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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仔细回想一下,只记得纳兰述一直半跪在丑福面前,然后他的手……
“他一直按着丑福肩膀!”她眼睛一亮。
“对。”晏希点点头,“那秘术,称为‘救心’之术,一是掌握呼吸的方式,以内力控制心跳,是心脏收缩放慢。二是在心脏收缩刹那之间,挪动心脏周围的骨骼肌肉,使心脏收缩刹那空隙增大,剑锋看似穿心,实则穿血肉肌骨而过。而大帅害怕丑福初学,控制不好,所以一直不肯放开他,剑锋落下时,大帅也用自己的真力,震荡了丑福靠近心脏的血肉,使剑锋在心脏收缩的瞬间,迅速穿过。”
君珂想了想,她一双神眼,对人体自然熟悉,随即明白了这种“秘术”,竟然是建立在对人体内脏的充分了解的基础上的绝学,人体心脏紧贴膈肌,心脏每次收缩时,会和隔膜之间形成极其细微的缝隙,如果此时把握住时机穿缝隙而过,自然不会伤及心脏。但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心跳何等快速?那缝隙何等细微?常人怎么能把握得住?而天语秘术的控制放缓心跳,移动骨骼肌肉,就是在尽量增大这层缝隙出现的时间和范围,以确保不会失手。
君珂心中对天语族的奇人由衷升起敬佩——在医学落后,解剖学根本不存在的古代,有人居然拥有这样超前的想法和技巧,实在很了不起。
“原来如此……”君珂低低道,“所以只能是心脏,而不能是咽喉或眉心,那里没有合适的器官或骨骼来挡。”
“对。”晏希叹息一声,“其实计划周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有个人,却险些让计划前功尽弃。”
“谁?”
“丑福他自己。”
君珂睁大眼睛。
“能否救下丑福,在他自己是否愿意求生,他不使用主子教的秘术,那就绝对死路一条。”晏系看住君珂眼睛,“而当时,丑福确实已经丧失求生**。”
君珂默然,扪心自问,换成她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也一定万念俱灰。
“纳兰所谓要去敬酒送行,难道一直是在劝他?”
“是,主子求丑福,不要太自私,不要给你留下遗憾。”
君珂抿住唇,眼底光芒闪烁——这世上有人待她如此,用尽全力,只为不愿她有一分心伤。
“但丑福最终愿意求生,还是因为你。”晏希慢慢笑了笑,“你那一跪,你那四叩四求,他终究不忍你终生痛苦,所以还是听从了主子,那一剑刺下之前,他对主子说,还有两刀委屈主子代受,其实意思就是指,他这一剑,不会死。”
君珂吁出一口长气。
“而主子自刺那两刀,讽刺云雷,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去查看丑福的伤口。毕竟还是有精明人,可能发现不对。”
“那两刀该是我来的……”君珂语音发颤。
晏希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去。
若爱她,自会愿意代她承受任何伤害。
但这也是一种幸运。
最怕的是,想要代她承受一切,都没有机会。
君珂从丑福帐篷出来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丑福幸存的消息,暂时还不必对外宣布,至于云雷迟早要知道,那也没关系,丑福已经算死过一回。
云雷突然爆发的恨,是出鞘的剑,不沾人命鲜血誓不空回,但当丑福穿心而过,正如舒平所说,不管生死,恩怨了结。
在将来的解释里,君珂会告诉所有人,丑福是个右心人。
让这个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来做最后的解释吧。
她步子一开始还保持平静,渐渐便越来越快,四周巡夜的士兵只觉得人影一闪,一阵风过,统领忽然就不见了。
下一秒,她已经霍然掀开纳兰述帐篷的帐门。
里面不少人,尧羽卫在伺候照顾纳兰述,帐门呼啦一掀,所有人抬头。
君珂站在帐门口,只说了三句话。
五个字。
“出去。”
“给我。”
“快!”
一刻的静默,随即唰一下,尧羽卫们神速消失。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从君珂身边过的时候,还左顾右盼,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主子还没醒。”
言下之意——您尽管为所欲为。
最后还不忘记将帐门小心拉好,拉得严严实实,那样子,恨不得挂块牌子“特殊服务中,请勿打扰。”
君珂脸红了红,好在帐内黑,也没人看见。
帐中点着安神香,气息幽幽,黑暗里浮现着他安静的轮廓,君珂立在帐门前,没有立即过去。
她近乎粗暴地迅速赶走所有人,却在此刻,不想那么快地靠近他。
她想在这一刻静谧黑暗里,细细捕捉体味他的存在,分享他所在的空气,寻觅属于他的气息,将五十三天分离的噬心之痛,在此刻细细弥补。
战场上狂喜一扑,之后羞愤逃离,再有云雷之变,到得此刻,她才真正静下心来,走近他。
惊涛骇浪之后的欣慰平静,因了他的存在而无限大光明。
命运严酷,不容她喘息,但此刻,她依旧如此感激。
她怀着那样感激的心情,悄悄走过去,走进他呼吸的那一方天地。
她跪坐在他身边,仔细低头看他,纳兰述安静地闭着眼睛,脸色有点白,神情有点疲倦,眼下有淡淡阴影。
这段日子,他以一人之力,维系住那群桀骜不驯的黄沙罪徒,还要在草原各部落之间使计纵横,想必日夜殚精竭虑,不得安眠。
这可比她依仗数十万大军在西鄂搞风搞雨要累得多。
君珂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却根本不想吵醒他。
她轻轻躺下来,躺在纳兰述身边,轻轻嗅着他身上熟悉清逸的气息,还有点淡淡的药味,怜惜地抱住了他的肩。
犹豫半晌,凑过脸去,在他颊边靠了靠。
感觉到光润温暖的肌肤,她满意地笑了笑,想了想,往上靠靠,唇轻轻落在他的眉间。
略略停留,她闭上眼睛,想着那双微微扬起的,远山青郁的眉。
唇微微下移,靠在他坚挺的鼻梁上,玉一般的凉润触感,美妙的弧度。
她想起第一次逃亡,河水里被冲去面巾的少年,春光朗灿,容光逼人。
微微笑起,唇边的弧度,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随即她轻轻移开。
已经很满足了,偷腥这种事,还是不要太缺德的好。
一次就吃干抹净,她会觉得太奢侈。
打了个呵欠,她此刻终于感觉到疲倦,抱紧了纳兰述,头往他肩上一歪,闭上眼睛。
累极的人,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去。
忽然听见有人长长叹息。
幽幽地道:“太过分了!”
君珂顿时清醒,愕然睁大眼睛。
一句“纳兰你醒了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那人愤慨地、郁闷地、极其欲求不满地指控,“太过分了!我等了那么久!你竟然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