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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州孤城被围困三百多天,夏鲁奇粮尽兵绝,遂州终被西川将李仁罕攻陷,夏鲁奇自刎而死,时年四十九岁。李嗣源闻听噩耗,恸哭不已,厚赐其家,赠太师、齐国公。
夏鲁奇为人忠义,爱民惜兵。当他从河阳移镇许州之时,孟州之民感其恩德,竟然有数万百姓扶老携幼地将道路拦住,有些百姓跪在他的马前,也有些百姓卧在他家眷的车轮前,苦苦挽留,致使他在孟州整整呆了五天,无法离开。当时,百姓们还推举了一些年老德高的长者前往洛阳,恳请皇上将夏鲁奇留在河阳,李嗣源当时感动得热泪直流,令冯道、赵凤好说歹说,才将长者们劝回。然后又遣中使亲往孟州对百姓抚慰劝说,夏鲁奇方才离开孟州。夏鲁奇自杀的噩耗传到河阳后,河阳百姓如丧考妣,人人垂泪,并兴建了许多祠堂,供奉夏鲁奇。
李嗣源为报夏鲁奇之仇,命石敬瑭无论如何也要进入两川。石敬瑭无奈,只得再次率军进攻剑州,将大军屯兵于北山之上。孟知祥命李仁罕枭下夏鲁奇首级,遣人高举着向朝廷军示威。此时,夏鲁奇的两个儿子也在军中,一见其父首级,皆哀哭不止,一再请求石敬瑭准许他们出战,夺回父亲的首级。石敬瑭道:“孟知祥乃是长者,必会礼葬你父亲,这不比身首异处要强吗?”
次日,孟知祥果然将夏鲁奇收葬,礼数甚为周全。
石敬瑭几次与赵廷隐相战,皆不利,只好率军再次退回剑门。
凤翔节度使朱弘昭因依附安重诲,才连得大镇。安重诲路过凤翔时,朱弘昭亲自出城迎接,拜倒在安重诲马前,接到府衙居住,还将他请到寝室,让妻子、儿女参拜,礼节极为恭谨。安重诲大为满意,密对朱弘昭道:“我几次三番被小人构陷,差一点就让他们得逞了,幸亏主上明察,这才保住了我的宗族。”说罢,已是声泪俱下。
安重诲万没想到,他一离开凤翔,朱弘昭即上表奏道:“重诲对朝廷满腹怨望,一再口出恶言,臣担心,一旦重诲到达行营,必会褫夺石敬瑭的兵权,大事将难以预料,陛下千万不可让他进入行营。”接着,他又遣人送书信于石敬瑭,言道:“重诲举措孟浪,若至军前,朱某担心将士必会疑忌惊骇,不战自溃,石公应设法阻止他进入军中。”
石敬瑭大惧,当即上表朝廷,奏道:“重诲若来军中,恐怕军情会有变化,请陛下尽快召其回京。”
不久,武德使孟汉琼自关西回京,也称安重诲的种种过恶。孟汉琼本为赵王王镕的家奴,李嗣源为镇州节度使时,将其召在府中。后见王淑妃备受宠爱,便极力奉承结交,因而深得王淑妃的信重,渐升为武德使。
李嗣源见朱弘昭、石敬瑭、孟汉琼皆指责安重诲,心中对安重诲终于生了疑心,忙颁下诏书召安重诲即刻回京。安重诲行至三泉,便接到了诏命,他心知一定是有了变故,当即返头回京。路过凤翔时,朱弘昭这一次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紧闭城门,不准他入城。安重诲心想,“小人见风转舵,看来自己真的不妙了!”连忙马不停蹄地向洛阳赶去……
石敬瑭在剑门又坚持了一个月,真正是进退维谷,他心想:遂州、阆州已经失陷,粮运又跟不上,大军即便能前进,也意义不大了。与其在剑门干耗着,不如干脆退军,遂下令“烧营北归”。
赵廷隐当即遣人送书于孟知祥,向他禀告朝廷军“烧营北归”的好消息。孟知祥看罢赵廷隐书信,心中狂喜不已,但脸上却故布愁云,对身边的赵季良诈言道:“前线不利,朝廷军正在缓慢推进,这该如何是好?”
赵季良道:“主公不必担心,朝廷军到不了绵州,就必会北归。”
孟知祥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赵季良道:“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草已尽,能不北归吗?”
孟知祥哈哈大笑,这才将赵廷隐的书信递给赵季良……
自此,孟知祥将赵季良视为智者,遇事首先与其商议,俨然若军师一般。
两川兵见石敬瑭退兵,便趁机发兵追击,追至利州,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而走,两川兵趁机又占据了利州,孟知祥当即以赵廷隐为昭武留后。赵廷隐正要与孟知祥告别,突有军探来报:“东川节度使董公前来劳军!”
赵廷隐密对孟知祥道:“赵某观董璋久矣!此人颧高颌窄,恩寡诈多,可以同忧,不可以共乐,他日必为主公之大患。主公可趁此机会其除掉,如此,两川一体,主公即可纵横于天下。”
孟知祥道:“赵公所言极是!不过,此时两川结盟,董公尚无背义之举,孟某岂可先他失义?”
就这样,赵廷隐眼睁睁地看着董璋进入了孟知祥的军营,留宿一夜之后就安然离去了。
赵廷隐望着董璋的背影,长叹道:“主公不听我谋,两川祸难未了啊!可怜两川的百姓了!”
孟知祥随后又以李仁罕为峡路行营招讨使,命其率水军沿长江向东攻略。赵廷隐请求率兵向北攻略,攻取兴元及秦、凤诸州,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为由,没有答应。赵廷隐无奈,只好留下五千兵戍守利州,与李肇会合后,率兵回到了成都。董璋听说后,也留下三千兵戌守果、阆二州,直接回梓州。
不久,李仁罕相继攻占了忠州、万州、夔州。
自从安重诲离开洛阳后,李嗣源无日不收到弹劾安重诲的奏表。他这才知道,安重诲已然犯了众怒,这才决定罢免安重诲的枢密使,改任其为河中护国节度使。但赵凤却不同意,劝李嗣源道:“重诲本为陛下家臣,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是绝不会背叛主人的!重诲只是做事情不能周密,才被人谗害,陛下若不能明察其心,重诲死期恐怕不远了。”李嗣源不但不听,反而误认为赵凤是安重诲的朋党。
解除安重诲枢密使的诏书刚刚发出,李嗣源即迫不及待地召见李从珂,含泪说道:“若依重诲的主意,我儿哪还有机会见我啊?”李从珂终于重见天日,跪在李嗣源脚下,涕泣滂沱,泣不成声。
李嗣源随即对朝廷重臣进行了调整,以李从珂为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以李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以赵延寿为枢密使,以朱弘昭为宣徽南院使,以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以王思同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以孟汉琼充宣徽北院使,掌管内侍省,以相州刺史孟鹄为左骁卫大将军,充三司使;并重新拜授钱镠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
此时,范延光、赵延寿虽同为枢密使,但安重悔是因为刚愎自用而得罪的,二人以其为鉴,遇到政事便不敢独自作主,全凭孟汉琼与王淑妃居中决断。一时间,朝廷内外对孟汉琼、王淑妃都极为畏惮。安重诲掌政时,宫中用度稍稍超支,安重诲就会上奏李嗣源,因此,非分之求几乎都被杜绝了。此时,孟汉琼却可以直接以中宫之命领取府库财物,不用请示枢密院及三司,也没有文书凭证。所取之物,不可胜计。
安重诲到河中后,整日里惴惴不安,便上表请求致仕归养,以试探李嗣源之意。不想,李嗣源却当即答应了,许他以太子太师致仕,并让保义节度使李从璋接替他为河中节度使。
李从珂知道,此时应该再加上一把火,才能将安重诲置于死地,以免他日后死灰复燃,遂令吕琦遣人鼓动安重诲的两个儿子安崇赞、安崇绪逃离京城,前往河中去看望安重诲。
李嗣源听说安重诲二子擅自逃离了京城,果然大怒不已,当即遣步军指挥使药彦稠率兵前往河中探查此事。
安崇赞、安崇绪到达河中后,安重诲大惊道:“你们怎么来了?”随即,他心中就明白了一切,叹道:“我知道了,这决不是你们的意思,定是李从珂派人教唆。所谓打蛇不死,必被蛇咬。看来,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了,我以死徇国,问心无愧,夫复何言?”便将两个儿子绑了,遣人押送京城。
次日,朝廷使者到达河中,一见安重诲,即恸哭不已。安重诲问其原因,中使道:“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彦稠率兵前来了。”安重诲却神色从容,说道:“我既然被国家怨恨,一死不足以相报,又怎敢有异志?还要麻烦国家发兵,为主上添忧,罪就更重了。我死不要紧,只恨没有为国家将李从珂除去,将来,此人必乱圣上江山!”
安崇赞、安崇绪刚被押至陕州,朝廷诏书就到了,命将二人就地打入陕州监牢。李嗣源又遣皇城使翟光邺前往河中考察,说道:“安重诲若真有异志,你就把他杀了。”
翟光邺本就讨厌安重诲,一到河中就与李从璋密谋。次日,李从璋率兵将安重诲府第围了起来,然后,亲自入见安重诲,并于庭院中向其下拜,口中说道:“安公别来无恙?从璋给您施礼了!”
安重诲大惊,连忙降阶答拜道:“殿下礼过了,安某不敢当。”
就在安重诲低头施礼的一瞬间,李从璋突然举起铁挝砸在安重诲的头上,安重诲惨叫一声,当时就脑浆迸裂而死了。安重诲之妻张氏见状,惊叫着扑到安重诲的尸身之上,哭喊道:“令公早晚必有一死,殿下为何如此着急?”
李从璋举起铁挝,又将安重诲之妻击杀,然后将夫妇二人衣服剥光,并排裸放在走廊上,二人之血流了一地。判官李迁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向李从璋恳求,愿以自身衣服覆盖安重诲夫妻尸体,李从璋初始不允,后来李迁一再坚请,李从璋才不得已而应允。李从璋随即搜抄安重诲之家,他万没想到,安重诲所有积蓄却仅仅只有数千缗。
李从璋身材修长,白面短须,待人接物,颇为有礼。自此之后,人们才知道,此人残忍好杀,与其平日所为,判若两人,因而皆私下称呼他为“白无常“。
随后,李从璋、翟光邺联名上奏,说安重诲有谋逆之志,已被除掉。李嗣源随即下诏,言道:安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镠等,并欲以征伐淮南为由意图掌控兵权,而且还遣人擅自将二子带回本道,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连同其二子,也一并诛杀!
后人有诗叹安重诲道:
志大才犹疏,木华根不固。
枉陷杨彦温,潞王祸未除。
屈死乌诏遇,吴越心不服。
二李惹川衅,投膏火更速。
不识任圜忠,竟为孔循误。
明宗欲始终,莫言君如虎。
李嗣源诛杀安重诲后,群臣纷纷上书,奏请惩治安重诲党羽。李嗣源知道,安重诲掌典朝政日久,若是惩治其党羽,株连必定甚广,为安定朝政,他只是将安重诲的亲家——潞州节度使朱汉宾降职为上将军,并罢免了赵凤的宰相,改为邢州安**节度使,其他朝臣一律赦免。因而,朝廷并未因安重诲之死而发生任何动荡。
最重要的是,安重诲之死,也让李嗣源召回石敬瑭大军有了个合适的借口。他当即令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回本道,让他们告诉孟知祥、董璋:伐川之事皆是安重诲所为,现今安重诲已经伏诛,两川之罪自然可以赦免了,希望两川罢兵停战,归顺朝廷。
苏愿到成都后,孟知祥闻听他在京城的亲属全都安然无恙,心中大慰,当即遣使邀请董璋一起上表谢罪,重新归附朝廷。不想,董璋却对西川使者怒道:“孟公的家人尽皆平安无事,当然可以重新归附。我董璋的儿子、孙子却全被朝廷杀死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谢罪的?”因而没有答应孟知祥,孟知祥甚是不悦。自此,两川又有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