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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被围困近半年之久,眼见得内外交困,日渐艰难,王都、秃馁几次想突围,都没得逞。二月三日,定州都指挥使马让能大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王都走投无路,只得举族**。王宴球率军入城后,秃馁及契丹骑军二千多人皆被生擒。突馁等被押至大梁斩首于市,李继陶则被戮于邢州。
李嗣源听说,王宴球在定州城下的半年时间里,经常以家财慰劳将士,自始至终,没杀过一个兵卒。李嗣源大为赞赏,遂以其为郓州天平军节度使。
定州平定后,李嗣源想回洛阳举行南郊大礼。不想,车驾刚一离开大梁,宰相崔协就突然得了中风,不治而卒了。
时为洛阳留守、太子少傅的李琪一听说天子就要回京了,连忙率领百官前往偃师县奉迎车驾,还特意写了一道贺表。不过,这道贺表却给他带来了麻烦。表中言道:“败契丹之凶党,破真定之逆城”,一句话犯了两个错误,误将契丹当作了“凶党”,将“定州”写成了“真定”。
李嗣源看罢贺表,当即下诏讽刺道:“契丹即为凶党,真定不是逆城,李琪罚一月俸禄。”随后,又令其以太子太傅致仕,回家养老。
李琪虽然博学多才,为人率真任性,重承诺,喜欢说人好话。尤其更自负于文章,曾在牙版上刻有金字“前乡贡进士李琪”,常放在座侧。
李琪以才学自负,却在文章上闹出如此笑话,自觉无脸见人,致仕之后,整日里郁郁寡欢,次年,就病逝在了洛阳福善里的宅第之中,时年恰好六十岁。李琪生前将自己在内署时所起草的制书诏命编为《金门集》,共十卷,大为流传。
车驾回到洛阳后,李嗣源即将两位皇子进行了对调,将太原留守李从荣调回了身边,以其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李从厚则调至太原,以其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以赵凤为宰相,以符习为汴州节度使,并命安重诲、冯道、赵凤等加紧准备郊天大礼,安重诲知道,郊天大礼需要大量的钱财赏军,只得遣客省使李仁矩出使两川,诏令西川献钱一百万缗,东川献五十万缗。不料,孟知祥与董璋却讨价还价,皆以军用不足为借口,最后,西川只贡献了五十万缗,而东川更少,只献了十万缗!
李仁矩到梓州后,董璋不敢怠慢,特意设宴相待。但是,满衙的宾客一直等到正午,却仍未看到李仁矩的面。董璋只好遣亲将去驿馆相请,不一会,亲将回报,说李仁矩刚刚起床,正在驿馆搂着妓女酣饮呢。董璋忍无可忍,立令亲军将其强行拉到帅府。李仁矩到帅府后,董璋没有让李仁矩直接进入衙厅,而是让他站在阶下,满脸怒容地喝斥道:“当年我为魏博都监,你不过是个通引小将;今日我已为一镇诸侯,你衔君命前来,便是朝廷使臣。我大张筵席地待你,你却给脸不要脸,眼见得日已过午,还不前来,犹自与风尘女子取乐。你身为朝臣,对于王事竟敢如此不恭?你知不知道,西川已经斩了一位李客省,难道我东川就没有快刀斩你这位李客省吗?”
李仁矩大惧,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连连请罪,连说:“董公息怒,我昨日多饮了些,误了时辰,请董公饶我一命。”董璋见他如此,这才消了气,亲自下阶将其扶起,搀入厅内入宴。宴席之上,董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李仁矩连连赔罪,殷勤相待。李仁矩临离开梓州,董璋又送给他不少金银,李仁矩也答应一定在天子和安重诲跟前为其美言。
然而,李仁矩一回到洛阳,就对李嗣源和安重诲进谗道:“董璋阴蓄兵马,不臣之心已生,早晚必反,请朝廷早做防范。”
李嗣源大惊,连忙又遣退事舍人李彦珣前往东川探查董璋动向。李仁矩听说后,当日即赶到李彦珣府上,与李彦珣密谈到半夜后方才离去。李彦珣微服西行,一进入东川境内,就故意怂恿从人无故打伤了路人,董璋不知情,将其从人抓了起来。李彦珣假装骇怕,连夜逃回了洛阳,向李嗣源禀奏说:“董璋怂恿人将臣赶了回来,臣还探听说,戌守东川的鄜州兵服役期满,准备回归本道,董璋竟擅自将青壮者留下,让老弱者回归,并没收了他们的盔甲、兵器!”
李嗣源信以为真,召安重诲等重臣商议对策。冯道等人皆认为两川刚刚安定,对董璋、孟知祥应以安抚为主,不宜大动,安重诲却献计道:“为防董璋谋逆,可将阆、果二州从东川划割出来,重新建置一军,看看董璋是何反应。”冯道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李嗣源遂依安重诲之计,在阆、果二州另外建置了一支保宁军,其节度使就是李仁矩!
众臣退出后,冯道对赵凤道:“安公此举,必会使两川心怀恐惧,我担心两川又要不宁了!”赵凤却未置可否。
安重诲让绵州刺史武虔裕护送李仁矩前往治所阆州。武虔裕曾为李嗣源故吏,乃安重诲之表兄。临行之际,安重诲密令李仁矩勘查董璋造反的证据,李仁矩到阆州后,即夸大其辞,诬称董璋将要谋反。李嗣源信以为真,命武信节度使夏鲁奇加紧修筑遂州城防,增兵戍守,董璋听说后,不禁大惧。
此时,又有传言说,朝廷还要割出西川所属的绵、龙二州,另建一镇,设置节度使,孟知祥也是大为担心。过去,长江峡路的粮草常常由西川供应,孟知祥任节度使后,却以本道兵多、难以奉养其他藩镇为借口,不再供应峡路粮草了,李嗣源自然不答应,屡屡督促,孟知祥奏称财力缺乏,竟然不奉诏命。
董璋素与孟知祥有隙,在此之前,二人从无来往。此时,董璋知道,朝廷将要对自己用兵了,便主动遣使到成都向孟知祥提亲,请求让儿子董光嗣娶孟知祥之女为妻,并致书于孟知祥,言称自己“为朝廷猜忌,将有接替,一旦离开东川必然会丧家亡族;若坚持留在东川,又会被朝廷征讨;而东川却是地狭兵少,独力难挡。愿以小儿结婚爱女,东西两川并成一家,且愿为孟公马首是瞻。”
孟知祥问赵季良该不该答应董璋,赵季良言道:“董璋所言甚为诚恳,也是实情。朝廷一旦将两川割为四镇,孟公也就危险了。此时,两川合则强,分则弱。确实应该摒弃前嫌,合从对抗朝廷。”
孟知祥深以为然,便应允了董璋的婚事,自此之后,孟、董二人往来密切,并达成了协力对抗朝廷的意向。董璋因而底气大增,加紧布置东川防御,并在剑门关修筑了七座军寨。
孟知祥遣赵季良前往梓州拜访董璋,赵季良回到成都后,对孟知祥道:“眼下,朝廷步步紧逼,两川不得不戮力同心。但是,我观董公贪残好胜,志大谋短,日后定将为我西川之患,主公不可不防。”
恰在此时,突然有位尼姑拜访孟知祥,密告说都指挥使李仁罕、张公铎二人将要在两天后宴请孟知祥,意图在酒宴之上谋害他。孟知祥暗加探查,却没有发现有丝毫谋害他的迹象。然而,两日后,李仁罕、张公铎却真的送来了请柬,请他赴宴。左右皆劝不要前往,但孟知祥却道:“李、张二公岂是阴暗之人,莫听僧尼传言!”于是,故意连一个亲兵都没带,就只身前往李仁罕府第了。李仁罕后来听说此事后,对孟知祥大为感佩,叩头流涕道:“老兵只能尽死力,以报主公恩德。”此事传开之后,诸将对孟知祥皆心悦诚服,都愿意誓死跟从。
孟知祥、董璋同时上表,奏道:“两川闻听朝廷相继于阆中建节度使、增兵绵、遂二州,无不忧恐万分,不知圣上意欲何为?”李嗣源没有解释,只是遣使对二人大加抚慰。
董璋担心安重诲心腹武虔裕窥探东川,上表奏请以武虔裕兼东川行军司马,安重诲为了稳住他,就答应了他。然而,武虔裕一到梓州,董璋就把他软禁了起来。武虔裕无奈,只好按照董璋所说照办,接连向安重诲致书,说孟知祥居心叵测,意图谋反,而董璋却忠心耿耿,完全可以信用。安重诲见是武虔裕所说,竟然就信以为真了。
如此一来,李嗣源与安重诲的看法很快就发生了变化:李嗣源认为,孟知祥与董璋都有异志,尤其是董璋,最不可信;安重诲却认为,孟知祥最为可疑,倒是董璋对朝廷颇有忠心,当倚重董璋,以防备孟知祥。
自此之后,董璋每有奏请,安重诲总是尽量满足。
定州平定后,除了两川有些隐忧之外,李嗣源见国内初见承平之态,很想从根本上对国家进行整治,意图使百姓们尽快富足起来。自从他与安重诲君臣之间有过一段不快之后,他常常暗夜静思:自己原本一介武夫,斗大的字认不了一升,,是个不折不扣的“白丁皇帝”,要想把国家治理好,单有安重诲这样的心腹勋臣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倚重一些真正博学多识的文臣能吏。于是,他便经常主动地宣召冯道、赵凤、和凝、李愚等人入宫,与其探讨治国之道。
冯道认为:“民以食为天,要想富国,必须先富民,要想富民就必须大力推行农耕。”
李嗣源深表赞同,让他赶快制定奖励农耕的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