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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拿出手绢,轻轻擦了擦脸,手一撒,那手绢慢悠悠地落在地上。
安月俯身要去拾起来,疏影将她拦住,说道:“我的脸脏,惹荣姑娘生气了。这绢子如今也脏了,你大可不必去捡它。”
随后她微笑着对谢玉娇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
“妹妹给四姐姐赔不是了。方才姐姐说的事我会仔细考虑,烦请姐姐帮我转告大姐姐,就说我愿与聂氏共商,只是得让大家都来表个态、做个见证。时候不早,这小院破陋了些,生不起大火,妹妹便不留姐姐和荣姑娘用饭了!”
母女两个又恢复了刚来时不声不响、娇娇弱弱的模样,只是陆秀荣那双不安分的眼睛一直在斜睨着疏影,眼角仍挂着可怜的泪滴。谢玉娇捂着心口,让下人搀扶走了。
送走了她们,梨落和安月都拥着疏影坐下。安月大骂这对母女不像话,梨落拼命地忍住眼泪、小声问疏影疼不疼。
她摇摇头,拉过两人的手,“你我主仆之间,就应该同心同德,何况我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姐妹,更是要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今日我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也是丢了你们的脸面,这是我的无能之处……以后,我不会让别人再踩在我们头上,不会让你们任人欺凌!”
闭上眼睛,万般痛苦皆从心底升起,她开始明白当年母亲教给她的道理,不争不抢,人家也未必觉得你善良可亲。
有时候,以德报怨恰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不出所料,谢玉媛以聂阿福听说正室凶悍、不敢见谢疏影为由,纵容聂阿福在侯府大闹了许多天,并把其中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
既然她们肯定不满她的安排,聂氏也肯定会继续闹下去,又何苦再急着去辩解,反为他人做嫁衣裳,挑了自己更多的错处呢?
疏影称病蛰伏不出,慢慢想着对策,也在计划接近与陆澄生前交好的其他人,希望尽快找到突破口,拿到有用的证据。
安月练字练上了瘾,每回她们往申屠府寄信,都是她来代疏影书写。
疏影夸她的书法大有进益,再这样练习下去,做个女先生也不成问题了。
可怪就怪在,她们写了三封信,申屠镇无一回复。
若说他怀疑这信不是谢疏影本人所写,那也不该。从前安月帮她抄书被他发现过,以他的聪明,理应认得安月的字迹。
现如今只有两种说法解释得通,要么是申屠镇起了疑心,要么是侯府中人起了疑心。
这日是八月初二,天气比她七月刚进府时凉了许多。疏影一直对外称病,深居简出,秀芹倒是知道影姐姐的难处,照常来找她说话玩乐。
秀芹看到安月又在写信,想起上回疏影说的趣事,笑道:“影姐姐这又是在躲懒呢!”
疏影正做着香篆,不能一心二用,只得停下手来,“芹儿,我们写了那么多信回去,他却懒得回一句话,跟他比起来我还是更勤快些个。”
“从旸山到城里,最多不过半天的路程。那边送信过来就更快,门房收了信,都会叫小厮立刻送到二门上,姜嬷嬷自会派人分送到各院的。这样看来,你哥哥是真没有给你写过信!”
她问过梨落,梨落说娘从未收到给影姑娘的信件。
“也许是我们送出去的时候耽搁了呢!”
秀芹又加以否定,说白日里送出去的信也是半天就到了,酉初递铺的人会再来收一次,比如今天傍晚疏影写好了信立刻送走,三更前一定能送到。因为母亲刘氏也常给家里寄信,她十分熟悉。
“这倒奇了!上回安月去问,那小伙计还说要第二天早上再送。”
“怎有这回事?莫不是姐姐送去得晚了没来得及收?”
“应该是,下次可得早些去。”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清楚。那些自己与申屠府的往来书信应该都被人截下了。
她给安月使了个眼色,安月便放下笔,说道:“姑娘,我写好了,这就送过去,保证不耽搁!”
“我与你一同去,好问清楚,省得他们再瞒我们!”
她将香篆草草铺平,叫梨落好生收起来,等她们回来了再弄。
秀芹也说想起来母亲交代自己今天早些回去学算账,不能在这院子里多留了。疏影陪她走了段路,看她进了自家院门,便去了门房。
门房里的小伙计名叫小顺,戴个头巾,看见疏影她们过来,讪讪地说师傅吃酒去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安月直说送信之事,问他为何向她交代得与旁人不一样。小顺遮遮掩掩,言辞闪烁,一副不情愿与她们说话的样子,手底下还藏着东西。安月声东击西,将他手里的抢过来一看,正是前几日那封信,而且信封破损,显然已经被拆动过。
疏影接过信封,神色严厉地问他究竟有谁私拆她的信件。
小顺翻来覆去只说自己保管不力,信只是被人偷去看了,之后又趁他不注意还了回来。
她拿小顺没办法,说要自己去找管家问明白,这下小顺也吓得去抢那信件。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信件被人抽走。回头看去,竟然是陆淇。
他神情漠然,不等疏影言明情况,就将信件撕个粉碎。
疏影从未遇到这样荒唐的事,已是怒不可遏。
猛然抬头,便正好能够对上他的目光,和上次在灵堂里时一样冰冷,一瞬间就令人感到恐惧和无望,气焰被浇灭消弥。
过了一会儿,陆淇看她不像还要发作的样子,平静地说:“此事绝不能张扬出去,否则对你不利。你可以重写一封交给我来处理。”
“我不信你。”疏影无心托赖他人,便直截了当,严词拒绝。
陆淇摇头冷笑一声,转而对愣在当场的小顺交代自己的事情,拿出送给何兼衡的信。
她听见陆淇提起何兼衡的名号,大为惊讶:“你怎么认识何子!?”
小顺抢着回答说:“我们小公子是何子的门生啊!姑娘竟然连这也不知?”
陆淇没有说话,却发狠似的白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