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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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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太监停住,将石沛往前一推,石沛靠在平台角落,君珂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石将军……”君珂很早以前就认识石沛,习惯性和他打招呼,石沛抬头,在阴影里对她一笑。

    这一笑有点僵硬,君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应答,心想现今早已不是当年,这尴尬身份立场,难怪人家为难。

    “陛下让给皇后送些燕窝羹。”石沛立在暗影里并不下来,似乎对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太监捧着托盘,托盘上一个冒着热气的银碗,旁边还有一个银调羹。“秋冬干燥宜温补,皇后请用。”

    君珂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这个阶下囚做得实在滑稽,那太监将食物捧了下来,银碗在烛光下熠熠闪光。

    从昨晚她到这里,所有食物都是用银质器具装的,纳兰君让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的坦荡,君珂也当没看见,给什么吃什么。

    “如此,多谢了。”君珂奇怪地看一眼石沛,这人怎么总藏在暗影里?

    碗里的燕窝羹香气浓郁,丝滑柔嫩,君珂却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腥气。

    奇怪,以前挺喜欢燕窝羹的,怎么最近口味变了,闻了气味就觉得恶心。

    她用调羹慢慢搅汤,那太监并不停留,回到石沛身后垂手侍立。

    石沛注视着君珂喝完汤,太监收回碗筷,才笑道:“请皇后安寝。”随即退出暗影里。

    几个蹲在墙角的太监没有动,他们刚才用口技模拟了石沛的声音,等下还要继续扮演角色。

    君珂喝完燕窝羹,又四处转了转,似乎在研究出去的办法,没多久就懒洋洋躺了下来,“咦?”了一声道,“今儿是不是睡多了,怎么这么累?”

    随即她便身子一歪,向榻上一靠,没多久气息匀停,似乎睡着了。

    上头静了静,又等了一阵,随即假太监们将人形道具石沛又拖了出来,放在平台上,一个太监模仿着他的声音,语气换得森冷阴沉,沉声道:“倒了?”

    “倒了。”另一个太监恭恭敬敬细声道,“石大人马上就可以将囚犯运出去。”

    “小心些,陛下说君皇后几近百毒不侵,你们确定这药确实有用?”

    “请陛下和石统领放心,这药是毒非毒,否则也不能用银碗装了,据说是从西洋传来的奇药,控制人的体脉神经,中者一刻钟之后,便浑身瘫软,宛如废人,任人宰割。”

    “很好。”石沛的声音听来很满意,“陛下说君皇后诡计多端,如此束手就擒怕她有诈。如今两国交战,未来定局都在这君皇后身上。陛下已经准了众臣所请,将此敌酋先废掉武功,施以黥面之刑,再穿琵琶骨,押上囚车运送到边关,向纳兰述交换,逼他退兵。”说完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这女人是我大燕叛臣,窃据我大燕藩国,如此对待,依老奴看还是轻了。”一个太监凑趣地笑。

    “无妨,就算现在没人折腾她,等她的囚车运送到边关,边关百姓饱受战火,流离失所,对这敌国皇后如何不恨之入骨?到时候,尊贵的君皇后身在囚车,武功全失,镣铐加身,百姓要去辱她责她伤她,谁又管得着?”

    “到时候尧国皇帝看到他那心头肉一样的皇后,罪奴一般押送万里,被千万人践踏诟辱,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会不会一口血喷出来,就此御驾宾天哪?”

    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快意,随即“石沛”道,“再等一会,你们不是说这药越久才越有药效?不必着急。”

    脚步声响,几人似乎暂时退去。软榻上静静的,没有声息。

    半晌,君珂缓缓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那银碗,良久,张开双臂,抱住了双膝。

    她将头埋在了膝盖上,满头乌发流水般泻下,遮住脸容,只隐约双肩颤动,似乎不胜这夜的寒气凛冽。

    四面静寂,蜡烛照不到的地方,折射出一处处迷离的荧光,似一双双窥视的眼睛,躲在暗处,冷眼窥这人世冷暖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君珂慢慢展开身子,原样躺了下去,和先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上头有了响动,是预料中的脚步声,却比想象中混乱杂沓,隐约还有石沛的惊呼,大叫“你们是谁,竟敢擅闯陛下寝殿……”话未说完就是一声惨呼,随即砰地一响,似乎什么门被撞开,人影闪动,卷起一阵凛冽的风,壁上蜡烛闪了几闪,灭了一半。

    急速的脚步流水般泻下,占据这底下密室,一人在台阶上恭声道:“太皇太后万安。”

    似乎静了一静,随即脚步声响起,不急不慢,频率一致,仅听声音,便让人觉得,来者姿容庄肃,仪态万方。

    黑暗里不知道谁眨了眨眼睛。

    来人走到栅栏前,停住,似乎在静静注视君珂背影,又似乎在和她比拼耐性,气息匀净,不言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叹息,随即君珂缓缓坐起身来。

    她在榻前挽发,偏首向沈榕一笑。

    沈榕一直在等这一刻,但也似乎被这笑给笑得怔了怔,那一霎幽黯静室,烛光暗隐里,那女子宛然一笑,似一朵水莲花,自碧波明月尽头冉冉开放。

    一别经年,当年记忆中略显青涩冲动的十七岁女孩儿,如今已经喷薄绽放,如玉琢成,从眼神到指尖,都写满成熟女子的风致。

    沈榕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似想起当年歌舞韶秀,玉筵流芳,十六岁豆蔻少女,自岁月深处亭亭走来。

    再一醒,不过这地室幽冷,寂寥空风,锦被之下森黑的锁链,丝幔之后重重的机关。

    还有这人生里不可追及挽回的过去,和前路里弃之不绝的阴谋与倾轧。

    两个母仪天下,隔着栅栏对望,各自满满审视。

    “君皇后别来无恙?”半晌沈榕叹口气,“当年见你,真是再也想不到今天。”

    “世间翻覆人心,不变容颜。”君珂微笑,“皇后成了太皇太后,不想风采依旧如昔,可喜可贺。”

    “你果然没中毒,我没看错你,不过你刚才好像哭过。”沈榕的话却是跳跃性的,认真注视君珂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为什么?”

    君珂眨眨眼睛,“啊?我有吗?”

    沈榕微笑,轻轻道:“失望了?伤心了?君珂,如果到今日你还伤心失望,那你就让我失望了。”

    君珂有点好奇的看她……太皇太后,我和你交情很好吗?我失望不失望,伤心不伤心,关你啥事呢?

    这么认真一凝视,君珂的眼神又开始摇曳,眼前的这位端严华贵的太皇太后,风神态度,笑起来嘴角的弧度,真是叫人心惊啊……

    “太皇太后是来救我的吗?”君珂开玩笑地问,随意地在榻边坐下。

    沈榕摇头,“本宫若说来救你,你信吗?本宫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