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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侯府夜话:钜子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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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耶识一面将玉佩塞入衣内,一边问嬴归尘为何其父见到太后玉佩似乎不太高兴,这枚玉佩可有什么说道。嬴归尘轻飘飘地说,皆因这块玉佩是先帝心爱之物,先帝曾用其做过虎符调兵之用,因此其父有些惊怪。

    原来曾是国之重器,自己戴着确实有些逾矩,阿拉耶识把玉佩摘下塞到嬴归尘手中,“我都成祸国殃民的狐妖了,这样的国宝你还是帮我还回去吧。”

    嬴归尘干冷声调道:“要还你自己还,我无权干预太后之事。”

    见嬴归尘口气生硬,阿拉耶识猛然醒悟,复又拿回玉坠,“是我考虑不周,这种犯上的事怎好让别人代劳。”她转身进了自己休息的皇后墓室,把玉佩放进一束红珊瑚丛中,喜笑颜开道:“呵呵,既然是如此的宝贝,放在皇陵里做陪葬最合适不过。谁也不得罪,还能物归原主!”

    跟进来的嬴归尘见阿拉耶识如此处置玉佩,立时颜面发青,死死盯着那株红珊瑚不说话。阿拉耶识见他神情有异,以为是刚才景平侯撞见他俩在一起的缘故,便试探着问:“我们之间没事吧?你父亲可能误会我们的关系。你是郎中,我是病人,我一向都很相信你的医术和医德。”

    “你说得对,我是郎中,自然做的是分内之事。”他很快恢复平常惯有的淡漠表情,把墨田带来的包袱放在桌案上,说裁缝店里衣服都是量身定做,这套是瑞升记为吸引贵客专门做的衣样,先将就穿,最迟三日侯府就可以送新衣过来。

    阿拉耶识向他道谢,又问秦皇降罪之事。嬴归尘说是无妨,秦皇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会治罪,只是当着群臣的面做样子。

    “但我看景平侯很担心你,是否因为你救了我,他怕惹祸上身?”

    “你可放心,此事我已对父亲说得清楚明白,你不是什么狐妖,纯属萨满栽害于你。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嬴归尘的语气很是笃定,也许景平侯父子之间怕是儿子更有威望,阿拉耶识这才放下心来。今日解开李文吉与毋宕大宅的谜题,令阿拉耶识如释重负,长久以来对嬴归尘的戒备之心也淡了许多。她放松后才觉腹中饥饿,嬴归尘叫来饭食让她享用,自己推说巡视皇陵便离开了。

    当晚深夜,景平侯才赶回宛平的侯府。夫人姜氏相候多时,见侯爷愁眉紧锁,姜氏便屏退下人。景平侯把浩陵中所见对姜氏说了一遍,姜氏惊得跌坐榻上。

    “侯爷,你可是说尘儿他对天巫有意?”

    “这岂会有差。从小到大,他正眼看过哪个女子。今日浩陵之中看得真切,他与天巫言笑晏晏,又对其呵护备至,就连你我都不曾受他这般照料。”

    “这,这如何是好?”姜氏急得直敲桌子,“本以为他学了道,早断了七情六欲,谁知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儿。”

    “谁说不是呢——祖宗作孽呀,好好一个孩儿,愣是不能行人道!这些年他心里憋屈,我这当爹的也不好受哇……”

    景平侯一提此话,姜氏忍不住抹起泪来。“嬴氏皇亲里谁家不是儿孙满堂,偏是咱们膝下孤单。尘儿受的这份罪,何时才是个头啊?”

    “哎呀,妇人之见。”见姜氏啼哭,景平侯脸现不耐,“尘儿做事有分寸,断不会一时冲动丢了性命。”他在房中走来走去,叹道:“我如今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太后那边怎么办?”

    姜氏听他说话来得陡峭,忙止住哭泣,她是深闺女流,受景平侯影响一向少与其他贵族夫人往来,因此宫闱的香艳绯闻不曾传入她耳中。

    景平侯重重跺脚,“太后把侐帝的玉坠送给了天巫!”

    姜氏听得目瞪口呆,“太后选天巫做儿媳?”

    “是呀。侐帝遗训,玉坠传给皇后,太后竟然赏给天巫,怎不让毓秀皇后忌恨。我又听黄门令史广汉说,陛下对天巫早就情根深种,只是碍于当年与南蛮的盟约才娶了奈丽。这次陛下不顾蒙灌和孙博平反对,一意孤行废除皇后,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朝堂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我只想搞清楚,若是尘儿与陛下都喜欢天巫,那太后到底想让天巫嫁给谁呀?”

    “哎哟,夫人真是跟太后一样糊涂,他们哪个都不能娶天巫。我到希望天巫真化成狐妖遁走了才好!”

    姜氏先是一怔,后又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呀,偏要生在姬姓嬴氏家!”

    景平侯见姜氏伤心,眼眶也红了。他毕竟是男人总要刚强许多,一边递上手帕一边劝姜氏想开些,“夫人,当年之事你我也是同意的,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牺牲一点儿女私情又算什么。尘儿生有仙根,孤傲高远,自小追随仙师隐于山林,凡夫俗子的生活本就非他所好。况且,我观天巫面相,尊贵已极,怕是中土之国都压不住她。”他用手指了指头顶上方,“芲孤离老人说,这样的女子是天上仙人下凡童子命,凡间留不住,活不长的。”芲孤离老人是嬴少苍与嬴归尘二人的启蒙恩师,隐世高人,有识人异能,曾教景平侯相面和养生导引术。

    姜氏听了稍微安心,又有些不敢尽信,“外面都在传,天巫天纵娇颜,是苏妲己所化的贪狼星,可有此事?”

    “那是萨满放出的谣言,尘儿早已查清此事。不过,天巫确实生得举世无双,是我生平未见,就连始皇帝的阿房宫美人也不抵她惊鸿一瞥。女子生得美本就是桩罪过,我听尘儿的意思,是想送天巫离开秦国去他师父修真之所,以免因她美色和异术燃起战火。”景平侯对儿子行事极为放心,唯一怕的是儿子因情受害。他让姜氏趁着年末觐见太后贺岁的时机,跟太后说说这个事情,让太后劝劝嬴归尘。

    第二天一早,墨田还在榻上酣睡就被人从暖和的被窝中揪出来了。他怪叫着睁开眼睛,却发现阿琪叉着腰,俏眼虎视眈眈瞪着他,“小鬼,昨天去哪里偷懒了?害我找了一整天!”

    墨田头天半夜才跟着景平侯回府,路上还被景平侯训斥一番,说给天巫买衣服的事情也不来禀报夫人,他在外面买东西招摇差点引来杀生大祸。现在才睡不到三个时辰被阿琪惊了好梦,不免有了起床气,存心作弄她,“你找不到我师兄别拿我出气啊,我昨天跟着侯爷出去办事,半夜才回来,困死了。你休来搅我。”

    阿琪咋舌道:“侯爷让你跟着去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琪姑娘,在下昨夜四更确实见到墨田与侯爷一同回府。”门外一个年轻男子步入墨田房中,微笑着冲阿琪点头。阿琪认得此人是钜子的客人李据,昨日也在找墨田。阿琪和墨侠们自打在哈达岭圣湖与嬴归尘分开后,前晚才回到宣化。钜子当时简单吩咐他们随后跟来,说自己先行去救天巫,就打马飞奔而去,让阿琪等墨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昨日安顿好后便来侯府打探消息,谁知不见墨田却见到李据。两人攀谈一会儿,李据因不知阿琪底细便隐瞒了身份,对她说是钜子故交,路过宣化回赵国特来拜访云云。

    见李据为墨田作证,阿琪便追问墨田与侯爷去办何事,墨田故意板着脸道:“劳动小爷的事情,自然与师兄有关。你知道墨家规矩,钜子的事情是随便打听的吗?”

    墨田托大,阿琪气得牙痒痒然又不甘心,遂换了笑脸问道:“钜子在哈达岭与我们分开,说是去宣化救天巫。我们一行人日夜兼程前晚才到宣化,戌日的祭祀已过,我是担心天巫!”

    “放心,师兄的神行魅影早已登峰造极,误不了。天巫已经被救下了,她和师兄都受了伤,正在皇陵暖池疗伤呢。”墨田颇有得色,冲着阿琪身后的李据眨眼,“幸亏我神机妙算,知道师兄有此一劫,便叫上何瘸腿赶着师兄的马车去救他们了。”

    阿琪听到钜子与天巫受伤,心都揪紧了,还要再问伤势如何,墨田却怎么也不肯说了,阿琪用羊肉串哄也不开口。幸得李据圆场,说钜子乃是神医国手,若真有事,墨田还能睡得成懒觉。阿琪刚才是关心则乱,此刻被李据点拨后,总算把心放下。李据与阿琪一同出了侯府,阿琪要向墨侠传递钜子救人情况,李据却是要与飞龙卫的三位营主碰头。

    二人走后,被搅走瞌睡虫后的墨田愁眉苦脸地缩在被窝里,回想着戌日救天巫的情形。他一眼就看出天巫脸色发蓝已是得了冻人症,相救的办法只有以人体取暖而已。师兄虽然是救人,但这样的法子无论如何不能对外人说道,刚才他才在李据和阿琪面前三缄其口。师兄用身体救天巫,只怕这回犯病更加厉害,否则,他不会连天巫也带去皇陵暖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