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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然见我是海外女人,纵使懂得一些六经也不过是略看了些闲书,从别人处听得一鳞半爪,断然不可能如同饱学之士那样说得头头是道。阿拉耶识看破秦皇的心思,便也不客气:“我区区一个海外女子见识浅陋,岂敢班门弄斧?若有谬误之处还请陛下斧正,有以教我。”她故意示弱,也扮一回猪吃老虎,其实心里差点笑翻:这猪头皇帝出的题目莫不是专门为我作弊准备的?
于是阿拉耶识好整以暇,摇头晃脑侃侃而谈: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阿拉耶识这一段明代王守仁的《尊经阁记》开篇一段刚背了出来,就见在场诸人俱各失了颜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她根本是个怪胎。《尊经阁记》是柏素云开办的未央书院中师生入门必背的文章,是对六经学问提纲挈领地总结和辨析的通俗文章,自王守仁创作以来一直广为流传,如今掉书袋拿来回答秦皇六经是什么,作来何用的问题最是贴切不过。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由之富家者支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
阿拉耶识没有将整篇文章全部背完,只掐到能够回答秦皇问题为止。这些已经足够了。见秦皇原本轻慢之色早已收起,心知有了效果,便又故意得了便宜卖乖,“这是我昨晚专门为讲学写的小文,我本海外之人,写九州文法尚不流利,因此文辞写的直白了些,万望见谅。”那当然是很直白的,明代的古文和秦汉古文自然差了老大一截。
“天巫可否将文章给朕一观?”
阿拉耶识显摆地让袭人从背包中取出一张16开横向三折页的手稿,上面是她昨晚默写的《尊经阁记》,名字改成《尊经记》,去掉王守仁写的最后一段不要,全文就阐明了六经是什么,有何用,学习六经有哪些走偏的现象。阿拉耶识用鹅毛笔按照从左到右的现代阅读习惯,在花瓣装点的和纸上以工整的行楷誊写——行楷那时候还没有出现呢无论从文字的载体、形式、内容都是这些古代土鳖们没见过的。
秦皇接过《尊经记》手稿,看得两眼发直良久不发一语。阿拉耶识不得不提醒他,皇后等人还跪在地上等他旨意呢。他恍然惊觉,忙挥挥袍袖,然后依旧低头看那手稿。众人见状纷纷退下,阿拉耶识连忙拖了袭人就跑,信王追上她们一起出了宫门。
坐车回信王府的路上,阿拉耶识一直保持沉默,对于信王嬴允直和袭人关于生命数字的解释的讨论一言不发,因为她的脑子里在思考信王让她们入宫讲学到底目的何在?她不相信大秦国的皇宫就那么容易对来历不明的外国人开放,并且还允许这个外国人与后宫嫔妃密切接触。从今天秦皇对皇后的严厉态度上,阿拉耶识判断不像是做戏,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把易经和生命数字联系在一起,以及后来化用心学大师王守仁(王阳明)的《尊经阁记》给秦皇看,很难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皇后可能被打入冷宫,那她和袭人可能被砍头!一个擅自在后宫教导算命占卜的女巫正是封建帝王们最厌恶和忌讳的人物,历来占卜这类的事情都是封建朝廷的禁忌之术,属于帝王专用,有专门官员在负责。在汉武帝时代,因为偶人咒术的缘故杀了多少人,还废掉了皇后卫子夫换了太子。
“我今天真是太唐突太大意了!”额头冷汗涔涔,阿拉耶识瞟一眼和袭人聊得眉飞色舞的信王,疑惑顿生:“这个信王嬴允直是否真如他表现的是那种没心没肺,纨绔败家的王孙?如果今天我没能应付过去,我和皇后铁定倒大霉。实际上我到现在也不能确认秦皇赢少苍是否真的被我说服?从他的反应来看,我感觉他更多的是被《尊经阁记》和那和纸做的折页单子、用现代硬笔书法写作的样式所吸引,以至于忘记处理我们。”阿拉耶识有个感觉,如果不是秦皇赢少苍和她曾有一面之缘的交道,他绝对不会给机会辩解,直接就给她定罪——海外妖人巫术惑乱后宫。想到这里,阿拉耶识深深看了一眼信王,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而言之这人绝对是个恐怖分子,不可多交。
回到信王府,阿拉耶识即刻让袭人清点收拾行李,自己则来向信王请辞。阿拉耶识告诉信王书院的事情就此作罢,她们很承他从商团解救之情,送上一些自制的胭脂水粉和护肤香脂给他的美人们聊表心意,就此告辞。嬴允直极力挽留,说书院不办也行,但是请她们继续住在王府好让妻妾们每日请教六经之道,而且,那些新式的香脂水粉也需要她教会她们如何使用。
他越是这样找理由越是让阿拉耶识起疑。“信王,我无须住你府中也可以教导你的妻妾六经之学和化妆方法。我们师徒二人都是单身女子,住在王府内院多有不便,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的。”
见阿拉耶识去意坚决,他提出让两女住他在城东北的一所闲置外宅,说还可以派几个婢女过去伺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这么热心想要帮阿拉耶识和袭人取得身份,又安排她们住他的外宅,若说没有用心,恐怕连白痴都不信。袭人闻言一脸憧憬的样子,阿拉耶识白了她一眼——可惜眼罩遮住其表情,别人无法接受到她的非言语行为。
眼见信王悄悄给袭人使眼色,她便开口帮腔:“师尊,王爷也是一番好意,我们之前租的院子已经退了,急切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信王的外宅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住着还可以带点人气进去,再说我们也不会长住。”
信王闻言脸露喜色,“我仰慕孟尝君高义,与豪侠人士多有往来,外宅置办后多位招待往来王府人士。然自三年前获封信王后,安靖王的人参我身为中尉上司,豢养门客系有所图谋,便从此断了和江湖豪客往来。天巫师徒今日给六宫讲学,算不得任侠之人,便是长久住下也是无碍。”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他豢养门客自然招庙堂忌,尤其还是个华夏族妃子所生庶子,在犬戎人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权中安生立命不容易。阿拉耶识沉吟半晌,才说:“要我们到外宅住下也可以,但条件是你不得以主人的名义随时来打扰我们,对我们指手划脚,也不要你派给我任何下人来帮忙。那屋子里我就是暂时的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能过问。你若是不能答应,那我就立刻就走。”
信王考虑了片刻,似是在权衡利弊,终于点头同意。阿拉耶识倒想不到他会同意我的要求,毕竟出钱租房子的人都不会拒绝房东的查验,何况她们还没有付钱呢。话已出口,只得动身前往嬴允直的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