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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回到大梁后,对李振说道:“王师范归降已一年有余,如今仍然处于故藩,实在让人不能心安。我想奏请天子给他换个方镇,请你辛苦一趟,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他,看看他是如何想法。”
李振领命,当即驰赴青州。王师范不敢违命,李振到青州的当日,他就把节度使、观察使大印及文簿管钥交给了李振。
王师范担心朱温记着朱友宁之仇,屡屡泣求李振,请他转告梁王,他愿辞官归里,以保全族人。李振道:“王公难道不知道张绣之事吗!汉末之时,张绣屡次与曹操为敌,害得曹公长子曹昂、爱将典韦相继丧命,此仇可谓大矣!然而,等到袁绍遣使召张绣时,贾诩却说:‘袁家父子自不相容,何能容天下英士,曹公挟天子令诸侯,其志大,不以私仇为意,不宜疑之。’今日之梁王又岂会以私怨害忠贤呢?王公这是多虑了。”
王师范虽然将信将疑,但也不敢违拗朱温之意,只好举族西迁。行至濮阳,王师范即改换素服乘驴而行。到大梁后,朱温果然待其如贵宾一般,甚为礼厚,王师范这才放下心来。不久,朱温即表奏李振为青州留后,王师范改任河阳节度使。
朱温知道,要想夺取李唐社稷,必须先剪除李氏宗族。社日这天,朱温密令蒋玄晖在九曲池宴请昭宗九子,其中有:德王李裕、棣王李诩、虔王李禊、沂王李堙、遂王李翊、景王李秘、祁王李祺、雅王李稹、琼王李祥。九王之中,年龄大的也就是十四五岁,年龄小的尚不到五岁。九王不知大祸临头,尚还嬉笑打闹,正在兴头上之时,突有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九王大惊,皆愣在了当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黑衣人就同时动手,将他们全都活活勒死了!随后,又将他们全都沉尸于池水之中……
崔胤死后,朝廷中最为得志之人当属新拜宰相柳璨了。柳璨,字召之,河东永济人,虽然出身于名门望族,是大唐名臣柳公绰和书法大家柳公权的族孙,但却家道中落,自小家境贫寒。柳璨少年时以打柴为生,生活极为艰难,但却一直心怀大志,日间打柴之余即自学苦读,到了夜晚,因家中无钱买油,点不起油灯,就只好点燃树叶,借着火光苦读。光化末年,他一举而中进士。三十岁不到,就成了史馆直学士,不到一年就又迁升为左拾遗、翰林学士。崔胤死后,柳璨就被拜为了宰相,当时,距他进士及第还不到四年!
柳璨虽然长相英俊,举止潇洒,但为人却趋炎附势、谄媚卑颜。此时,天子左右及朝中大臣大多都是朱温的心腹。柳璨心中明白,此时的朝廷虽然还姓李,但其实已经是朱温一人的朝廷了,要想保住自己的相位,他必须阿附于朱温,唯朱温之命而从!于是,他便对朱温及其僚属尽力曲意逢迎,很快就博得了朱温的信重。裴枢、崔远、独孤损等人俱是朝廷宿望之臣,他们见柳璨如此倾巧轻佻,心中甚是不齿,皆对他大为不屑,连正眼都不看他,柳璨心知肚明,暗自怀恨在心。
张廷范本为优人,因长相俊俏,善于揣摩,故而一直深得朱温宠用,此时,朱温欲以张廷范为太常卿。柳璨得到朱温旨意后,即奏请昭宣帝颁诏,但裴枢却不同意,谏阻道:“太常卿一职,我朝历来以清流人士为之,廷范本为梁王客将,多有功勋,若任此职,实违旧例。何况,廷范现在已是一镇诸侯,又岂会在意一介礼卿呢?这恐怕不是元帅的意旨吧?”柳璨竭力辩驳,两人一时相持不下。退朝后,柳璨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朱温,并称裴枢、崔远、独孤损等自以“清流”为荣,常常怀念先帝,并多有议论。
朱温大为不悦,对敬翔道:“我一直认为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党,他这番议论,原形就露出来了。”裴枢排行十四,时人称其为“十四郎”。
朱温想,这些人既然不能和自己一心,又怎可让他们列于朝堂之上呢?朱温当即奏请昭宣帝罢黜裴枢、崔远、独孤损的相位,昭宣帝不敢违拗,只好下诏。
裴枢等人罢相不久,天象突有巨变,有彗星出现于西北,连扫文昌、轩辕、天市星位,长掠天际,世人一时议论纷纷。柳璨见时机来临,暗地里收买了司天监,让他对朱温进言:“天象有变,主君臣俱有灾祸,必须诛杀大臣,方能应此天象,以弥灾祸。”
柳璨趁机说道:“裴枢、独孤损、崔远、陆翊、王溥、赵崇、王赞等人,常以清流自居,以唐室宿望博取虚名。他们对元帅则是心存怨望,经常聚众议论,意图重振唐室,须得尽行诛杀,以塞灾异。”
李振也特意从青州回到洛阳,对朱温说道:“朝廷之所以不能治理,全是这些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所造成的。况且,大王欲图大事,这些人都是朝中难以制服之辈,不如趁机全部逐除干净。”
咸通、乾符中,李振曾应进士第,却累举不第,故而心中一直对缙绅之士既嫉妒,又怨恨。自昭宗东迁洛阳后,李振大得其志,在朝廷之上,每每颐指气使,旁若无人,与其朋附者可破格奖升,为其私恶者则贬罚沉弃。李振每次自大梁或青州入洛阳,朝中大臣必有被贬黜者,故尔,朝中之人皆称其为“鸱枭”。
李振之言,朱温也有同感,他一面令司天监以天象上表,一面亲自奏请昭宣帝下诏,罢黜朝中的“清流之士”。昭宣帝哪敢违拗,只好下诏:贬宰相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贬吏部尚书陆翊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太子太保致仕赵崇为曹州司户,司空致仕裴贽为青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凡是门胄高华,或者是科举进士,或者是高居三省台阁,或者是声名显著者,皆被指斥为浮薄之辈,全都加以贬逐。
此诏一下,朝野大哗,朝官们虽然慑于朱温的淫威不敢谏阻,但却有不少名士、太学生纷纷上书,说裴枢等人既无罪名,为何要无故罢黜。朱温大怒,立令张廷范将带头上书的十几个人抓捕了起来,之后,又把他们乱棒打死在狱中。
随后,朱温一不做二不休,又逼迫昭宣帝下诏,敕令裴枢、独孤损、崔远、陆翊、王溥、赵崇、王赞等人自尽。诏书刚下,朱温就把裴枢等被贬朝官三十多人全都押至白马驿,令刽子手准备行刑,朱温亲自监刑。
朱温正要下令行刑,裴枢却突然高叫道:“且慢!”
朱温冷冷地问道:“裴公还有何言?”
裴枢面色静若止水地说道:“请朱公允许我等身着朝服而死。”
朱温奇道:“死则死矣!何必如此做作?”
裴枢问道:“敢问朱公,我等何罪?”
……,朱温一时还真说不出来个罪名来,李振见状,讥笑道:“难道裴公惧死?”
裴枢道:“不然!我等既然无罪被贬,自当身着朝服而死,如此,我等死后仍是大唐之臣,也好有面目去见先帝及列祖列宗,不然,我等死不瞑目!”
朱温虽然恼怒,但最后还是答应了裴枢的请求。就这样,一夜之间,三十多位声名显赫的朝官就全被缢杀了。众朝官皆从容受刑,无一人再出一语。
李振心中很不舒服,对朱温道:“这些人常以清流自居,不如把他们投入黄河之中,黄水一泡,他们不就成了浊流了吗?”
朱温哈哈大笑,当即让兵士们将裴枢等人的尸体投入了黄河之中。
李振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朝廷高官的尸体,随着黄河的波涛上下翻没,心中亢奋不已,仰天大笑不止。
柳璨犹觉朝官杀得太少了,必欲杀够一百人才肯罢休,幸得张文蔚力劝,方才住手。
一日,朱温与李振、裴迪、杜荀鹤等人坐于一棵大柳树之下议事,朱温说道:“这棵柳树又粗又结实,我看可以做车毂。”众幕僚尚未答话,有几个游玩的书生听见了,一看是梁王,忙随声附和道:“元帅所言不错,这棵树确实是做车毂的好材料。”
朱温勃然大怒,指着众书生对左右厉声道:“你们看,书生就是这样信口戏弄人的!连小孩子都知道,车毂只能用夹榆,柳木怎可做车毂?”说罢,即回顾卫士喝道:“你们还等什么?”
卫士一拥而上,不分青红皂白,抡起棍棒就打,可怜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就为了这么一句话,皆被当场活活打死了。
自此之后,洛阳城内读书人人人自危,各书院门可罗雀,而朝堂之上,缙绅名士更是为之一空。时任河南府参军的李愚,正客居于洛阳南郊的白沙别墅,见朱温、柳璨如此疯狂地杀害朝士,担心受害,慌忙逃离了洛阳,前往河朔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