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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护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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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军游弈将李绍兴率小队骑军打探军情,偶然在清丘驿南遭遇了几个梁军散兵,梁军散兵大惧,望风而逃。消息传到段凝耳中,段凝竟误认为唐军已从上流渡过黄河了,不禁惊骇失色,竟自恃宠爱,当面数落王彦章,抱怨他不会用军,纵敌深入。王彦章知道他这个统帅是敬翔拼了老命争取来的,他也知道段凝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直不听号令,但他总是克制着,尽量不与段凝发生冲突。段凝素来嫉妒王彦章之才能,谗附赵岩、张氏兄弟,在军中屡与王彦章相违戾,一面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唯恐王彦章建功,一面想尽办法寻找王彦章的过失,然后再夸大其词地上奏梁帝朱友贞。王彦章对此早有察觉,但军事紧急,他一直无暇顾及。此时,他已忍无可忍,便对其连声喝斥,责问他不听号令之罪。

    段凝怀恨在心,连夜遣人送书于赵岩、张汉杰,说王彦章经常抱怨“赵、张等人皆为小人,蛊惑圣上,当权乱政”,并扬言“待我成功之时,必还京师,尽诛奸臣以谢天下!”

    赵、张看罢段凝书信,对王彦章恨得牙齿发痒,密谋道:“我等宁死于沙陀之手,也不可为王彦章所杀。”于是,一有机会就在朱友贞跟前诋毁王彦章。每有捷报奏至,赵、张则全部归功于段凝,一有军情不顺,就全都归罪于王彦章。因而,朱友贞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王彦章有功。而且,他自己也担心一旦王彦章大功告成,敬翔等老臣将会内外联合,他就难以制约了。终于,他借着王彦章回军杨刘一事,将王彦章召回了大梁,令其率军前往泽州,与董璋一起镇守泽州。并下诏以段凝为监军,让他临时接替王彦章统帅大军。

    此诏一下,大梁一片哗然。敬翔、李振屡请罢免段凝,朱友贞却道:“段凝屡有功勋,又没有过失,为何要罢免他?”

    李振又一次说道:“等到段凝有了过失,社稷也就危殆了!”

    段凝尚还不足,又大肆贿赂赵、张,求为正式的招讨使,敬翔、李振据理力争,坚决反对;赵岩、张汉杰却力推段凝。最后,朱友贞执意下诏,以段凝为北面招讨使,也就是伐唐大元帅。这一下,众元老宿将也都被激怒了,全军将士更是不服,就连一向很少说话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张全义也坐不住了,对朱友贞奏道:“臣为副元帅,虽然年老衰朽,但仍能为陛下扞御北方。段凝年轻晚进,论功论名皆不能服人,眼下众议汹汹,老臣担心会给国家带来不测之忧。”

    敬翔苦劝道:“将帅深系国家安危,现今国势危殆,陛下怎么还不放在心上?”

    但朱友贞却固执己见,根本就听不进去。

    王彦章听说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竟飞马驰至京师觐见朱友贞,边以朝笏画地,边诉说每一战之详细战况,如何布阵?如何行军?如何破敌?将军是谁?兵士有哪些?……边画边说,起初声音并不太高,但说到忘情之处,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战场之中,便忘了自己是在向天子禀奏了,声音不免就高了起来。赵岩大怒,大声呵斥道:“王铁枪,你竟敢如此对陛下说话,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王彦章这才惊醒过来,不仅大汗淋漓,连连向梁帝赔罪:“臣忘情了,请陛下恕臣不恭之罪。不过,臣所奏,的确是实情,但有一字虚假,臣情愿甘受斧锧之刑。”

    朱友贞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朕不怪罪将军,将军辛苦,还是回家休养去吧?”

    王彦章还想说什么,但赵岩却阴沉着脸厉声道:“怎么,还不领旨谢恩,难道你想抗旨吗?”

    王彦章强压怒气,恨恨地看了赵岩一眼,只好出殿回府。

    李存勖率大队唐军抵达邹家口后,闻听王彦章罢职离去、段凝为帅,不禁大喜,即令元行钦率骑军直逼梁营。段凝令亲将段琪率军迎战,只一个照面,元行钦就将段琪挑于马下,梁军大惊,纷纷溃乱逃散。李存勖又令夏鲁奇密率精兵趁夜用火筏将梁军连舰尽皆焚毁,段凝闻讯大惊,连忙解了杨刘之围,率军撤回了杨村。唐军自后追击,梁军损失惨重,士卒被箭射、溺水而死者达万人之多,黄河南岸,到处都是梁军丢弃的资粮、铠甲、兵器。

    唐军终于又一次屯兵在了德胜南城。

    李存勖进入杨刘后,对李周厚加抚慰,赞道:“若不是爱卿守住杨刘,我大事实难成功啊!”李周连称不敢。

    次日,光禄卿兼兴唐少尹任团自魏州来见李存勖,一见李存勖,便哭道:“请陛下为臣做主。”李存勖问其何事,任团说道:“宰相卢程租借了一位驴夫,却让兴唐府支给费用,府吏回答说没有先例,卢程就恼羞成怒,对府吏痛加鞭笞。微臣听说后,就去劝说卢程。不想,卢程一见面就破口大骂:‘你一个小小的兴唐尹算个什么东西,不治理好你的魏州,却来管我堂堂宰相之事!不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婆吗!我身为宰相向府县取些费用,难道也不应该吗?’”任团的夫人乃李克用之女崇安郡主,也就是李存勖之妹。

    李存勖一听,不禁怒火中生,骂道:“朕真是瞎了眼,竟用如此蠢笨的东西为宰相,如今,竟连朕的九卿都敢侮辱了!”一气之下,就要赐卢程自尽。

    卢质劝道:“卢程一向口无遮拦,陛下刚刚登基,即因一言而杀宰相,恐被天下非议。”李存勖这才没有杀卢程,但却罢免了他的宰相,将他贬为了右庶子。

    梁帝朱友贞知道,段凝为帅,元老宿将皆有不服,很希望段凝能打一场胜仗,也好堵住敬翔、李振等老臣的嘴,便也经常留心战事。他听说唐军皆屯兵于梁军下游,就突发奇想,诏命段凝于滑州决开黄河,放水灌淹曹州、濮州及郓州,以阻挡唐兵。段凝依诏命而行,自酸枣决开黄河,东注郓州,以隔绝唐军,还为此取了个名称,叫做“护驾水”。一时间,黄水滚滚东下,泛滥成灾,三州百姓尽受其害,到处都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难民。“护驾水”的消息一传开,百姓们尽皆抱怨道:“什么‘护驾水’,简直就是‘祸民水’!”

    段凝趁此机会,率军五万自高陵津北渡黄河,大肆剽掠澶州诸县,一直到顿丘,方才收军。

    朱友贞此时也从张全义等人口中听说了王彦章连败唐兵的真相,又听说他的家属被李存勖扣在魏州,但王彦章却始终没有降晋,这才知道他不仅有大才,而且对大梁朝廷忠贞不二。于是,又把他召回了大梁,并将保銮骑军与其它兵合在一起,凑了一万士卒给他,让他屯兵于兗、郓境内,希望他能夺回郓州。不过,他对王彦章总是放心不下,最后还是派了张汉杰为其监军。

    李存勖率军屯兵于朝城,康延孝自郓州前来觐见。李存勖对其大加奖赞,还解下了自己的锦袍玉带赐给了他。然后,屏去众人,密问康延孝大梁情事,康延孝回禀道:“大梁土地不算狭窄,兵士也不算弱少,但观其行事,终会败亡!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梁主昏庸怯懦,赵岩、张氏兄弟擅权弄威,内结宫掖,外纳货赂,官位高低不论才德,也不考校功劳,皆看其贿赂多少。段凝无智无勇,却位居王彦章、霍彦威之上,自其统兵以来,一心只想收刮将士来供奉权贵。梁主每出一军,从不信任将帅,常遣近臣监督,将帅大小决策皆为监军所制约。”

    康延孝随后又透露给李存勖一个重大军情,说道:“臣最近又听说,梁主听从了赵岩之计准备多路出兵,令董璋率陕、虢、泽、潞之兵出石会关攻袭太原;令霍彦威率汝、洛之兵取道相、卫、邢、洺,寇掠镇州;令王彦章、张汉杰率禁军攻郓州;令段凝、王宴球率大军阻挡陛下,日期就定在十月。”

    李存勖闻言大惊,说道:“若是如此,我根本堪忧,但不知康将军有无良策破解?”

    康延孝答道:“臣认为,梁兵聚则不少,分则不多,陛下根本不用担心。若是如此,陛下只须养勇蓄力等待其分兵,届时,陛下亲率精骑五千自郓州直奔大梁,即可擒其伪主,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天下即可大定!”

    李存勖闻言大悦,当即拜授康延孝为南面招讨都指挥使,领博州刺史。

    康延孝不知道,李存勖眼下其实并没有那么乐观,心中忧烦也是很多:其一,段凝已进至临河之南,兵锋直指澶、相二州;其二,自德胜失利以来,粮饷损失了数百万之多,租庸副使孔谦为弥补军需,只好横征暴敛,魏州百姓已苦不堪言,州民多有流亡,租税也就越来越少了,仓廪存粮连半年都难支撑;其三,卢文进、王郁率契丹军屡次寇掠瀛州、涿州,游军常常抵达二州之南,并听说契丹人待草枯冰合之时,将要大举南侵。其实,梁军将数路并进、大举入寇的消息,他也早有耳闻。何去何从,李存勖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在朝城大召诸将,商议对策。

    李绍宏道:“郓州城门之外皆为梁境,孤远难守,有不如无。眼下最好与大梁议和,以郓州交换卫州及黎阳,以黄河为界,各自休兵息民,待财力稍集,再图后举。”

    诸大臣也大多赞成此议,李存勖大为不悦,叹道:“诸位是想划河而至,其实梁人也是此想,若如此,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也!”因此,议论了半天,君臣最终不欢而散。不过,李存勖注意到,在众臣议论之时,郭崇韬却一直低头不语。

    于是,待众大臣离去后,李存勖又把郭崇韬单独召了回来,问道:“众臣皆劝我与朱梁议和,但不知郭公有何想法?”

    郭崇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十五年来,陛下不栉沐,不解甲,所为何事?不就是为了要报家国之仇,雪家国之耻吗!现今,陛下既然已正尊号,河北士族、百姓每天都盼着承平之日尽早到来。如今,我军刚刚得到郓州尺寸之地,就因不能守御而放弃,若如此,又怎能尽有中原?臣担心一旦放弃郓州,将士将会离心解体,待到粮草耗尽,将士也就作鸟兽散了。到那时,即便划河为境,又有谁来为陛下守御河北呢?!”

    李存勖道:“郭公所言,也是朕之所忧。那么,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呢?”

    郭崇韬道:“臣已经细细询问过康延孝河南之事,正在反复斟酌,臣认为,成败之机,当在今年!梁主现在将所有精兵全都交给了段凝,占据我南边,又决黄河以自固,他定然认为我军一时之间难以渡河,必然不加防备。梁主之所以令王彦章进逼郓州,就是希望郓州有奸人造谣生事,内部生乱,好趁机夺回郓州。段凝本非将材,更不能临机决策,无足可畏。臣问过不少降兵,皆言大梁无兵驻守。陛下若能留一军镇守魏州,再留一军固守杨刘,陛下亲率精兵与郓州兵合一处,长驱直入,攻袭大梁。大梁城中既然空虚,必会望风自溃。届时,梁主必定授首,其余诸将也就会望风而降了。如若不然,今年多灾,秋后收成肯定不好,军粮也将用尽。陛下此时不决,大功何时可成?民谚曰:‘当道筑室,三年不成。’帝王应运,必有天命!只愿陛下莫再犹疑。”

    李存勖拍案而起,喜道:“爱卿之言,正合朕志。大丈夫得则为王,失则为虏,我决心已定了!”说罢,又抚摸着郭崇韬的后背说道:“大事成功之日,当赐爱卿一镇,共享天下。”

    周元豹听说此事后,奏道:“今年天道不利,深入必会无功。”

    郭崇韬道:“古人任命大将,凿凶门而出。何况成算已决,区区常谈,岂可凭信!”

    李存勖也道:“大丈夫行事,只问情事,不问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