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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多时,汪琴便随着月挽到了清家府上。中间,清妩回来瞧了董思阮一回,见她安好之后才放了心回去了绣庄那边,一并带了消息给她,说是,之前同她一起吃茶的几位又去绣庄要约着她再在一块儿说话呢。
董思阮接到这信儿,倒不会自恋到以为那些妇人经过之前一次,就对她有了多少的喜爱跟结交之意。此次再邀,只怕会再添些人物来听新鲜,又或者就是针对她这个“弃妇”摆起的一场“鸿门”之宴,少不得的“刀光剑影”。
现今这般如她,失去所有的支撑,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防御跟抵抗能力的“残疾人”而已。应邀,她不见得就能跟上回一般全身而退。不应,只怕她便要把前一回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一点儿对自己有利的舆论跟人脉都给断失了。
她想要自力更生,她不想依靠旁人,她想要支配自己的人生不再被动受欺。那么,她只能受邀,要么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要么,就被拍死在“战场”之上,纵死无憾。她要直面自己的人生。
董思阮当即便叫清妩回去同各妇人回了邀,只不过,这一回,还是要她来做东道之主才好。她毕竟势单,若能自己操控主场,多少可以降低一些不可预知之力,纵然届时真发生什么她不能控制的场面,她就是要“逃”、要“跑路”她也好安排一些不是?
这是她的考虑。要是有人对她本人展开不利攻势,她的主场她多少是能占些好处的。可是,如果她自己安然无事,却有人在她的场子上出个什么好歹的,那么作为主场的她岂非要担负相当的责任?这一点,是她到后来在做安排的时候才想起来的。事之利弊不外如是,她也只能自己全部担待下来。
清妩没想到董思阮会选择这般的主动出击,劝她还是以养病为主,不去应付那些也是可以的。
董思阮笑着叫她只管吩咐人一一前去回话,推说:“大半会有许多人是很难请的动的,毕竟是我这样的身份,她们应邀多少会觉得掉分子。要是都不来也好,不是我驳她们的面子,我的礼制到了,她们自己不要而已,却也怨不得我半分。”
清妩闻言,自觉得颇为妥帖,应声认同,富有添话道:“那些人纵是不大乐得应你的邀,可如今的话风浪尖都在你这边,想来她们还是会来的。我这就吩咐人去寻个适当的地方,再采买一些物什别到了时候又备之不及。”
董思阮叫她看着去办,待这边将眼下事情处理好了,再同她细作商权。清妩心下显然也有了些打算,应了声好,便忙着出了门。
汪琴这边正好接了清妩的茬儿,董思阮也不通她寒暄旁的,只问她:“你可知道刘妈妈近日状况?”
她口中问及的刘妈妈,不是别的,正是在外院跟汪琴尚有些交情、一同做事的那位。
汪琴摇头,自她这边出了那一番的变故之后,她一直在地方不是董思阮跟前,便是成珺那边,再未曾同旁人接触过一回半回的。
“她家住址你可知道?”董思阮再问。
汪琴不是特别自信的点了一下头,说:“只去过一回,不知道现在还寻不寻的到。”
“当真是老糊涂了!”这回出声的是顾妈妈家的四儿,他的口气那俨然是跟顾妈妈一般无二的,几分鄙夷,几分不屑跟怨怼。董思阮听见他这一声,心下不自觉的叹了一回,心道:这顾妈妈,忒记仇,这下不只她自己不肯原谅汪琴,便是顺带着要她一家子里出来的也一起仇恨上了。
那厢鄙夷了一回,四儿转向董思阮说道:“这婆子可不值得信,夫人要打听刘妈妈的事情,便交给四儿去办吧!保准再给您问个清清楚楚的。”
董思阮瞧着汪琴那边的一脸尴尬,本想叫四儿以后说话小心着点儿,可瞧着他眼下自信满满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叫他去了。
汪琴满眼羞愧,只为自己的帮不上忙而抱歉不已。
然而,四儿言道的她不可信,在董思阮那里却然不是。叫四儿去打听,是另一回事儿,叫她寻到刘妈妈才是她眼下正经要做的。
“便是凭借你的一点儿印象,你现下也必须帮我找到刘妈妈。我眼下要亲自见她,问些话才行。”董思阮如是道。
汪琴只有唯命是从的料子。她只怕自己对董思阮无用,但凡有用她还能活的下去。虽然她已经努力的回想,不叫董思阮跟着她一起走冤枉路,可实际操作起来,她还是转了几个大弯子,才寻到了目的地。
好在的一点儿是她从成府出来的时候,家丁给她派了马车,董思阮虽然受了些累,倒也少了些步行之苦。
汪琴说声:“到了!”的时候,董思阮撩起车窗上的帘子朝着外面瞅了瞅。
刘妈妈家住在城外,土墙打的院子跟旁边几家,无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只在,她家的大门口倚挂着的白色幡子,在风中飘摇而零,这个时候她才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哭泣的声音。
董思阮一愣。这是,死人了?
她看向汪琴,汪琴也看着她显得震惊不已。
之前四儿曾说刘妈妈家的当家的病重多时,如今看来大抵是没救得过来,没了。
董思阮目下微沉,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啊!
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回,吩咐月挽去附近买些祭祀用的东西。
汪琴忙的拉住月挽,吩咐了自己带的人去,说是董思阮此刻在外面怕是不安全,最好是花沫、月挽两位姑娘都甭离了身。
董思阮没说什么,跟着汪琴一行一起下了马车,去到了刘妈妈家的院子。
院子里的灵棚搭的十分简单,只有哭声不断的从里面传出,纸钱焚烧的烟也直往外面飘。董思阮忍不住咳了一声。始终不曾表态的花沫,一把拽住了她,开口无声道:“你不适合到这种地方,走!”话罢便要拉着她出去。
你不适合到这种地方。
这一句,董思阮看得明白,却没来由的泛上些许的酸楚来,顿步不行,笑而问道:“这哪里有什么地方是不适合我的?我哪里都能去的了,只要死不了人。”
她这一句,更叫月挽跟汪琴也听的心惊了。什么叫只要死不了人?她现在这样作践自己了吗?
月挽忙的过去在她的另一侧帮忙拉她出门,嘴里念叨:“小姐身子今个儿才好了一点点,是不适合到这种晦气的地方的。身上病气未净,再给这边冲撞了,有个好歹了,你倒叫我们伺候在侧如何自处?”
花沫、月挽双双齐上,董思阮的身板本身就小,还不被轻易的就被带离了现场。
汪琴跟在后头,也连连劝她,再过几日再来。
再过几日?
董思阮是等不得的。
如今她虽离开的姬府,可她心下最是清楚,她并没有全然摆脱。感觉告诉她,她身边潜伏着一些她看不到人,随时捕捉着她的一言一行。但凡她有行动,只怕稍一等候,就会出去无法预料的干扰。
“等不了!”她说,“我根本等不了,你们不明白吗?我今日来此已然不易,你们怎好叫我白来一趟,再错过了?”
“……”
“如果你们的为我好,只是叫我苟且,永远远离真想。那你们还不如现在就叫我死在这儿。”这是董思阮第一次撂这样的狠话,大约也是被逼急了,才口不择言。
花沫看着她,眼里当即便有了泪。
月挽总觉得董思阮与平日里不同,听到她这一句,更听出了一些决绝,一种近乎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是什么让她这样的不寻常,月挽下意识的想到了云砚。
其实董思阮的转变很容易想得明白。只一点儿,就已经足够了,就是她已经没有任何的依靠。
之前的云砚叫她大大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感动,什么叫心跳,什么叫,童话。她是一个女人,同样身在一个渴望被爱的年龄里,云砚几乎在那一时间里给予了她所有她所能想的到的梦幻一般的情感跟蜜糖。即便尚在姬无双给的疼痛之中,却也是真真叫她有些不能招架。
云砚的突然离开,让一切戛然而止,残酷的将她拉回了现实。那个时候的她,其实是没有埋怨云砚的意思的,她只是更加看清了脆弱、不堪一击的自己而已。并,告诉提醒自己:梦醒了,就该继续战斗。
她把一切归咎为梦,她甚至不愿意去想云砚给予她的那些其实都是真的。那个梦太美,她沉沦便会不能自拔。她怕,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要怎么承受。所以,要是梦的话,就会显得无关紧要,醒了就好了么!
说她自欺欺人也好,她就是这样想的,这样告诉自己的不要做梦!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她顷刻之间在下意识间便丧失了所有可能来自云砚的依靠。她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