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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良看到了赵家的马车,以及从窗口探出来一颗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天真活泼,从不知人间疾苦。
孔良冲着马车的方向拱拱手,并没有靠近,纪三姑娘的话仿佛还响在他耳边,他就是个放牛娃,出身低微,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怎么配得上世家贵女。
在孔家,他是族人的骄傲,但在繁华的京城,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敢在族中长辈面前泄露一丝怨愤,他不能让长辈们忧心,可年少一颗炽热之心,被人那般践踏,他怎能不伤心呢?
如今面对赵姑娘这般笑颜,他都觉得自惭形秽,但他还是诚恳道:“是我家的车,马儿难养,又不能耕种,家贫,只能用牛车。”
赵宝珍从马车上跳下来,丫鬟翡翠着急忙慌的上前去扶,嘴里念叨着:“我的小姐,小祖宗,您慢些,别摔了自己,回去夫人又要骂你了。”
赵宝珍撇撇嘴,“不用你扶,碍手碍脚的。”
她一路小跑到孔良面前,仰头望着孔良,笑眯眯地问道:“那两只大雁也是你打下来的?”
孔良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后头的翡翠跟过来,他才答道:“自然是我亲手打下来的,可惜啊……”
可惜有些人不稀罕,把他的心意放在地上践踏。
赵宝珍也觉得挺可惜的,这么肥美的大雁,可惜吃不到,总不能张口就要别人家的东西吧。
她猛地一拍手,大声道:“正好孔状元会打猎,你若是与我们同去打猎,我爹肯定就放心了!”
赵宝珍很喜欢打猎,但她只是个半吊子,都是下人们护着她,让她猎一些野鸡野兔,哄她高兴。
自从上次万寿宴上她差点惨遭毒手之后,爹爹护她就跟护眼珠子似的,她缠了爹爹半个月,可爹爹越来越忙,连休沐日都不得闲。
爹爹不在,娘亲也不敢带她去,她都快憋疯了,幸好纪姐姐约她出来玩,她才能出来透透风。
孔良愣了一下,推辞道:“不可,赵姑娘千金之躯,况且男女有别,传出去不好。”
纪云欢也从马车上下来,赵宝珍被拒绝了也是笑呵呵的,伸手把纪姐姐扯到身边,“哎呀,我说不清楚,纪姐姐你来说。”
纪云欢笑着解释道:“京郊新开了一家木兰围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可以狩猎,办篝火,歌舞酒席样样不缺,宝珍早就想去玩了。”
“下人们毕竟是仆从,赵夫人又不善骑射,没人管得住宝珍撒欢的性子,赵尚书自然不敢让她去。”
赵宝珍甩着纪姐姐的手,小声抱怨道:“我哪有,我明明很乖的,都怪爹爹太小心了。”
纪云欢摸了摸赵宝珍的脑袋,笑道:“孔状元与赵尚书有半师之谊,若是能帮着赵尚书看顾宝珍一二,也是替赵尚书排忧解难了。”
“孔公子乃是正人君子,木兰围场极大,游客甚多,男女分开扎营,公子不必有顾虑。”
孔良这才点头应了,“既如此,但凭赵姑娘差遣。”
赵宝珍高兴得跳了起来,“相请不如偶遇,孔状元现在就跟我回家,我爹日日念叨你,你不住在赵家,他还总是叫你的名字呢。”
孔良受宠若惊,他婉拒了赵尚书结亲的好意,自然不好意思住在赵家,如今同母亲在京城里便宜的地段租了个小房子住着。
纪家长辈都不住在京城,还要连夜赶回家。
今年的科举波折甚多,纪首辅一辞官,裴次辅一直拖延着不办事,他们这批新科进士至今没个前程,他摆明已经得罪了裴次辅,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多谢赵姑娘美意,我还要回去侍奉母亲,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赵宝珍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就知道她爹救了孔良,不然孔良早就被坏人害死了,所以她心里认定了孔良是自己人。
孔良被纪荣月欺负,她就要帮着孔良,让外人知道,孔良也是有人撑腰的!
赵家也是大族,孔良是爹爹的弟子,也算半个赵家人!
纪荣月真的太坏了,她今日听纪姐姐抱怨了一通庶妹,才知道原来纪姐姐这样厉害的人,居然也拿庶妹没办法!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纪姐姐又不能打杀了庶妹,这样纪大人会伤心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幸好她爹没有纳妾,她家就太平多了。
赵宝珍不由分说的让人把马牵到了孔良面前,蛮不讲理道:“你要送我回去,不然我一个人害怕。你回去跟我爹说,自愿带着我去木兰围场玩,这样我爹就不会骂我了。”
孔良看着马车周围一圈的丫鬟和护卫,赵姑娘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但他还是接受了赵姑娘的好意,翻身上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好,就依赵姑娘所言,孔某确实技痒,也想去打猎了。”
赵宝珍欢呼一声,冲着纪姐姐挥手告别,然后蹦蹦跳跳的回了马车。
孔良冲着纪姑娘点头示意,今日这番偶遇,很明显是纪姑娘的安排。
他骑马跟着赵家的马车,马车走得不快,赵宝珍探出头来,欲言又止。
赵家姑娘心思单纯,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孔良率先开口道:“我没事,不过是退亲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
赵宝珍义愤填膺道:“纪荣月真不是东西!纪姐姐都告诉我了,她自己嫌贫爱富不肯嫁,反而把责任都推到你头上,你生得这样俊俏,又是状元,是她配不上你!”
“一个庶女而已,听说就是个草包,也就是纪大人慈爱,宠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退了就退了,往后孔状元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到时候你飞黄腾达,入内阁,当大官,给夫人挣诰命,气死纪荣月!”
孔良被一个小姑娘安慰了,有些哭笑不得。
但心里的那口郁气散了,他感觉浑身一轻,原来他也是渴望有人宽慰他,他并没有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私心里,他甚至巴不得纪家三姑娘过得不好,自己越过越好,让三姑娘追悔莫及。
只是这样的心思太卑劣,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赵宝珍见到孔良笑了,越骂越起劲,她决定日后去各大宴会上骂一骂,好让京中贵女都知道纪荣月的丑陋嘴脸!
孔良这么好的人,可不能替纪家庶女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