桑维翰神情自若,依然有条不紊地在指划军事,接待宾客,完全和往常一样,众大臣见其如此,心中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不久,军报来报,张从宾已攻占了汜水关,巡检使宋廷浩被杀。石敬瑭一听,当时就惊呆了,连忙换上战袍,召集轻骑,准备逃奔太原。桑维翰闻讯,匆匆赶到,双手拉住石敬瑭的马缰,叩头苦谏道:“贼人锋芒虽盛,但其势不会太久,陛下此时绝不可轻动,恳请陛下再等等看。陛下此时若离开汴州,臣敢断言,陛下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下,马上就会付诸东流!”石敬瑭只好又留了下来,不过,他却做好了随时逃往太原的准备。
范延光闻听张从宾先后占据了河阳、洛阳、汜水关,心头一阵狂喜,仰天长叹道:“苍天有眼,大事成矣!”连忙分遣使者前往大梁及各藩镇,以蜡丸藏书,招诱曾经失职或者不得意的军将。这一招果然奏效,在大梁的右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右卫大将军尹晖,在许州的温韬之子温延浚、温延沼、温延衮,皆相继响应。范延光令娄继英、尹晖袭取大梁,令温氏三兄弟先取许州,娄、尹、温氏兄弟皆回书领命。
不想,娄继英、尹晖做事不密,被桑维翰觉察到了,二人只好逃离大梁。尹晖想投奔南唐,却被追兵所杀。娄继英无奈,只好前往许州,投靠了温氏兄弟。桑维翰劝石敬瑭此时当以稳定人心为要,石敬瑭依其所言,下旨道:“范延光黔驴技穷,大施奸谋,诬蔑忠良,离间将士。自今日起,凡拿获范延光谍人者,重赏!”
许州节度使苌从简防范严密,温氏兄弟一直没有机会起事,温延浚便想杀了娄继英以自明,但温延沼却不同意。温氏三兄弟只好与娄继英一道,前去投奔张从宾。不想,四人到汜水关后,娄继英一见张从宾,便说温氏兄弟乃朝廷奸细,张从宾竟信以为真,当即就将温氏三兄弟给杀了。原来,娄继英早就知道温延浚想要杀他了,一路上却不动声色,心中早就盘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