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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热,但虞雯仍旧穿着长袖睡衣,我直觉有点不对劲,忍不住悄悄掀开她的睡衣衣摆,我打开床头灯,借着光,看到她身上有许多淡淡的疤痕。这种印记我很熟悉,韩千树身上有,繁盛身上也有。它显然经过了除疤手术,看上去很淡,但枪伤是永远都除不干净的。
我立刻被这触目惊心的画面震惊了,再度回想起她刚刚说她会被前夫杀掉时的表情。我以为是她过分夸大,或者是她自己太过小心翼翼,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多伤口。
直到此刻,虞雯在我心中依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我甚至无法把她的这张脸跟出卖李昂那件事联系到一起。如果我被欺负是因我太跋扈,我太嚣张,她又是为了什么?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比我所了解得更可怕,才会遭受如此待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能跟繁盛做朋友的人,能一边说不会害他一边出卖韩千树的人,怎么可能讲道义不去捏这个软柿子。
我费了好大劲终于睡着,却没有梦到韩千树。我在梦里寻找着他,惊慌失措,突然听到一阵抽泣声,我被惊醒,发现是虞雯。
她背对着我,紧蹙着眉,浑身颤抖,手指紧攥着,整个人蜷缩着,给人的感觉非常恐惧。我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回应,看样子并没有醒。
我打开灯,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触到她脸的那一刻,她瑟缩得更厉害,眉头皱得更紧,头更低,竭力摆脱我手的同时,用自己的手抱住了头,样子非常痛苦。
我愣在当地,想起繁盛说过她得了焦虑症,所以这是噩梦还是焦虑症发作?
刚刚她似乎鼓起勇气想告诉我她这些年都遇到了什么,但她的神情太严峻,严峻得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听。可她现在的状态把我吓死了,突然让我感觉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听听看。
但现在叫醒她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只好先到书房去,非但没有发现李昂的电话号码,还招来了管家。
可能是因为我的行为太鬼祟,管家满脸怀疑,“徐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你有房子主人的电话吗?”
“虞小姐就是房子的主人。”
“我说的是李昂。”
“我不认识他。”
“不可能吧。”我说:“你可以不给我,但请你转告他,虞小姐不舒服,我没办法判断她的症状,以及需不需要去医院,我觉得这个时间带她去医院或者请医生过来都容易招来不必要的人。我觉得李先生肯定安排过你。”
管家立刻点头,“我这就联络他。”
很快,管家就回来了,说:“电话已经转到书房了。”
我关好书房门,接起来,那边果然是李昂,“徐小姐,麻烦你说下她的症状。”
我仔仔细细地把症状描述了一遍,说:“我判断不了是做噩梦还是怎样,但表情真的很狰狞。”
“她很久不这样了。”他叹了口气,“可能是今天他的人来接你们时候吓着她了。你让管家处理吧,明天如果还这样,就劳烦你带她去医院。”
“你不来帮帮忙?她这属于心理疾病吧?”
“病症已经好了,她只是太害怕了。”他说:“我去只能越帮越忙。”
“没错啊。”虽然这样不礼貌,但话已经说到这里,我不能放过这种机会,“忙着陪娇妻嘛。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嘛。”
“徐小姐,”他可真是好脾气,“我跟你没那么熟,所以抱歉我不喜欢这种调侃。”
“这是虞雯告诉我的。”我说:“虽然有所冒犯,但我希望你能谅解我替她生气的心。”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她不可能对你说这些,我也不觉得你在把她当朋友,我还想劝告你,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或者有利用她的心,那么这件事你永远都别想在万先生面前洗清。”
“所以……我应该把你要娶万小姐的事告诉她?”韩千树没有告诉我李昂是否跟表姐结婚,那就意味着很可能还没结婚,否则他交代我那么多,不应该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徐、小、姐。”他有些火了,“我不是繁盛。”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讨厌你这种威胁我的口气。”
他沉默下来,半晌,说:“我刚刚从万先生家里出来,他已经把你告诉他的事告诉了我,我会去查,希望你不要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千树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万先生在找,我也在找,完全没有消息……”
“……”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你把这件事告诉她。”他的声音充满无奈,“能瞒多久算多久。所以你可以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我也希望它可以成为制约你的条件。”
我已经凌乱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语气从刚刚那段沉默之后就一直很低落,“你别问我,徐小姐,我跟你真的没有那么熟。她现在不舒服,辛苦你去看看她。”
挂了电话,我满头雾水。
我之前有一个猜测,我觉得李昂跟繁盛合伙办这件事,得到的好处就是如繁盛所说,繁盛可以劝费子霖不再追杀他。就算我不了解李昂的情况,但我至少知道他是真的落魄过一阵子,但连繁盛都要巴着费子霖翻身,三个人的势力高下立判。
他跟繁盛合作的另一个好处是,这件事繁盛安排我去做,所以不论我事实上有没有动飞机设定,只要我接触过,就可以栽赃到我头上,他则同时除掉了我跟韩千树,剩下妞妞怎么处理都是看他心情。
这是我现在最能理解的一个逻辑,他跟韩千树本来就不是朋友,他们是对手,而他一直站在我们这边,最后玩个釜底抽薪完全不奇怪,我没忘不了他当初那样对繁景,这个人大概不知道底线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现在又告诉我要查,还要给我答复,而且我不觉得他跟表姐结婚这件事可以或者有必要瞒住虞雯,反正他都避而不见了。
那我就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了。
回房间时,管家已经在房间里点了薰衣草精油灯,味道很浓,我没有感觉到什么睡意,反而被熏得有点晕。
虞雯看上去稍微好点了,依旧抱着头,但神情没有刚刚那么狰狞。
我拿着温毛巾擦她脸上的汗,她也没有更多地挣扎。年纪大了果然容易伤感,我满脑子都是我们小时候的样子,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她的字很整齐,我的则很乱,有一年我整个暑假都在玩,忘了做作业,她跟我一起熬夜,模仿着我的字帮我一起写完。那几个晚上我们写得手臂酸痛,早晨我就找我哥哥让他请我们两个吃早点,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我甚至记得每一份早餐的味道。
那些事不想则已,一想就发现全都历历在目。
一别二十年,好久好久。
等虞雯的状态完全好起来时,夜已深了。我无论如何睡不着,就到她的花园里转转,那真是漂亮极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很是精致。
管家给我温了一瓶酒,还有些小菜,甚至取来了一包香烟,显然李昂打过招呼了,已经不把我当外人防着。
我在凉亭里喝着酒,捧着暖炉,感觉很是不错,凉亭附近种着昙花,这一夜基本全开了,芬芳馥郁。这地方还真适合养病,至少它的美丽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我喝到后半夜,觉得有点醉了,回去找虞雯,发现她还在睡。但她已经翻了个身,脸上的神态完全放轻松了。
我拿枕头把她砸醒,叫她陪我一起去喝酒。
她的状态好多了,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心事重重。我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我先私心地问出了我一度放弃的那个问题,“我那会儿到底说错什么了?”
“啊?”
“别给老娘装傻。”我瞧她目光躲闪,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拿着烟蒂,说:“撒一句谎,烫一个疤。”
“我……”她咬了咬嘴唇,回避我的目光,“忘了。”
“忘了?”
“嗯。”
“那姐就好心地提醒你。”其实这几年我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个答案,我只是不能相信,我想听她告诉我不是,“那会儿我在邮件里跟你吐槽,奥地利发生了个挺恶心的案子,是个当爹的把他女儿软禁x虐,你就不理我了。”
“对不起……”
“我是问你为什么!”都二十年了还装,“谁听你扯这个!”
“能为什么……”她抽出了手,捂住了脸,“你猜不到?还是专门揭我伤疤?”
我的心完全凉了,“弄死了吗?”
“没吧。”她摇头,不肯多说:“我也不清楚。”
好吧,繁盛还有用武之地。
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因为在这之后我俩就已经开始聊别的。然而正当我有些犯迷糊时,她突然叫我,“徐妍……”
“怎么了?”这眼神像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