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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张砺所料,康延孝认为任圜乃一介书生,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又见其兵赢弱不堪,一触即退,便全力追击,不想,却进入了任圜的伏击圈。只听一阵鼓响,伏兵四面大起,叛军大败,被斩首六千多级。康延孝死命杀出重围,回到汉州后,就闭城不出了。
汉州没有城堑,康延孝只好以树木做成围栅。任圜见状,便令军士纵火焚烧围栅,康延孝无奈,只好率军突围,与唐军大战于金雁桥,又是大败。康延孝只好率领亲军杀开一条血路,直奔绵竹。不想,其亲军皆纷纷弃他而去,等到抵达绵竹城下时,他身边就只剩下十来骑了。董璋率军追来,康延孝走投无路,只好弃械投降。
孟知祥亲至汉州犒赏诸军,与任圜、董璋等置酒高会。酒酣之际,任圜命人将康延孝的槛车推到宴座之中。孟知祥亲自斟了一大杯酒,举到康延孝嘴前,说道:“明公当初自梁朝脱身来归,平定汴州后,圣上即以明公节制陕州;伐蜀之时,圣上又以明公为前锋;明公克平两川,战功卓著,归朝之后,定当授爵册勋,执掌巨镇,谁能与公相争?为何一念之差,步邓艾之后辙,自毁功勋二入此槛车呢?孟某深为明公痛惜!”说着,便亲自喂康延孝饮酒。
康延孝饮罢,叹道:“我何尝不知富贵已极,官职已足。然而,郭崇韬佐命元勋,辅成大业,兵不血刃,收获两川,功勋之大,谁能企及?谁能想到,他却被无罪灭族!像康某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保得住首领。不是康某心存异念,实在是康某不敢回朝廷了,更别说富贵了!康某此举,仅仅是为了保命。事已至此,也是天命,夫复何言!”说罢,含泪吟道:
枷槛索围紧。虎长困不伸;
百年原是梦,卅载枉劳神。
一点聪明天,两朝孤苦身。
何须虎贲骑,蜀道平如茵。
勋爵莫所急,保命最要紧。
孟知祥、任圜、董璋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孟知祥深有所悟,回到成都不久,即将河中将陕虢都指挥使李肇、河中都指挥使侯弘实锁拿入狱。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悄悄把二人给释放了,而且还任命李肇为牙内马步都指挥使,侯弘实为副使。
此时,蜀中群盗犹未平息,孟知祥遴选廉吏治理州县,免除暴赋,招安搜集流散军卒、百姓,颁布宽大政令。随后,孟知祥又遣赵廷隐、张公铎率兵剿除群盗,境内渐渐安定了下来。
赵在礼占据魏州后,邢州步兵直小校赵太率四百兵士也趁机叛乱,自称安国留后。李存勖接到军报,只得命霍彦威率兵征剿赵太。霍彦威奉诏,率五千步卒赶到邢州,一阵急攻,就破城进入了邢州,将赵太等人生擒。随即,又押着赵太直奔魏州,扎营于魏州城西北,令兵士牵着赵太等二十一人在城下游行示威,然后将他们统统斩首。
不久,元行钦也率军抵达魏州城下,一面发兵攻其南门,一面遣人手持圣旨招抚乱军。
赵在礼大惧,两忙送出大批酒肉,犒劳元行钦大军,并在城楼之上对元行钦施礼言道:“将士们因思家太切,才擅自回来,相公若能可怜我等,请代为转奏圣上,只要能免我等一死,我等定将改过自新!”
元行钦道:“你等皆有功于朝廷,此乃小过,天子必会赦免你等……”
元行钦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监军史彦琼却手指着赵在礼大骂道:“该死的反贼,现在知道害怕了,城破之后,定将你等碎尸万段!”
皇甫晖转头对众人道:“兄弟们听听,听史彦琼的意思,皇上似乎并未赦免我们啊!”众人闻言大怒,连声高骂,并从赵在礼手中夺过圣旨,当场就撕成了碎片,抛撒到城下。自此之后,众人齐心协力,决心死守城池。元行钦连着攻了十多天,怎奈城池坚固,始终无法攻克,只好上奏朝廷,恳请尽快增兵。
李存勖阅罢表章,只气得暴跳如雷,大怒道:“克城之日,定当鸡犬不留!”遂决定发大军征讨魏州,令元行钦暂时撤至澶州,等候大军到来。
不久,诸道援兵一万多人相继到达澶州,元行钦率军再度向魏州发起攻击。激战之中,裨将杨重霸率领数百精兵率先登上了城墙,但却没有后军跟上,杨重霸及数百精兵皆苦战而死。乱军此时已经明白,朝廷是绝不会赦免他们了!也就打消了投降的心思,铁了心地坚守魏州。
元行钦冲锋陷阵可说是所向无敌,但对于攻坚取城,却是一筹莫展,万余大军昼夜急攻了二十多天,魏州城依然是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沧州也发生了叛乱,小校王景戡率军平定后,竟也自称留后。河北不少州县见状,也都纷纷仿效,相继发生了变乱。李存勖知道,如果不能将魏州尽早平定,河北必将互相仿效,后果将不堪设想,遂决定御驾亲征。但是,众宰相、枢密使等朝廷重臣皆言京师乃根本之地,车驾决不可轻率离京。李存勖道:“朕又何尝不知?继岌之军尚留蜀、汉,诸将之中,又有谁能替朕去平定魏州之乱呢?”
李绍宏奏道:“陛下以谋臣猛将取得天下,眼下不过一州之乱就说无人为将,这是何故?总管李嗣源乃陛下宗臣,创业已来,一直跟随陛下艰难百战,其锋芒所指之处,能有何城不克?能有何贼不平?‘横冲将军’之名,早已威震夷夏!若陛下委其专征,邺城之寇,又何足为虑?”
李存勖本来心宽量大,很少猜疑,但是,自从魏州称帝之后,疑心越来越重,尤其是诛杀郭崇韬、朱友谦之后,更是不敢让大臣掌兵了,尤其是李嗣源!故而,虽然是李绍宏推荐,但仍是顾虑重重,说道:“朕正要仰仗嗣源宿卫朝廷,众位爱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为帅?”
众宰相、枢密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以臣等料之,非嗣源不可!”
张全义也劝道:“河朔乃多事之地,时日越长,其患更深,若依赖绍荣等人,不知何时才能成功,望陛下深思。”
李存勖见朝廷内外都推荐李嗣源,终于下了启用李嗣源的决心,但却不用李嗣源的镇州兵,而是命李嗣源率朝廷宿卫亲军去讨平魏州!他认为,只有这样,才最为稳妥。
李嗣源在镇州接到诏命后,星夜赶赴洛阳,然后率领从马直宿卫军向魏州进发。抵达魏州后,屯兵于魏州城西南。此时,元行钦率军一万扎营于魏州城正南。
李嗣源连遣高行周、张虔钊等七人相继前往元行钦大营,召元行钦、霍彦威等率军与他会合,一起讨伐乱军。
元行钦却怀疑李嗣源有诈,竟将使者扣留,紧闭寨门,不予理睬。因此,诸军之中,只有霍彦威率军与李嗣源会合。两军会合之后,李嗣源当即下令,次日天亮攻城。但是,他万没想到,当夜,皇帝的宿卫亲军——从马直却突然反了!从马直军校张破败率数百人杀掉都将、烧了营舍之后,随后就直奔李嗣源的中军大帐。李嗣源闻听骚乱,连忙率亲军迎战,但却寡不敌众。乱兵见势,更为嚣张,加入到乱军队伍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嗣源气恼之极,身跨战马,越众而出,威声喝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张破败答道:“将士们提着脑袋跟从皇上十几年南征百战,好不容才夺得天下。可是,皇上却背信弃义,任用奸谄小人,听信宦官、伶人,郭侍中何罪之有?竟遭灭族惨祸!魏州戍守的兵士回家,本是人之常情,皇上不但不加赦免,还说道‘克城之后,当将魏博之军全部活埋!’前些日子,从马直只有王温等五个兵士酒醉后闹事,皇上却要将我等全都杀了。我等本来并无反叛之心,只想保住性命。眼下,我等早就商议好了,欲与城中联合,共同击退诸道之军,请皇上在河南为帝,请总管在河北为帝。请总管令公看在河北军民的份上,答应了我们。”说罢,已是声泪俱下。众军士闻言,尽皆跪倒在地,眼含热泪地高叫道:“令公就救救我们吧!”
李嗣源闻言,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含泪言道:“将军所言,乃是常情,不过,却非国家大义。为今之计,只有等攻下魏州,由本总管亲自向陛下求情,赦免城中之军。若陛下不准,本总管情愿以死相报。”
乱军不答应,张破败恳求道:“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等既已反叛,皇上又怎会饶了我们?”
李嗣源怒道:“你们既然不听我的,就只好任你等所为了,我自己回京师去。”
乱兵闻言,纷纷起身拔出兵器,将李嗣源围了起来。张破败道:“总管莫怪,他们皆是虎狼之辈,不能辨别尊卑,再者说,令公回京师又能怎样呢?”
安重诲、石敬瑭、霍彦威连忙拉了拉李嗣源的衣角,李嗣源明白,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点了点头。众军见状,竟是一拥而上,裹挟着李嗣源等人就向魏州城走去。
皇甫晖在城上见有大队朝廷兵士前来,正要命军士射箭,张破败大声叫道:“我等乃从马直亲军,现已跟从总管令公造反了,请将军快将城门打开,我等合兵一处,共退朝廷之军。”
皇甫晖有些不信,说道:“我又怎知真假?请放总管令公一人入城,以取信于我。”
张破败怒道:“岂有此理!我等既已造反,哪里还有生路?总管入城,我等又该如何?”
皇甫晖道:“你等且在城外稍待,待我问明情由,再接你等入城。”
张破败想了想,就答应了皇甫晖。皇甫晖担心众军趁乱拥入,便亲率一千军出城迎接李嗣源。张破败果然有此想法,他见城门一开,当即拥着李嗣源、霍彦威向城门冲去。皇甫晖连声喝止,从马直军哪里肯听。皇甫晖大怒,拍马舞枪直奔张破败,一枪正中张破败咽喉。从马直军大惊,又见城中大队人马杀出,慌忙四散逃去,却撇写了李嗣源、霍彦威。
赵在礼早就得到军报,连忙亲率众军校出城迎接李嗣源入城,满脸流泪地谢罪道:“将士们有负令公,我等定当惟令公之命是从!”
李嗣源诈言道:“要想成就大事,须得有兵才行啊!现今城外之兵尽皆流散,无所归依,不如让李某出城,去为赵公收集这些兵士。”
赵在礼毫不怀疑,竟真的将李嗣源、霍彦威送出了魏州城。李嗣源出城之后,当晚宿于魏县,果然有不少散兵闻讯来投。
元行钦听到李嗣源进入魏州的消息后,当即率军离去。前直指挥使侯益闻听李嗣源已经造反,也悄悄地逃出了魏州,赶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