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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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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全武、钱元镣进入淮境后,顾全武就让钱元镣扮作他的仆人,并让他尽量少开口。二人路过润州时,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素闻顾全武大名,对其热情相迎,置酒款待。席间,安仁义见钱元镣虽是仆人装束,但却英气勃勃,仪表清雅,心中甚为喜爱,便想用十个仆人来换钱元镣,顾全武只好假装应承,当夜,即以重金买通门人,连夜逃出了润州城。

    二人到扬州后,很快就见到了杨行密,杨行密大奇,忙问他去而复返所为何事。顾全武就把徐绾、许再思之乱及田颙出兵帮助叛军一事坦诚地告诉了他,然后说道:“田颙若得志,必为吴王心腹大患。越王令老夫送王子元镣前来为质,并请大王将郡主许配于他,两家缔结秦晋之好,只请大王召回田颙。”

    顾全武此话正说到了杨行密的心事:田颙此次发兵助徐绾,事先竟连一句招呼都没打,其坐大之心已是不言而喻了。又见钱元镣人才出众,心中甚是喜爱,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当即就答应了顾全武的请求,将女儿许配给了钱元镣,随后即遣使者前往杭州城下,令田颙“不得帮助叛军,立即回军!”

    此前,杨行密与钱镠势如水火,数年间争斗不止。杨行密曾命部下以粗绳穿钱,号称“穿钱眼”;钱镠听说后,也命人用巨斧伐杨木,称做“斫杨头”。自此两家通婚之后,淮南、两浙就成了亲家,“穿眼”、“斫头”之说也就随之而罢了。

    杨行密的使者到达田颙军中时,田颙刚为杭州将盛造、朱郁所败,正在郁闷着呢。使者对田颙道:“吴王请将军回军,将军若不回,吴王就要另遣人代将军镇守宣州了。”

    田颙闻言大惊,急召幕僚商议。杜荀鹤道:“明公若不回军,吴王必会猜忌,田公之根本也就难保了。为了两个叛将,明公还犯不上与吴王翻脸。再者说,杭州巡内护卫之军已相继前来,明公已难取杭州了,为今之计,正可听命回军。杜某担心的是,越王日后必会报复,田公却不可不防。”

    田颙此时也有些后悔不该来帮助两位叛将,问道:“先生有何计策?”

    杜荀鹤道:“不妨让钱王以子为质,许以田公之女为妻,则可保无忧。”

    田颙叹道:“也只好如此了,还烦劳杜先生去一趟杭州。”

    杜荀鹤道:“杜某与越王、罗隐有旧,此事当仁不让。”

    杜荀鹤到杭州后,钱鏐、罗隐自然是设宴相待,互诉别来情由。钱镠问道:“听罗夫子说,梁王特别看重杜先生,杜先生举进士后,为何未去大梁供职呢?”

    杜荀鹤道:“梁王幕中贤士如云,杜某后辈,难于跻身。”随即将田颙之意转告给了钱鏐,并要求以钱二十万缗犒军,并遣一王子为质,随军回宣州,与田颙之女完婚。

    钱镠无奈,只得回府召集众王子问道:“谁能为父王分忧,去做田家女婿?”

    诸子皆低头不语,钱镠不悦,说道:“既然都不愿去,此事就由父王做主了,元球,你去!”

    幼子钱元球高声叫道:“父王偏心,为什么让我去?”

    钱镠怒道:“父母之命,难道你要违抗不成?”

    钱元球叫道:“这哪里是去做女婿,分明是去做人质送死!父王既然嫌弃我,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钱镠大怒:“家国有难,这本是做人子的本分,否则,养你何用?来人,拉出去砍了!”

    众亲军闻令,上前拉着钱元球就往外走,钱元球高叫道:“你杀吧,我死也不去宣州!”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叫:“且慢!孩儿愿去。”

    钱镠循声望去,原来是第五子钱元瓘。这时,吴夫人闻讯赶来,对钱镠泣道:“为何要送孩儿入虎口呢?”

    钱镠道:“军国之事,又岂是你女流所问的?”

    吴夫人道:“既然已牵扯到儿子,那就是家事了,我如何不能过问?”随即又问钱元瓘:“你真的愿去宣州吗?”

    钱元瓘朗声道:“既然国家有难,孩儿又怎敢爱惜一身!”

    吴夫人大痛,掩面而去。

    钱镠怒气稍息,虽然饶过了钱元球,但却解除了他内牙的兵权。

    钱元瓘原本是钱镠最心爱之子,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却文才出众,而且也颇有武略,就连其师傅罗隐都对他赞不绝口。如今,爱子就要离去,钱镠心中自是不舍,竟亲自送至城楼,含泪送别。

    随后,钱元瓘即从北门缒城而下,田颙将其接进大营后状,当即率宣军与徐绾、许再思叛军一同撤回宣州。

    至此,徐绾、许再思叛乱终告平息,然而,其余波尚还未止:越州客军指挥使张洪,本为徐绾同党,担心受其牵连,竟率领三百步军逃到了衢州,刚刚因功赏为衢州刺史的陈璋却收纳了他;温州守将丁章趁杭州有乱,也起兵叛乱,将刺史朱敖赶走,丁章占据温州后,田颙遣使相召,丁章来回路过衢州,陈璋竟不管不问。

    钱镠对陈璋痛恨不已,遣衢州罗城使叶让伺机杀掉陈璋,不想,消息走漏,陈璋一怒之下反把叶让斩杀了,最后竟举城投靠了淮南。

    经此大乱,两浙势力大减,而淮南却威望日盛。

    汴军围困凤翔已近半年,眼见得秋去冬来,天气已日渐寒冷。朱温眼睁睁看着凤翔数万兵士龟缩在城中,不与汴军决战,而汴军的冬衣尚未运至,许多士卒皆因寒冷而病倒了。无奈之下,只得召集众将商议,准备回师河中,诸将大多赞同,就连敬翔都没有异议,只有亲从指挥使高季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二人反对。高季昌道:“天下英雄,都大睁着双眼看了一年了,就看我们此举的成败!如今李茂贞已内外交困,为何舍之而去?”

    刘知俊道:“若我军回师河中,李茂贞必会得以喘息,岂不是前功尽弃?其实,我军虽有难处,但李茂贞更难!”

    高季昌又道:“所谓成王败寇,若我军迎回天子,则一切道理都在我手;若放弃回军,李茂贞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其理自然就在他了,其罪则必然加于大王!请大王深思”。

    朱温哈哈大笑,对诸将道:“季昌长大了,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只是李茂贞坚壁不出,如之奈何?”

    高季昌道:“此事末将已想了很久,末将认为可以诡谲之计诱其出城。”

    朱温问道:“季昌有何妙计?”

    高季昌当即附在朱温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朱温听罢,喜道:“兵法贵以正理,以奇胜者为诈谋也,但乘机谋事,不可不取。明日友伦率军来凤翔,正是时机。”说罢,即令高季昌在军中招募愿意入城为谍的勇士。

    骑士马景主动要求为谍,朱温知道,此一去定然凶多吉少,便问他有什么要求,马景道:“小人知道,此行必死,只愿大王能顾全我的家小”。

    朱温假意恻然落泪,劝他不要去了。马景道:“为大王效命,实是小的荣幸!”朱温随即满口应承,一定会厚待他的家人。

    当夜,朱温令各营备好了两日的干粮,秣马饱士,高季昌则以抗命之罪将马景好一阵毒打。次日,朱友伦率军至凤翔,高季昌率军出迎,行至半道,马景突然跃马西去,高季昌假意率兵追赶,马景驰至凤翔城下,高叫道:“开门,我有机密要事禀报岐王!”

    凤翔守将见他孤身独骑,又听说他有“机密要事”,便放他进入了城门,带着他去见李茂贞。马景一见李茂贞就说道:“梁军东来,难耐西北苦寒,朱温已全军撤回河中,只有近万名伤病者守营,明晚也将离去,机不可失,请岐王速速出兵剿灭!”

    掌书记王超道:“怎知你此话为真呢?”

    马景道:“朱温暴虐,我久已想反!”说着,脱去上衣,说道:“岐王请看!”

    李茂贞近前细看,马景的背上果然是杖痕累累,皮开肉绽,王超道:“你这小小的苦肉计,如何能瞒得过岐王?”

    李茂贞假意喝道:“拖出去斩了!”

    左右立时将马景拖出,马景大叫:“冤枉!”

    恰在此时,侦骑来报,梁营一整日都不见烟火了,各营皆寂然无声,如空营无异。李茂贞对王超道:“看来马景所言确是实情!”

    王超道:“提防有诈,不如暂且先将马景关押起来,再观察一日再说。”

    次日午后,军探来报:梁营依然悄无声息,一整天都没有烟火!李茂贞大喜,当时就要出军,王超道:“王某总觉此事蹊跷,不如再观察一下。”李茂贞道:“先生多虑了,其实,即便马景有诈,本王也要率军出城,我总不能老是躲在城中不出吧?眼下,城中已早就无粮,眼见得天气越来越冷,城中又没有棉布,这几万人的冬装该如何解决?”

    王超低头一想,知道李茂贞所说乃是实情,只好说道:“万望主公当心,若朱温有埋伏,还望速速回城。”

    李茂贞将马景带到跟前,说道:“壮士受惊了,本王就信你的,这就出城扫荡梁军,待本王得胜回来,自然重重赏你!”

    马景道:“我愿随大王出战,以报杖打之恨!”

    李茂贞道:“你杖伤未愈,不宜出战,还是在此静侯佳音吧!”

    马景知道,李茂贞这是以他为质,便故作遗憾地说道:“好吧,大王此去,定当高奏凯歌!”

    李茂贞遂调集全军,大开城门,直向梁营杀去。不想,岐军进入梁营后,突听朱温中军大帐鼓声雷动,霎时,寂寂无声的上百座梁营,杀声如雷,精兵尽出。岐军当时就懵了,李茂贞一看中计,只得传令后撤回城。不曾想,各城门近处早有数千梁军骑兵驰至,阻断了岐军的回城之路。岐军进退失据,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而汴军则是憋了很久,人人都想出一口闷气,尽皆使出全力诛杀岐军。就这样混战了近两个时辰,岐军已是所剩无几,几乎是全军覆没。李茂贞率精骑死命杀出一条血路,侥幸逃回了城里。

    李茂贞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把马景给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