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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珂见朝廷已然安定,特意在宫中大设家宴,并特意请太后、太妃参加。酒酣之际,已为太妃的王淑妃突然举酒说道:“皇帝,我有一事相求?”
李从珂问道:“太妃有何事啊?”
王淑妃道:“请求皇帝准许我去做比丘尼。”
李从珂大惊:“好好的,太妃为何要出家?莫不是,朕做错了什么事?”
王淑妃道:“小儿从益如今已经侥幸逃过性命,若陛下不能容他,我身死之日,将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故而想逃入空门。”说罢,已是泪如雨下,李从珂也觉凄然,说道:“太妃有恩于我,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保全许王的。”王淑妃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此事之后,李从珂对王淑妃就更加敬重了,待其一直颇厚。
次日朝班,突有刘遂雍使者自长安来报:“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武定节度使孙汉韶各举其镇投靠两川了。”
李从珂大奇,忙问究竟。长安使者奏道:张虔钊、孙汉韶从凤翔逃回兴元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陛下继位的消息传到兴元后,二人更是惊惧万分,几经商议,最后才决定举两藩镇之地投靠两川。孟知祥自然是大喜过望,遣张公铎率兵一万屯兵于大漫天以迎接二人,张虔钊、孙汉韶皆举族迁往成都。不久,阶州刺史赵澄、文州都指挥使成延龟也相继投降了蜀国。兴州刺史刘遂清闻讯,担心蜀兵来犯,便将三泉、西县、金牛、桑林之兵尽皆撤回到散关以北。
刘遂雍的使者还用槛车押来了刘遂清,向朝廷请罪,一为没有在凤翔时及时投靠,二为散关以南的所有州镇被他全都放弃了。
李从珂一来考虑到刘遂清能主动回归,二来念在他是刘遂雍的堂弟,刘遂雍又有大功于己,故而没有对其治罪。
李从珂从凤翔出发之时,曾许诺进入洛阳后,每位军士赏钱百缗。他倒是没忘了此事,到达洛阳的当日,他就曾问三司使王玫:“府库中还有多少存钱?”王玫当时回答说“还有数百万之多”。李从珂认为有五十万缗赏军也就足够了,既然还有这么多钱,心中也就踏实了。如今既然已经登基为帝,自然该兑现当初的许诺了。但他万没想到,内外库都翻遍了,统共才只有三万缗!李从珂既惊又怒,对王枚好一通责骂,问道:“府库为何枯竭?你又为何谎报库存欺瞒朕?”
王玫答道:“臣早就知道陛下在凤翔的赏军之诺,也很清楚府库已经枯竭。先帝在世时,确曾府库充盈,但经秦王之事后,好多钱都用来赏军了。后来,宋王为讨伐陛下,又几乎倾府库所有来赏赐军士。陛下入京之时,大事尚未定下,臣不想以此烦扰陛下,这才斗胆谎报府库充盈,事已至此,臣只能请求陛下治罪了。”
李从珂一听,这才释然,说道:“卿原本也是好意,何罪之有?不过,朕已经许诺赏军,怎好失信于军士?”
王玫道:“陛下勿忧,圣上如今已经贵为天子了,不就是区区几十万缗钱吗,以国家之大,想想办法也就筹措来了。”
李从珂想想也是,便问道:“卿有什么好办法?”
王玫道:“可向京城百姓借钱啊!天下都是陛下的了,百姓们还能不借钱给朝廷。”
李从珂此时也没有其它好办法了,只好同意,责令王玫速去办理。然而,过了好多天,王玫却只借得了数万缗,王玫自然又挨了李从珂一顿责骂。李从珂知道,看来这个王玫是指望不上了,只好召集冯道、刘煦等执政重臣商议,李从珂对重臣们道:“军不可不赏,人不可不恤,但府库却没有金银,如之奈何?”
刘煦道:“王玫的办法是不错的,不过,空口白牙,朝廷又连经大乱,谁会主动向朝廷借钱呢?不如按照房屋大小向百姓借款,无论士民、百姓,皆按照其房屋的大小,预借五个月的租金。”
李从珂大喜,当即责令王玫按此法办理。
然而,京城百姓还是不愿借款,十几天过去了,统共才凑到六万缗!李从珂大怒,立令军士随着有司一块去催逼。军士们一听说这钱是给他们筹集的,自然是极为用心了,一个个手持长枪,跟着有司官员挨家挨户的去催逼,昼夜督责,并限令时日上交,若交不上钱,就锁拿入狱。一时间,整个京城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京城牢狱人满为患,不少人被逼得上吊、跳井。而军士们却个个喜气洋洋,面有骄色。市民们皆暗地里骂道:“你们为主上立功,倒让我们鞭子抽胸、棍杖击背,出钱赏你们,你们反倒洋洋自得,难道就不觉得有愧于天地吗!”
最后,倾尽库藏旧物及诸藩镇供奉,甚至连太后、太妃的用品、衣服、首饰都拿出来了,再加上向百姓“借”来的钱,总共才凑了二十万缗,仍有近三十万缗的缺额,李从珂不禁忧心忡忡。
当天夜里,李从珂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起身走到殿外,在月夜之下低着头来回踱步,一边思量着如何筹钱,一边唉声叹气。恰好有一人走进内宫,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尚书库部郎中李专美。李从珂一直认为李专美甚有才学,天成年间,安邑榷盐使李肃聘其为推官,当时李从珂正镇守河中。一天夜里,李从珂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李嗣源强逼着他和李从厚削发,次日中午,即特意宴请李肃、李专美等文吏,咨问他们主何吉凶,在座之人皆无人能解。宴罢,李专美却主动留了下来,悄悄对他言道:“此梦大吉,将来大王必为嗣主。”自那之后,李从珂便把他召入了幕府,后来,一直就跟在李从珂左右。李从珂留守长安时,以其为从事;移镇凤翔后,又将其升迁为记室;即位后,则以其为尚书库部郎中、充枢密院直学士。
李从珂问李专美为何入宫,李专美说他今夜当值,李从珂不无抱怨地说道:“卿乃士人子弟,常言有才术,如今我为赏军之事愁得连觉都睡不着,卿却不能让我渡过难关,留着才术,又有何用呢?”
李专美闻言,不禁惶恐万状,连称有罪。沉思良久,方才奏道:“臣才力驽劣,陛下录任太高,无法裨益于圣朝。不过,府藏空虚,军赏无法施行,倒并非微臣之罪。以臣来看,长兴末年时,赏赐就已过度,这才导致府库空竭。宋王临朝之后,纪纲大坏,纵有财赋无限,也不能满足骄军之欲壑,所以才使得陛下虽孤立于西岐却能得到天下。臣以为,国之存亡,仅有赏赐是不够的,还必须有法度,须以刑政立于上,耻格行于下,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才是正道。若陛下不改覆车之辙,为赏赐无赖之骄军,而使无辜之百姓遭殃,则前途实在堪忧,事关存亡,陛下不可不察。为今之计,可将现有钱财平均分配,何必一定要践行前言呢?”
李从珂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次日即颁下诏命:凡在凤翔归附的宿卫军,杨思权、尹晖等军将各赐二匹马、一头骆驼、钱七十缗;普通士卒各赐钱二十缗;在京军人各赐钱十缗。
此诏一下,军士们大为不满,军营内怨言满天,甚至还有军士作谣讽刺道:
春去夏来,日头太热。
除去菩萨,扶立生铁。
意思是说,李从厚宽仁柔弱,俨然若菩萨;而李从珂却刚愎严肃,就好像生铁意一样,暗示他们已有悔心了。
不管怎么说,赏军一事总算是对付过去了,李从珂终于可以专注于朝政了。他先立沛国夫人刘氏为皇后,随后就定下了内阁的班底,当然是以“五心腹”等人执掌机要:以韩昭胤、房翯为枢密使,刘延朗为副使,以李专美、薛文遇分别为比部郎中、职方郎中,皆为枢密院直学士,以宋审虔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也就是说,宋审虔掌兵,李专美、薛文遇主谋,而韩昭胤、房翯、刘延朗则共掌机密。仍以冯道、刘煦、李愚为宰相,以皇子左卫上将军李重美为镇州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相里金、杨思权、尹晖等军将皆依照当初的许诺擢升为节度使。随后,又召范延光为枢密使,以马胤孙、王仁裕为翰林学士……
李从珂感念当年吕琦在洛阳时的相访之义,特意颁诏,拜吕琦为知制诰、给事中、枢密院直学士、端明殿学士。
新朝廷终于安定了下来,但有一人,心中却越来越不安了,此人就是石敬瑭!
石敬瑭进京之后,李从珂对他一直就不冷不热,既不改任,也不放他回太原,这让他整日里坐卧不宁、忧心忡忡。晋、梁相争之时,李从珂与石敬瑭皆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军中,皆为李嗣源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但是二人却谁都不服谁,故而,二人一直交往不深。李从珂即位后,石敬瑭不得已而入朝,李嗣源的葬礼早就完了,李从珂却绝口不提放他回太原之事。他自己心中忐忑,更不敢主动要求归镇,久而久之,就郁郁而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