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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后半夜,星辰上下弦月。
直到深夜时分,满身疲倦的道役元才能被替换下来休息。
他没有立即入睡,而是一个人来到茵河堤畔,呆呆地望着星空。也许永远别离的人正在星空中眺望着他。但事实上,四周只有凄冷的寒风在吹拂,逝去的终归已逝去。
树叶一地飘零,西风不予怜悯。星辰升落,想到驻足于此,已是第三次面向秋风。
魅冥族的人攻破了他们的族城,他成为了天澜的幸存者。与同伴一起四处流浪,最后幸得找到了这个师父们留下来的穴洞。
月残斜空,星河浩瀚。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又摘下系在脖子上的白色丝布。这丝布还是师娘生前织韧给自己的,如今物是人非,也只能把深深的思念,绕在自己身上了。他思念他从小长大的天澜古城,只因为魅冥族人,千万繁华一朝散尽,只留下废墟败破与昏鸦乱嘶。
值今时此地,他感到了不安。这个魁梧伟岸,又坚毅决绝的战士,竟也被深深的思乡念古之情压弯了身躯。
复仇与复兴,是他们这些星士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他悲伤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就缓步往回走向洞里。山洞直通地下,这本是师父们的清修之地,现在是供他栖身的温馨的家。他能有一个晚上的美梦来恢复精神,毕竟经过一天的搜寻,早已累坏了。
茵河顺势而下,湍急的水势冲刷着两岸的夜色。道役元的一江愁绪,也流淌向下游的人儿。
天使族城外。一名娇美的少女,蒙着淡淡的白色面纱,小心翼翼地走出城外。确定没人发现后,她转身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挥了挥手,轻声地哽咽了一句:
“对不起。等我回来,呜呜……”,
她擦拭着泪水,去意已决便扭头径直离开,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天使族,踏上了孤独的旅程。
从故乡的土地上,娇柔的天使少女,推开了世外的柴扉,开始走向纷扰红尘与乱世侠恋。
曙光微亮,晨曦惊扰了陌上新桑。茵河中游的一处山洞内,天澜族幸存的八名战士,就开始忙碌了。
道役元和柯林,刚从两个时辰的熟睡中醒来,顾不得揉揉泛黑的眼圈,就要接替在晚上搜寻的两位队友,准备腾飞在空中对新一块地面展开搜寻。柯林原是天澜族城中受尽万人景仰的探子,他的师父老无所依,就视他为亲生嫡儿,尽心传授他剑术,末了又授予他飞瀑神剑。打他十三岁从军,十一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磨砺了他,使他成为了天澜族的精锐。
而道役元,天资只在执剑上,师从玄端剑尊,研习近身斗战,却在搜寻任务上帮不上忙。毕竟——身为龙腾剑主,他居然还不会自己飞,只能笨笨地踩在自己的剑上,御剑而行,就像在云海划着小舟似的。笨拙的道役元只能用绵薄的可怜的力量来帮助搜寻。他们这一起行动的八个人,是目前天澜亡族仅存的幸存者。他们身上肩负着莫大的耻辱和责任,复仇和复兴就担在肩上。可是,现在他们还缺席了一位统筹全局的领袖人物——他们搜寻的目标——已经整整七天七夜杳无音讯的队长,大师兄欧阳靖同。
天空的孤雁,在入秋时分,极力候着南方振翅,追索着同伴的踪迹。雁过无痕,秋天的肃杀将天地分了两半。
道役元飞抵了一片天域,终于冲破了浓密的云层,向下眯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是玉伏雪山群。”他自语道,“咳,沿着茵河飞这么久,也才只到了玉伏。看来,我的御剑之术,真的是……”
他正值抱怨,忽而低头发现雪白的山脉中间,有一小团鲜红色的印迹很是显眼。身体一个后仰,他将散发着皇者剑气的龙腾剑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控剑降低高度,近上地面一看——是污血!
“有人受伤,还是下去看看吧,救人要紧!”
雪地之上,四周苍茫。一名身穿金色战甲的人,举起手中的铁板重斧,准备向瘫倒在地上的对手完成最后的斩杀。那位倒在血泊之中的剑客,边蹬着腿艰难的往后地退,边冷冷地注视着敌人的一步步靠近。然而,濒死之际,他没有显露出半分对死亡的畏惧。他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那把长剑和他的主人一样,对扛着巨斧的敌人逼射出一道刺骨的寒气。可是挣扎已经没有意义,敌将从肩上挥下了千钧巨斧,下一秒就将把他生劈成两半。
霎时之间,自上苍中闪过耀眼的一击龙皇剑刺,打在魁梧的巨斧金衣卫身上。金衣卫不禁在雪地上后退了几步,可他只是拍了拍战甲上的雪花,身上却没被造成分毫伤害,鼻中还哼出了一道不屑的声音。
雪花漫天地飘洒,但越来越小了。云层有散去的迹象,太阳的光芒在云层翻滚中忽隐忽现的。
萦绕着雪花下降的道役元,曾身为星士斗战系的最精英,倾尽全力劈刺出了一招剑击——因为他猛然发现,那个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人,恰恰正是执掌着绝啸神剑的欧阳靖同,是他们已经搜寻了七天七夜的大师兄。绝啸神剑,败倒在了金衣卫的巨斧下,险些就将失去了主人。
可是道役元的剑刺没有收到任何的成效,打在金衣卫身上无关痛痒,最多只不过是他的突然出现,起到了一点点惊吓作用罢了。
他紧握着手上的战神之剑,眼前的危急战况让他来不及对队长的所在而意外。他踩着积雪走到欧阳靖同身边,地上发出嘎嘎的声响。道役元边警惕地注视着对手,边慢慢扶起了欧阳靖同,急迫问道:
“怎么样?”
“死不了。”欧阳靖同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似乎生死已无关他的所念。“不过你当心,对面是魅冥族的四阶护法……”
“哦?是吗?不过那又怎样?我来收拾他!”道役元一蹬脚,正欲向前冲击而去。但欧阳靖同满是污血的手就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急促艰难的呼吸着,摒出气息来用虚弱的声音劝告道:
“他,他自然是好对付,咳咳咳,问题是……是,是他身上的盔甲。”
“盔甲?如何?”
队长擦了擦脸上混杂的血和汗,微微摇了摇头,断断续续慎重地说:“连我的绝啸剑都无能为力啊。那不是普通的东西,是我们熔兵系的玄银师尊,用了百银玄铁,花了毕生精力,才得以熔铸的黄锦坚甲。”
金衣重卫闻此,粗犷地抬头仰天大笑,充斥着狂妄和傲慢:“不错!哈哈!这就是当年攻克你们天澜城,收获的战利品!用你们的东西来清理你们这些余孽,真是痛快啊!啊哈哈哈~!……”
魅冥族的四阶冥士护法,穿着不合身的黄锦坚甲,也不知他肥硕的身子是怎么撑开这坚固战甲的。从头盔面具到战靴,全身都被硬生生地包裹住,只露出一双轻蔑的眼睛,在高傲地瞥着来敌。片片金光的鳞甲,反射着太阳的耀色,闪烁的寒芒不断逼刺双眼。尽管对面笨拙地快成了一个木头人,道役元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和劈刺却全不见效,反而本就疲乏的身体更加虚耗了体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吐出的雾水仿佛都要冻得结冰了。
“可恶!”道役元和靖同都紧咬牙关。要不是欧阳靖同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就算是道役元的缓慢御剑,也早就能甩开他几座雪山了。而当下局势却是紧张,当年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卑鄙仇人就在眼前,以自己的神剑之力又怎愁一剑了结,却因为别人仗着自己恩师的东西,反而变得很是被动又束手无策,让神剑之主焦心焚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