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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承是二月初二启程返回房州,沈予是二月初四接到了天授帝的传归旨意,命他率领北地五州的将领和部分将士,入朝面圣。
旨意一到手中,沈予即刻传话给五州将领和一批军功显赫的将士,一路上与他们且行且会合,因此脚程并不快。
等他出了北地五州时,时节已是三月末。
而此时,正巧赶上诚王聂沛潇的婚事——迎娶曲州谢家的第三代嫡女,谢太夫人的侄孙女谢佩骊。
婚仪在京州举行,日子去年腊月就已经定下,是天授帝特意让礼部算的吉日。这一过了正月十五,内务府便张罗着广发喜帖。
而从北地黎都到烟岚城这一路之上,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皇城京州都是必经之路。云承原意是先回烟岚城,与云府报个平安,而且他也惦记爱妻和未出世的孩子。
可云承刚走到南地境内,太夫人便让暗卫捎来消息,嘱咐他直接留在京州,等参加完诚王聂沛潇的大婚典仪之后,再与三房云羡一齐返回烟岚城。
这法子的确省时省力,不必云承再来回折腾。何况他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离信侯,自然应该由他代表云氏出面,恭贺诚王大婚。至于谢太夫人和出岫这两个名满天下的寡妇,已不再适合抛头露面了。
云承算了算日子,诚王大婚是在四月初二,等参加完这场盛世婚仪,恰好能赶在四月底回到房州,并不耽误庄怡然的产期。
如此一想,他便应从了太夫人的安排,径直去了京州,歇脚在流云山庄。而此时云羡也已按照出岫的吩咐,准备好了送给诚王聂沛潇的大婚贺礼。
这不仅是诚王的婚事,也是谢家的婚事,更是天授帝统一天下以来,皇室里第一桩正儿八经的大喜事。因此南北大大小小的世家,皆赶赴京州前来参加诚王的大婚典仪,不敢有所怠慢。
待到三月中旬,整个京州已是热闹非凡。诚王的婚仪还没到日子,各个世家已开始互相拜访结交起来。
京州城内一片大喜气氛,熙攘往来热闹非凡,人人都翘首企盼诚王的婚事;
而应元宫里更是喜事连连——皇后庄萧然、淡妃唐心在一月之内相继被诊出喜脉。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凤朝宫、灵犀宫上上下下皆是喜上眉梢。先且不论天授帝的反应如何,这消息可是气坏了应元宫里的另一位——子涵。
原本她在皇陵里憋了三四个月,好不容易等到肚子大了,以为能回宫得宠了,却不想宫里这两位也毫不示弱,一前一后都有了身孕!
而且,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妃,都有名分在身,唯独她无名无份,在这偏僻的宫殿里偷偷保胎!
子涵想争想斗,奈何她人单力薄、无钱无势,不如从前的叶太后有机会步步为营。尤其是她所住的这处宫阙偏僻,禁卫军又团团包围,倒不像是来保护她的,反倒像是来监视她的!
子涵越想越不服气,脾气越发变得暴躁不安,挺着五个多月的身孕,成日在宫殿里摔东西。
此事传到天授帝耳朵里,他只冷冷撂下三个字:“随她摔。”
这话到底是让子涵听了去,于是她更加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处置下人,将宫里服侍她的几个宫婢全部体罚一遍,各个都是伤痕累累。而且,伤在脸上。
终于,皇后庄萧然按捺不住了,将子涵传到凤朝宫,当面训话。其实皇后庄萧然并非绝色,但那眉眼之间的淡然与温良却为她的容貌增色不少。
“如今你也怀有龙裔在身,怎不知道积德积福?让身边儿的人都伤了心,你自己能有什么好处?”皇后的身孕刚过两月,身段还不大明显,只是脸盘稍稍圆润了些,看着倒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
听闻皇后的训斥,子涵故作几分委屈。她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抽抽噎噎地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在皇陵里守得好好的,是您非要将奴婢接回宫来。最近奴婢夜里总是梦到太后娘娘……心中又伤心又惧怕,脾气自然也就烦躁了。”
“你总是梦到母后?”皇后面露几分惊疑之色:“此话当真?”
子涵作势点头:“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人,在她宫里侍奉两年,感情自然亲厚,否则奴婢也不会自请去屏灵山为其守陵……”
她边说边垂泪续道:“自从奴婢怀孕之后,您将奴婢接回宫中。按道理而言这是极大的恩典……可是,太后娘娘太孤独了,奴婢怎能忍心……”
皇后一边听子涵说话,一边仔细打量她的面容,这张脸实在与鸾夙太像了!若非知晓鸾夙已诈死逃生,和臣暄远走高飞,她当真以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鸾夙本人。
子涵从前如何,皇后印象不深,当她知道慈恩宫里有这个奉茶宫女时,已是子涵入宫一年之后。在叶太后的教导之下,子涵很温顺懂事,自己还曾赞赏过她的茶艺……
原本皇后还以为帝王中意的正是她,这才带回宫里让叶太后调教。岂料子涵只是个幌子,帝王喜欢的是淡心……
皇后正想着,却见子涵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吃力地想要下跪请罪。
“你这是做什么?”皇后立刻蹙眉,亟亟命宫婢们将她扶起来:“你都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还逞什么强?有话好生说罢。”
纵然对子涵的怀孕手段有所不齿,可这到底怀的是皇家子嗣,又是天授帝的第一胎。
皇后深知帝王对鸾夙一往情深,便也能猜想的到,无论子涵这个生母下场如何,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来,也是变相圆了帝王的心愿。
因此,这个孩子对天授帝而言意义重大,皇后不想怠慢子涵,也不敢怠慢。
“奴婢有一事相求,还望皇后娘娘允准。”子涵的话语再次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面对这张肖似鸾夙的面容,皇后无法开口回绝:“你说罢,本宫尽力而为。”
“奴婢……想要出宫一趟,去庙里为太后娘娘上香祈福。”子涵看似无比诚恳:“奴婢如今夜夜多梦,想起自己离开皇陵,总是于心不安。恰好诚王大婚在即,宫里也喜事不断,奴婢想趁机出去拜拜佛,也能让太后娘娘在天之灵,保佑您和淡妃娘娘顺利产下皇嗣。”
皇后原本以为子涵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未曾料想她只是要求出宫拜佛。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后妃出宫,自然是要麻烦些,子涵没有位分,出宫并不难。
难就难在她身份特殊,又怀有龙裔……
皇后迟疑片刻,原本想要征询天授帝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本就是为帝王分忧,仅仅是子涵出宫一趟,又何须惊动圣驾?
倘若是淡心出宫,倒还值得她张口问一问。
想到此处,皇后稍稍松了口,问道:“你想去哪儿拜佛祈福?”
子涵故作考虑一番,才盈盈回道:“奴婢出身姜地,从前一直听说京州的‘普济寺’香火鼎盛、有求必应。倘若您能允准的话,奴婢想去一趟,也算见见世面。”
普济寺?这座寺庙的确颇具盛名,已有近百年历史。可是……香火鼎盛便意味着人多,子涵去了能安全么?
“此事容本宫想想,毕竟你有孕在身,出宫多有不便。”皇后没把话说死,摆手对子涵道:“你退下罢。”
“是,奴婢告退。”子涵故作乖顺行礼,在宫婢的搀扶下又退了出去。她原本郁郁寡欢、脸上还挂着残泪,可一从凤朝宫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立刻收起戚色。
事实上,子涵之所以提出要去普济寺,原因无他,只因叶太后曾说过,这座寺庙里有位方圆大师,能够看得出她的身孕是男是女。
叶太后生前都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只要子涵前往普济寺烧香,方圆大师便会主动现身,为她观算孕相。倘若这一胎不是男丁,叶太后也做了其它布置……
子涵边想边是得意洋洋,全然不晓得自己是叶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更不晓得自己生下子嗣后的命运——
死亡已在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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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皇后终于还是松了口,答应让子涵出宫拜佛。但她也提出了要求,务必要等到诚王大婚之后再行出宫。
子涵明白皇后的顾虑,诚王大婚之前的确不能出半分篓子,况且如今京州城里世家遍布,人多眼杂。于是,她便顺从了皇后的安排。
诚王是四月初二大婚。子涵请求在四月初四出宫,皇后允准。
在此之后,子涵终于安分了些,每日里不再乱发脾气,也不再体罚宫婢,只掰着指头数日子,等着四月初四的到来。
诚王聂沛潇的婚事办得颇为热闹,在京州城连开了两日流水宴,很是隆重。可这份热闹却没传到子涵耳朵里,她在这僻静的宫殿里与世隔绝,并不晓得外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好不容易捱到四月初四,子涵带着一众便装的宫婢和侍卫出了宫。恰好借了诚王大婚的这个机会,打扮成外地大户人家的模样,前往普济寺烧香。
普济寺不愧是百年老寺,香火鼎盛,其中也不乏怀有身孕的女子,与夫君一同前来烧香求嗣。高门大户、寻常布衣,无论衣装打扮如何,在神佛面前倒也一概人人平等。
子涵一进普济寺,便被前来上香的香客们盯着乱看。她原以为是自己孕相不雅,才招致了这些瞩目,心中不禁有些烦躁。可随侍的宫婢与侍卫足有数十人,她也不好当面发作,唯有假装虔诚香客,前往正殿捐献香油钱。
捐献香油钱是幌子,借机说出暗号与方圆大师会合,才是真正目的。
岂料子涵刚走进正殿,又被一个香客盯着瞧了半晌,问道:“咦?你不是北熙名妓鸾夙么?”
子涵霎时脸色一变,毫不客气地回道:“你认错人了。”
“认错?绝不会认错!我在黎都见过你好几次了!”那香客想起鸾夙的容貌,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后来又病死了么?怎会在此出现?”
“都说了你认错人了!哪有把人看成是妓女的?好不要脸!”子涵作势啐了一口,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认错就认错了,发这么大脾气做甚?”那香客兀自嘟囔一句,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面上划过恍然之色。
子涵见状是气得咬牙切齿,立刻招呼着侍卫们上前揍人。那香客也不是好相与的,见她如此盛气凌人,也是大喝起来。
一时之间,只听得正殿里一片吵吵嚷嚷,“婊子”、“不知廉耻”等等字眼接连响起,真真是玷污了佛门圣地!
出宫随护的侍卫们皆是训练有素,一瞧见这种情况,立刻将那香客逮捕起来发落。这边厢宫婢们也低声劝慰子涵:“姑娘息怒,莫跟这小人一般见识。咱们出去等着,等殿里‘弄干净了’再进来烧香!”
子涵眼风一扫,只见正殿里乱成一团,看热闹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倘若自己这时候去找方圆大师,岂不是太过显眼?如此一想,她便对那宫婢道:“你说得对,你们陪我出去等着。”
言罢摸了摸肚子,恨恨地道:“气得肚子痛!我要去如厕。”
“是。”几名宫婢不敢怠慢,连忙扶着子涵出了正殿,三五名禁卫军也跟在她身后,唯恐她有任何闪失。
直到子涵走得很远了,还能听到正殿里依然吵吵嚷嚷。宫婢们侍奉着她去如厕,侍卫们则守在茅房外头。
“姑娘小心。”三个宫婢一左一右一前服侍着。
奈何茅房里头味道不大好闻,子涵一进去便立刻捂住鼻子:“真臭!”
话音刚落,忽听耳边接连传来三声闷响,这三个宫婢已应声倒地,被人抹了脖子!
子涵惊恐的睁大眼睛,正想大呼“救命”,却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口鼻。紧接着,她脑后一痛,眼前一黑,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