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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过,与杭州的水光山色相比,苏州的小桥流水、园林绿竹则更有一种闲适、妩媚的怡人情调。尤其是到了春天,处处嫩绿繁花,时时莺燕鸣翠,更让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因而,往年这个时候,拙政、网狮、虎丘、寒山等名园内,一天到晚都会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然而,此时的苏州却是另一番景象,家家紧闭门户,人人愁容满面。淮南、两浙你争我夺,致使太湖边硝烟不断,虎丘上僵尸蔽地,一处美丽如画的人间天堂,登时就变成了一座恐怖的人间炼狱。两浙大将顾全武率军围攻苏州已有一百多天,城内早已箭尽粮绝,守城刺史台蒙日日登城西望,盼望着淮南援军能早日前来。
周本、秦裴深知苏州危机,率领淮南军日夜兼程地赶往苏州。两浙探马很快就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顾全武,顾全武当即率军在望亭设下埋伏。周本前军正中埋伏,人马损失了大半,大败而回。秦裴接到周本败报,就不敢再去苏州了,只好率所部三千人进入了昆山,准备俟机救援苏州。
台蒙闻听援军已被击溃,心中大为失望,他知道,单凭城内的弱残淮军已是万难守住苏州的了,无奈之下,只得弃城而逃。顾全武终于攻占了苏州,随即又亲率万余人乘胜围攻昆山。秦裴令老弱伤病者被甲执锐防守城池,年轻力壮者则携弓背弩来往冲杀,浙军虽屡屡被其击退,怎奈淮南军实在太少,没过多久,昆山就已是岌岌可危了。顾全武见状,当即致书于秦裴,劝其尽早投降。秦裴却回书道:“闻听顾公曾为僧人,当知四大皆空,秦裴虽一介俗人,也知皮囊肉身,如同尘埃,有何可眷顾的?”仍是负隅顽抗。
不久,钱镠率军亲至苏州赏军,闻听昆山难攻,便亲自率军增援顾全武。顾全武一面增兵急攻,一面引水灌城,致使昆山城墙尽坏,城内水深三尺,秦裴无奈,只好遣使求降。
钱镠闻听昆山兵士已有多日没有进食了,便为淮南降军准备了一千多人的食物,但他万没想到,城开之后,竟连一百个淮兵都不到了!而且人人带伤,已是疲弱之极。钱镠不禁大怒,责问秦裴道:“军士已如此疲弱,你怎敢还如此久抗我军?”
秦裴叹道:“秦某实不愿有负杨公,现在不得已投降钱公,实在是力尽而降。要不是顾惜这百名勇士的性命和城中无辜的百姓,秦裴即便是死了,也是不会投降的!”
钱镠感叹不已,顾全武道:“秦公实为有义之人,请主公宽宥。”
钱镠道:“秦公为人明白,真乃大丈夫也!我又怎能杀他呢?!”
杨行密闻报苏州、昆山相继陷落,大将秦裴投降,不禁吃了一惊,正欲再遣大军夺回苏州,突有襄州使者求见。
自淮南军大败汴军于青口之后,赵匡凝就密与淮南结盟了,约以共抗朱温。杨行密得此强援,自然是对赵匡凝有求必应,闻其使者前来,连忙召见。
襄使一见杨行密就说道:“汴军攻我襄州,请大王出兵援助。”
杨行密问道:“你我结盟,朱温并不知晓,他为何无缘无故地攻伐起襄州来了?”
襄使道:“前些时候,晋王遣使路过襄州,来求大王放李承嗣、史俨二将军归晋,并约襄帅共同夹击汴州,不想,使者却被汴军擒获,朱温因此知道了你我两家与晋王修好之事,一怒之下就令氏叔琮、康怀英率军来讨伐襄州了。”
杨行密道:“本王知道了,就请尊使回告赵公,本王随后即发兵救援。”
襄使刚走,又有探马来报,言称朱友恭正率军自龙沙、九江回军,已入淮南腹地,一路夺城斩将,声势甚大。
杨行密当即召集众将,恨恨地说道:“朱友恭以区区万人,竟在我境内肆意攻掠三年之久,如入无人之地,实在可恶!传令沿途各镇,设法拖住他,务必于境内将其全歼。”诸将领命而去。
正如杨行密所言,朱友恭自率军渡淮以来,四处转战,已有三年之久,大小百余战,竟然无一失利。此时,为配合氏叔琮、康怀英攻伐襄州,朱温令他自武昌还军,以牵制杨行密。朱友恭领命,与武昌节度使杜洪告别后,即率军取道龙沙、九江,回军北上。
朱友恭侦骑探知,淮军正在黄州集结了三万多人,准备伏击他们。诸将皆劝朱友恭绕道而行,但朱友恭却说道:“父王严命我率军北上,以接应氏叔琮、康怀英两路大军,若是绕道,必会错过军机。”遂令“玉郎”王檀率数十骑星夜兼程,潜入黄州。随后,朱友恭亲率大军连夜疾进一百余里,天亮时分也抵达了黄州城下。
王檀等人到达黄州后,冒充商贾混进了城内,黎明时分,突然发难,将守护城门的军士一一斩杀,然后大开城门,迎接朱友恭入城。淮南军无备,被斩杀了一万余人,守将瞿章等数十员淮南将也均被斩杀。待次日淮南各路救军赶到黄州时,汴军早已弃城北去了。
朱友恭终于抵达了安州,此地已属汴军领地了。安州刺史武瑜出城十余里相迎,殷勤地把朱友恭接入了城内。朱友恭心细,他见武瑜太过热情,就感觉有些蹊跷,便以大军入城扰民为由,暂将大军驻扎在了城外,随后就密遣王檀微服入城探听动向。
王檀入城后,很快就发现武瑜已经暗地里投靠杨行密了,并在城内发现了数千掩藏的淮南军,随后又探听到多路淮南军正在向安州进发,欲在安州聚歼朱友恭军。
朱友恭听罢王檀报告,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下令以迅雷之势攻入了安州。武瑜万没想到朱友恭会突然发兵入城,当他听说朱友恭、王檀已经搜获了隐藏在城内的千余淮南军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慌忙向城外逃去。不想,却被早有准备的王檀追获,将其斩杀于安州市井。
各路淮南军闻讯,只好相继退去。
此时,氏叔琮、康怀英两支大军已经进入了襄州境内,连战皆捷:氏叔琮先克唐州,接着又攻陷了随州,生擒赵匡凝之弟随州刺史赵匡麟;康怀英部率军直抵邓州城下,邓州刺史国湘率军迎战,被康怀英当阵生擒,襄军大败,邓州也被汴军所占。一月之内,赵匡凝连失唐、随、邓三州,又听说朱友恭连败淮军,杨行密已经无暇出兵救助襄州了,襄州境内一片慌乱,人人自危。赵匡凝大惧,连忙遣使大梁,请罪归附,朱温此时也不想过早地与赵匡凝结敌,便答应了赵匡凝,召各路汴军回军。
敬翔见南方初定,便劝朱温道:“邢、洺、磁三州实为我军进击河东、夺取河朔的战略要地,眼下赵匡凝归附、杨行密新败、刘仁恭叛晋,良机已至,主公可会同魏军尽早攻取邢、洺、磁三州。”
朱温道:“我也正有此意。”
正在这时,魏州掌书记李山甫求见。敬翔道:“这李山甫乃李林甫之后,才名远播,此来必有大事,请主公重礼相待。”
果然,李山甫此来有三件大事:一是报丧:罗弘信因病去世,其子罗绍威袭位;二是送人,送卢彦威来大梁;三是求援,李克用正在率大军征讨魏州,请求朱温发兵救援。
朱温问李山甫道:“卢彦威不是沧州义昌节度使吗?怎么会远离本镇跑到魏州去了?”
李山甫道:“卢彦威秉性残虐,又对各邻道无礼,近日与燕帅争夺盐利,刘仁恭一气之下,遣其长子刘守文率军攻袭沧州,卢彦威连遭大败,沧州、景州、德州皆被燕军相继攻占,走投无路之下,就只好携家人前来投奔我家主公了。我家主公新近袭位,不敢擅自处置,这才把他送来大梁,请太师发落。”
朱温问敬翔道:“先生有何高见?”
敬翔道:“沧帅兵败来投,杀之恐失人望;主公方与燕帅修好,若留之又恐燕帅生嫌。卢彦威乃朝廷命官,不如送往华州,请天子发落。”
朱温道:“如此最好。”
李山甫又道:“晋王为报洹水之败和落落被杀之仇,正亲率六万大军攻掠魏州,我家少主请求太师出兵援助。”
朱温心中暗想:真是想啥来啥,我正愁攻夺三州没有理由呢,没想到你竟主动来求我发兵!心中虽然欣喜,但面上却是一脸正色,说道:“魏州有难,我定当亲率大军相救!六兄与我交情匪浅,我本当亲往吊唁,只是军情紧急,只好让友裕随先生回去代为吊唁。”
李山甫心存感激,含泪谢道:“太师高义,我魏州军民定当铭记在心。”
朱温送别李山甫、朱友裕后,遣徐怀玉、韦震护送卢彦威前往华州,他则亲率十万大军,向巨鹿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