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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棘奴揭秘火烧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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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讲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嬴归尘就缺席了。阿拉耶识找来墨田、李文吉和粟道中逐一询问,均不知其下落。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便见宫中黄门来宣嬴允直,说是圣上急招入宫议事,她这才知晓嬴少苍也违反了书院规定,擅自回**宫朝议。黄门郎告诉她,昨夜接到库朗城八百里战报,蠕蠕人频繁袭扰募兵垦田地区,嬴少苍早于昨夜回宫了。她问嬴归尘是否也被招去议政,黄门郎压低声音将昨日皇陵内拆除嫔妃墓室风波简略说了一遍,嬴归尘此时应在皇陵内督办圣谕罢。

    垦田募兵法是阿拉耶识替秦国谋划的国策之一,库朗城因此而建。付仲父子和三千人牲因感念她相救之恩,悉数迁居库朗城。库朗告急,于阿拉耶识无异晴天霹雳。嬴允直走后,她在书院天井徘徊,黛眉深锁,心烦意乱,石闵、慕容恪先后过来宽慰开解,反被她赶走。慈心候着左右无人才现身,自言有法可解库朗城危机。阿拉耶识听罢眼睛一亮。

    蠕蠕人侵犯库朗地区给未央书院的教学秩序造成波动,接连两天,嬴少苍、嬴归尘和嬴允直、蒋青等人均缺课,就连慈心和周亚夫、杨征也有大半天没看见了。下午的团体活动改成学习禅定。弟子们人人身怀高强武功,皆有内功修炼的功底,但佛家的禅坐与武术家的气功是两种路数,某种程度上说不兼容。因内功要求入静时伴随气脉运行,而佛家的入定则要求无我,阿拉耶识把两种静坐的区别讲得分明,让弟子们随缘练习,万物勉强,省得强行扭转气脉运行,反至致走火入魔。果然,绝大多数弟子数次尝试佛家的禅坐都失败了,体内气脉不受控制地乱窜,各种躯体不适接踵而至,尽皆惊惧,始知天巫所言不虚。阿拉耶识下令,中国佛家的禅定只有入室弟子可练习,其余伴读弟子不得再学。

    课后,她本欲亲自指导慕容恪和石闵练习,却发现慕容恪聚精会神地整理诗词,便没有打扰他。只有石闵在静室内对着观音菩萨的像盘腿禅坐,口中念的是六字大明咒。阿拉耶识心中赞叹,此子真乃聪明绝伦,尚未教其“以一念代万念”的法门,他已无师自通了。她在窗外站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而入。石闵有些发窘,还以为自己修习的法子不对,不料阿拉耶识是来找他闲谈的。

    阿拉耶识直截了当问石闵对蠕蠕人骚乱之事有何看法,他略加思索后据实以告:此事疑点颇多,耐人寻味。蠕蠕人本是胡夏的一支小部族,长期被白匈奴压制,但一直惹是生非,常常劫掠其他部落人口和牲畜,名声极坏。此次趁着秦皇募兵未站稳脚跟加以侵犯,也在常理之中。胡夏与宣化边境上有座甘露城,离库朗六百里,此城虽是胡夏所有,秦军却在此设有塞外最大粮草中转站,去年华夏干旱,向秦国请求支援的粮草牲口就运往甘露城的。纪翱声称粮草短缺,甘露城的秦军守备有否前往增援?犬戎祖庭在库朗东北仅七八百里之地,其守将嬴庆丰是嬴少苍的长兄,掌有三万兵马,纪翱为何舍近求远来向朝廷求援?赵国因与胡夏白匈奴未直接交往,对胡夏朝廷情况了解较少,不知冒顿单于对这场纠纷如何处理,不敢妄言。

    “这场蠕蠕人骚乱对于汉国人而言,有无利弊?”阿拉耶识凝眉问道。

    “与汉国人而言,胡夏与戎秦自是越乱越好,但他们更惧胡夏壮大。”

    “慈心说他可与周亚夫、杨征等人率领侠墨突进库朗地区增援。你怎么看?”阿拉耶识目光炯炯地看着石闵。

    “侠墨?”石闵修眉轻挑,显是有些吃惊,“墨家分裂,组织涣散。无有胡夏儒墨接应,侠墨短时间内如何穿透胡夏腹地,更别提目前胡夏方面态度蹊跷,恐有陷阱。”

    石闵一番分析令阿拉耶识了然于胸。她以手支着腮帮,沉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募兵垦田法是我提出的,库朗城也是因我而建,我不能看着它被毁掉。”

    石闵担忧地注视着她,开解道:“此乃边疆战事,滢儿勿用自责。秦皇对募兵垦田法极为赞赏,一定会替库朗城解围。我猜他会在卓成虎或任阶子二人中选一位领兵去祖庭,让允燹的人去胡夏找单于交涉。”

    阿拉耶识冷哼撇嘴,“我不信允燹的人能说动单于出兵。我听到风声,冒顿单于以库朗地区的部分募兵是巫皋祈雨祭祀的人牲为理由,说他们把灾难和诅咒带到草原,还说什么去年冬天的雪灾就是我这个妖女邪法祈雨造成的。他们胡夏十一个部族联合早就上书要求撤除库朗城,是他冒顿单于对秦皇忠心耿耿才把这事压下去了。”

    她学着冒顿之子稽粥王子装腔作势的口气叹道:“现在蠕蠕人袭击库朗,也是为了报冬天雪灾冻死数千牲口的仇,他们没有粮食,我也犯难啊!”

    石闵忍俊不禁,朗声大笑,“滢儿啊滢儿,现在全天下好坏事情都要借你的名行事,看来你得多收点弟子才行啊!”

    “去你的!”阿拉耶识咕嘟了樱唇,乜斜看他,媚态横生。“正经问你,你对慈心知晓多少?他身手固然不错,可带兵打仗不比单打独斗,我怕他立功心切有个什么闪失。”

    她主动提起慈心,话语间真情流露,分明对慈心的心意尚在。石闵笑意渐收,片刻怅然若失后才徐徐道:“滢儿小瞧了慈心。”

    阿拉耶识讶然。

    “如我所料不差,慈心绝不似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坦然道,以前飞龙卫火烧宣化的粮仓得以成功,全因慈心预先在粮草的转运货架上做了手脚,将手臂粗的原木货架中钻空,里面填入一种西域火蚁,冷时假死,热时复活。原木货架只要沾了明火,火蚁即刻在内骚动,啃噬原木而出,其身体和粪便俱是引火之物。飞龙卫当日便是让飞鹰小灰叼着尾巴拖着火苗的老鼠扔进廒房气孔,引燃大火。

    “慈心根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后来要火烧粮仓,怎会提前在货架上做手脚?况且你是如何得知货架被做了手脚?”阿拉耶识提出异议。

    石闵轻摇其头:“应是慈心为防秦皇出尔反尔的反制之策。飞龙卫自跑马大会后便有三百人隐伏在宣化,有的人便做流浪苦工掩藏行迹。慈心粮草运到宣化后转运至东郊,还找了一些苦工帮着往廒房卸货。我的人发现余家商号的货架比较考究,两端火漆封口上打上同济商号标记。其中有人恰好是耍戏法出身,方认出其中有诈。我便将计就计令他们火烧廒房。”

    “慈心是商人,弄到西域火蚁不足为奇。你就凭这点认为他莫测高深?”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是滢儿,他自称避祸的闲散王爷,却敢于跟着你大闹祈雨**会,还不顾秦皇忌恨,硬是陪你走津台。这次拉你外出授课,激怒秦皇,他既有胆量对着干,想必有所依仗。”石闵诚心诚意地拉着阿拉耶识的手道:“滢儿,若慈心是那等自大粗浅之人,我当初不会将你托付他,更不会在津台相助于他。若他此次还想带你离开,我的承诺不变。”

    阿拉耶识黛眉高挑,失神道:“慈心的事就让他自己铺排。我却要你答应我,授课完毕后速速离开宣化,迟恐生变。”

    “滢儿曾将我与慈心、慕容恪三人嘱托钜子管束,勿使相互杀戮。倘若是秦皇要杀我们三人,钜子又该当何如?”石闵一语中的,挑明阿拉耶识心中忧虑。

    “秦皇由我来对付,你们就别管了。”阿拉耶识信心满满。

    石闵立时生疑:“你真要嫁给秦皇?”

    “不知道。”阿拉耶识低头摆弄垂在胸前的一绺青丝,一副模棱两可模样。

    石闵急了,紧握着阿拉耶识的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三人自有脱身良策,何须你以终身换我等性命。”

    阿拉耶识轻轻将其推开,慢慢踱步到庭中,石闵紧随其后欲言又止。二人行到一处花径,就着长寿石上并头坐下看碧池风光。夜风吹拂,圆月高挂,倾泻瑶池银光。淡淡辉光如湖中升腾的薄雾给周围景色平添朦胧之感,看不真切。石闵脉脉看着阿拉耶识银色的侧影,记忆中小女孩的轮廓依然清晰,不变的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如此圣洁妍丽,不着人间烟火气。七年前在马岭关的最后一夜,天上的月亮如今夜般大而圆,小女孩说心头有他他,却在第二日抛下了他。今夜的她和当年一样,他知道她刚才作了一个决定。

    他扳过她的肩头,轻轻说道:“滢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阿拉耶识回头莞儿一笑,媚眼如丝。“中国的书院学生有课业考试,你们个个资质都是万里挑一的英才,原难分高低。你们五人学了中国学问,端看最后谁能将其发扬光大。”

    “若能弘扬光大,滢儿又有何种奖励?”

    “我就长久住持他的国家,建立书院、道场,教化百姓。”

    石闵问明情况后未再吭声,转头望向一池荷花,陷入沉思。阿拉耶识陪着他在长寿石上赏荷直到后半夜露水沾衣时,才各各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