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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燕京的,因着新帝病重而更显得压抑和萧条,镇北王府传出皇帝第三次昏迷的消息,燕京城内的百姓也有些人心惶惶了。
南楚尚无储君,一旦皇帝驾崩,免不得会生再生出战火之灾。
秋末将近,高昌王递交国书,表示想亲自来燕京探望南楚皇病情,南楚丞相庞宁代君主政,恩准了高昌王的请求牙。
与高昌王一同到达燕京的,还是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以及一干折剑山庄的弟子,一前一后都到了镇北王府,被安排在了前厅等侯,礼貌性的寒暄了一番。
“原来是折剑山庄的老庄主,不知到这镇北王府来是为何事?”高昌王笑语问道酢。
“老夫那不肖徒儿的女儿与陛下先前有些渊源,陛下到折剑山庄往来与老夫也算忘年之交,听闻陛下病重难治,老夫便来过来探望一二,不知高昌王来此所为何事?”老庄气定神闲,仙风道骨的模样,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本王也是听犬子来信说陛下病重,先前找来的大夫医治也未有起色,放心不下特地到燕京来瞧瞧。”高昌王说道。
“原来如此。”老庄主说话,目光落在了高昌王后身后那个面色黝黑又长满雀班的侍女身上,“这位姑娘……”
“要是我这侍女面相惊着老庄主了,她是长得异于常人了点,不过人却是不错的,先前本宫出宫进香遇险,还是她忠心护主,她留在宫中做杂役也是性子软弱受人欺凌了,索性本宫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了。”高昌王后笑语道。
那侍女低眉垂眼地站着,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自然就是一直藏身在高昌的龙靖澜,只是得知了高昌王夫妇要来燕京,她便使了些小计混到了高昌王后身边,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么久都没人把她认出来,师公年纪一大把了,不至于眼睛还这么毒吧,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可是,她也叮嘱过霍隽不要将她假死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所以他应当是没有向师公提及的,虽是这般想着,她却也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那倒不是,是这姑娘虽长相异于常人,却是个有福之人,王后娘娘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是好事。”老庄主面色无波地说道。
“老庄主还懂面相之说?”高昌王问道。
“老夫与几位精通相术的江湖朋友多有往来,不过从他们那里学了些皮毛罢了。”老庄主浅然笑语道。
几人正说着话,贺英和孙嬷嬷一同到了前厅。
“陛下已经醒了,只是身体尚还虚弱,一次不能面见太多的人,高昌王和王后娘娘先请吧。”
高昌王夫妇起身朝着老庄主微微颔首,跟着他先走了,因着不能带太多人进去,便将随行的仆从都留在了前厅。
“老庄主,您一路劳顿,请先随奴婢到后园休息,待陛下身体状况好转些了,奴婢再带您过去。”孙嬷嬷上前行了一礼,温声道。
“有劳了。”老庄主起身道。
孙嬷嬷领着折剑山庄一行人到了后面安排好的庭院,“请老庄主与各位暂且在这里休息,这园子到陛下寝居只需穿过那道回廊就到了。”
高昌那边会有人来,是意料之中的,可折剑山庄来了人,却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老庄主先前也是追随大燕,一同推翻了大周的,说起来与陛下之间真谈不上什么交情,如今来这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大约也是因为王妃的缘故了。
“陛下的病情,大夫们如何说的?”老庄主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孙嬷嬷面色沉重地叹了叹气,“大夫们都说,没多少日子了。”
但凡能想的办法,他们都去想过了,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老庄主捋了捋白胡须,沉默着没有言语,神色也略有几分凝重了。
“老庄主,您见多识广,不知此行来可有办法帮一帮陛下?”孙嬷嬷跪下,恳求道。
“你先起来说话。”老庄主示意弟子去将人扶起。
“若是没有办法,请您设法告知上阳郡主一声,哪怕只是让她回来看一眼都好。”孙嬷嬷道,若是王妃回来了的话,兴许她会找到办法,就算找不到,也会让少主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年,少主心中的最渴望拥有的,最梦寐以求,也只是一直在他心上的那个人罢了,若是有她在的话
,他怎么也舍不得就这样断送性命。
“南楚皇病重之事传得天下皆知,她若能知晓,便早已知道了,若是无法得知,便是老夫设法告知也难。”老庄主坦言道。
此事,霍隽回庄的时候有向他提及过,他行事一向稳重,有他在北齐照顾宛莛和孩子,自然也无需他担心,如今这了无动静,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孙嬷嬷深深叹了叹气,收敛起神色起身道,“老庄主和各位好生休息,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离开。
“师公,难道南楚皇帝真的是快死了?”一位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折剑山庄与南楚并无什么交情,但先前霍师姐住在折剑山庄之时,南楚皇帝每隔一段会去探望,待人也无全帝王架子,与霍师姐也甚是鹣鲽情深。
后来霍师姐嫁去北齐之事是在江都,他们在华州也并不怎么清楚怎会到那个地步,但从先前霍将军到折剑山庄来,还拜托他们若是南楚有难处之事,务必请庄内众助一臂之力,想来霍师姐与他也并未到情义断绝的地步。
若他真的死了,霍师姐必然也会伤心欲绝。
“这不是在山庄内,说话都仔细点。”老庄主温声训斥道。
“师公,还有方才高昌王带的那些护卫,好似身手非同一般。”另一名弟子道。
“对,我也感觉到了。”另一名年轻的弟子道。
虽然未曾交手,但真正的高手,就会不自然的散发压迫人的气息,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习武之人,感觉最为灵敏。
“确实不是常人,你们也切莫去招惹。”老庄主叮嘱道。
“师公,那我们可以先去看缇骑卫那里的师兄师姐们吗?”
老庄主坐下抿了口茶,道,“出去不得生事,天黑之前回来。”
“是,师公。”几人拱手应声,喜笑颜开地离去了。
老庄主搁下茶盏,敛目静坐着,直到暮色时分,孙嬷嬷方才过来,“老庄主,陛下听说您来了,想请您过去一见。”
老庄主微笑起身,默然随着她出了门,前往燕北羽的寝居。
孙嬷嬷将他引到门外,打开了门道,“老庄主请。”
老庄主举步进了门,孙嬷嬷掩上门,默然在院内守着了。
老庄主进了内室,看着榻上面如枯槁的人确实是一副濒死之人的面相,可却感觉不到死去,那双眼睛比任何人都要锐利有神。
“有劳前辈你舟车劳顿来这一趟了。”燕北羽说着,便欲起身相迎。
“病情,确实比老夫预想的还要严重了。”老庄主说着,到榻边坐着探了探他的脉息,面色更加凝重了。
“可还有生机吗?”燕北羽问道。
老庄主沉默了半晌,方才收了给他把脉的手,“南楚与你都是身陷死局,至于有无生机,全在你自己,还非老夫所能决定。”
“诸方势力都要汇在这燕京城,等着朕驾崩的那一天,可是这陷于局中之人却不是朕。”燕北羽虚弱地笑了笑,说道。
“先前送来的那本内功心法,可有修习过?”老庄主询问道。
“难得这般清闲,自然也就多了时间研读它了,只是那内功心法除了用来打发时间,确实无甚用处。”燕北羽苦笑道。
原本以为,那本内功心法是可以用来稳住他伤势的,不过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庄主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拿起搁在桌上的书,道,“目前来说,这上半卷也确实无甚用处。
“那前辈还赠于朕?”燕北羽不解道。
“它的用处,本就不在医治你的伤势。”老庄主含笑说道。
燕北羽看着眼前谈笑自如的人,莫名定了几分心神,虽然这一直以来自己并不甘心就此断送性命,但随着一天一天身体孱弱,自己也并未那般有着十足的把握了。
老庄主从袖内取了一页纸交给他,道,“这些日暂且不要听大夫开的药,先按这个方子吃吧。”
燕北羽接过瞧了一眼,虽然自己不精通医术,但也看得出来,这方子上虽然都是些补血补气的药,但对于他目前的病情是没什么益处的。</p
“以你自己的预料,你若死后,这燕京会是什么局面?”老庄主笑问道。
燕北羽冷然一笑,微弱着声音说道,“丞相庞宁必然想扶持储君把握朝政大权,而高昌又想借机除掉他,将南楚占为己有,而北齐……谢承颢一定会来参与其中,而不管是庞宁还是高昌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十之八/九这南楚的河山都落到北齐的手中。”
“这些人与北齐联手对付南楚,也一样会联手起来对付北齐。”老庄主道。
权势之争,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所以也好些年前就已经远离这些,不愿卷入权谋之争。
“原本就是一盘散沙,即便一时能站在一条线上,总归还是先为自己的利益打算,这样的人联起手来,也不可能是谢承颢的对手。”燕北羽道。
谢承颢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又擅于揣测人心,那些人在谋算着什么,会干些什么,只怕他早就预料到了。
老庄主起身,将一只小小的锦盒放到榻上的小几上道,“虽然等了好些日子,这东西也总算取回来了。”
燕北羽看了一眼,伸手打开了锦盒,骇然道,“定魂珠!”
“先前隽儿离开,老夫便嘱咐了他此事,只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从宛莛那里取来送出宫。”
老庄主将先前那本搁在一旁的内功心法放在锦盒边上,说道,“这本内功心法,不是医治你的病,而是定魂珠的用法。”
“定魂珠的用法?”燕北羽微微拧眉,定魂珠在自己身边多年,他也只是自己摸索出了他的用处。
“定魂珠,原是密宗圣物,后来被密宗弟子盗出流落在外,到了你手里也是一番机缘。”老庄幽幽叹道。
“前辈是说,我要可借定魂珠练这内功心法获得生机吗?”燕北羽道。
老庄主缓缓摇了摇头,道,“并不能。”
“那我又要它何用?”燕北羽道。
老庄主起身,微微叹息道,“你太过心急了,有些事需得静下心来,也需得有几分耐心,“陛下早些休息,老夫明日再过来。”
他并不想插手南楚的一,可却也实在可怜宛莛和隽儿两人,不得再回一趟燕京来。
尤其,方才在前厅还碰上了高昌所带的那些人,若是久留在燕京,只怕还得与当年的故人碰上面,自他离开密宗便不想再与那些人有往来了。
如今,因为这里的事,只怕免不得还得有交手的时候。
燕北羽看着离去的人,悄然握紧了手中另一半的定魂珠,当年也就是因它而起,他们之间就越走越远了。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人世,他答应了要等着她和孩子回来的……
归义侯府。
阚玺亲自到镇北王府接了高昌王一行人到侯府落脚,龙靖澜自然也混迹在其中,一进了府内便听着高昌王在道。
“玺儿,得让王府里的大夫注意那个折剑山庄的老庄主,这个时候他来燕京,只怕是为了燕北羽的病情。”
“所有去王府为南楚皇医治的大夫都说过了,那病已经药石无灵,也剩不了多少日子了,父王还担心什么?”阚玺道。
再说了,北齐那边也不容许他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那老家伙不同一般人,若是他有意相助,折剑山庄的力量也不容小觑。”高昌王眉目微沉,冷声说道。
“只要南楚皇一死,折剑山庄又能做什么?”阚玺道。
“那老家伙,原先便是密宗的元老,当年的大周就是他与霍家,还有几大家族给联手推翻的,这样一个人来到了燕京,本王岂能安心了。”高昌王沉声道。
他虽对密宗之事了解不多,但是那折剑山庄的老庄主却也是曾经在密宗内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他站在南楚皇那一边,所有一切的计划无疑就要多了许多变数。
“尤其,如今南楚皇还安排他住在王府内,玺儿你是得让人小心注意着。”高昌王后随之道。
龙靖澜低垂着头跟在后面走着,堂而皇之的听着这些人议论着谋逆之事,师公会来燕京倒是他也不曾想到的,只不过看高昌王那么说,师公以前在密宗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自己还真的走了几辈子的好运,才拜到了他的
门下。
“儿臣知道了,明日便会过府去一趟,看看那边有何动静。”阚玺道。
虽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再出了乱子,否则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就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高昌王默然走了一段,停下脚步朝身边的侍卫附耳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侍卫便匆匆离开了。
龙靖澜默不作声瞥了一眼,只怕是想请密宗内那个高手来对付师公吧,看来是真的准备要和折剑山庄作对到底了。
不过,真要干架,折剑山庄的人也从来没怵过。
如今,她唯一担心的也是燕北羽那病蔫蔫的身体,能不能活动宛莛带着孩子回来那一天了,现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师公能不能有办法了。
“父王,庞宁那边……什么时候见面?”阚玺道。
他们要联手共敌北齐,自然还得见面商谈更详细的计划,这也是父王要亲自前来燕京的目的。
“暂且不急,一到燕京就这么迫不及待跟他碰面,传出去也不甚好听。”高昌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高昌没有庞宁在燕京在燕京那般有主动权,也没有北齐的兵强马壮,所以要在这一局达成所愿,必须得步步小心谨慎,出不得一丝差错。
“是,父王。”阚玺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他们到安排好的园子。
一行人正要正门,高昌王身后的一名护卫骤然转头望向园中的从林喝道,“什么人?”
话音一落,一身衣衫简单的清秀少年缓缓从她树后走了出来,远远道,“原来是高昌王和王后到了,失礼了。”
“父王,母后,她就是南楚皇后莫玥,现今暂时寄居在侯府内。”阚玺见气氛剑拔驽张地,连忙出面解释道。
“原来是她。”高昌王后冷然一笑,却明显带有讽刺的意味,“既是堂堂皇后,还要委身栖居这小小的侯府之中,真是滑稽了。”
莫玥远远站着,咬牙沉默着,没有出言反驳。
这个人说得没错,她虽是南楚皇后,如今也与丧家之犬没有分别,但是燕北羽和谢诩凰所带给他的,他们也将千百背的承受。
高昌王只是略略朝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便与高昌王后先行进屋了。
龙靖澜临进门前,回头瞅了一眼站在树下的人,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人冷冽笑容。
不是说失踪了?
原来这小贱人是躲在这里来了,看来就等谢承颢一来,就都在这燕京聚齐了,让她在高昌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蜗居了那没久,现在终于到了她的地盘了,该报的仇,该收拾的人,她可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至于这姓莫的,还是留着给那宝珠好了,她早就想拿她试毒了,先前以为真是失踪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自己躲在燕京没走,想来那宝珠回来一定高兴坏了。
冥河那个没用的蠢货竟然让她跑了,可现在落在她龙靖澜的手里,她可就再没那个好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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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啦,大家元宵节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