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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杀人吗?”我担忧地问李据,实在难以想象他即将和成年人一起并肩面对血淋淋的杀戮。李据立刻挺起胸脯,自豪地说:“我跟公子练了二年武了,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我的身。”
“这么能干。”我被他那少年意气给逗乐了,“看你年纪也就十来岁,连毛都没长齐呢,就能对付三五个大人?”
小子急了,脸涨得通红,辩白道:“三五个人算什么,公子在我这个年纪,一人就能杀猛虎豹子,早就立了军功了。”
“呵呵,你们公子威武我是知道的,你是他教出来的,武艺定然错不了。我相信你。”我抿嘴笑,心里却想,老子英雄儿好汉,石瞻这对父子恐怕当之无愧,打出生就接受关于杀人艺术的教育,变态呀,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李据听我夸奖肯定之词,不由伸手挠挠后脑勺,露出一脸憨厚的笑。突然间他叫一声:“哎呀,我差点忘了——公子让我来看姑娘身体好点没,要是好了就请去中院和他一同用餐。”
我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问李据什么时间,回答说已经午时过半了,按照现代时间差不多十二点半了,这么说我睡了一个时辰,现代的两个小时。“公子请我过去用餐可是有事?”我一边下地一边问,主人家请肯定要去,猜测可能是公子因为要出征的缘故,不方便继续留我和董伯二人住在府中,估计是送客宴。
怎么办?明天自己就可以元神回位,除去虚妄烦恼,今晚好歹再在这里蹭一宿便阿弥陀佛了,可不想中间生什么枝节。又转念一想,本就是个虚妄色界,我到这地步还在贪恋舒适,占人便宜,简直这趟白来受这教化了。主人家的散伙饭都备上了,我再不识趣,就枉费柏素云的一身修为了。
心中主意打定,坦然迈进公子中院的房间,便见公子正手捧简册,端坐在饭桌前看得入神,见我来到,放下简册,起身示意我随便坐。坐下瞥一眼书简,原来是《韩非子》。这餐饭只有公子和我二人,因此在房中另外摆了一张小桌,高度正合我的身材。桌上饭菜全用盖子盖着,下面都支着小的炭火炉保温,显然已等待多时。公子一一揭开食盒盖子,顿时冒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香:一钵莲花藕炖猪蹄,一盘清蒸鳜鱼,一盘白油豆腐,一盘烩蘑菇,还有一叠油酥花生,一大碗青菜面片。菜做得很家常朴实,看着就像成都的农家乐饭菜那么亲切。这些菜没有那些多余的大料和花哨的东西,对一个体虚之人正是滋补和胃的好食物,可见主人心细如发已经考虑过病人身体肠胃。一个仆役上来给我和公子各自盛了一碗面片和一碗猪蹄摆好,就退下了。公子率先端起面片吃起来,我也端着一碗猪蹄喝汤吃藕。一时两人无话,我丝毫不觉得尴尬,既来之则安之,吃饱喝足,自有区处。
心理医生从来不惧怕沉默,沉默能制造无形的张力,正好可以观察个案在压力前的表现。
手中的汤差不多喝完,公子的那碗面片也空了。我们同时放下碗筷:
“那个——”
“那个——”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彼此一愣,又跟着谦让:
“请讲。”
“请讲。”
还是一起发声,两人看着对方几乎一样的反应,不约而同浮起会心一笑。但我却不能再客气,要是等主人发出逐客令,我挺高的觉悟都闷在肚里岂不没面子?马上抢下话头说道:“我和董伯吃过午饭就走。昨天真亏你救了我们,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话还没说完,公子打断我,诧异地问:“你要走?”
点点头:“嗯,我们本来就是流亡之人,已经在府上叨扰两日,今早还闯了祸,害得全府上下都不安宁,实在是该离开了。”这样说着,心中有点小得意,从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小棘奴恐怕没想到我主动提出离开,原先他准备的客套话估计都没用了。
哪知他听了大为惶急,连声说:“姑娘切莫如此说,你的歌如仙乐飘荡,莫说那些兵士,就连我听了也心动不已,怪得不他们。闯祸一事休要再提。”顿了顿,又道:“也是我思虑不周。自母亲过世,就遣散了侯府上下女眷,所有下人都是我从流亡华夏人中召来,全都是飞龙军在册兵士,年纪小些的便轮流在府中服役。姑娘住在这里自然觉得不便。我想等此次出征回来,就买两个婢女回府伺候。你……意下如何?”
“啊?”我感到有点没头脑,“不用如此麻烦,我等会儿就走了,那些婢女用不上。公子就别费这个心了。”说完,我自顾自吃起来,不吃饱点晚上不好过。我和董伯身无分文,晚上恐怕要去大街睡,晚饭想都别想。
听我这样表态,他用力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线,清澈眼波荡起深深涟漪,闪闪亮,终于低下头去,咬着嘴唇嗫嚅半响说:“昨天我跟二殿下把你讨过来,说是做我的女人……”
哦,他原来为了这个纠结呢,这小孩真有意思,我忍不住格格笑,“没关系没关系,公子当时要不那样讲,我和董伯就没命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些话自然不能作数。你尽管放心,我们不是耍光棍的,讹上阔人就赖着不走。”话说到这个地步,自觉我这顿饭吃得有点拖沓,再不搁碗走人,怕被误认有欲擒故纵的嫌疑。我起身朝公子做个拜别福礼,来个华丽转身,稳稳向外走。他初时一怔,继而大步追到我面前拦下我,声调急促:“姑娘误会棘奴了。棘奴是想,是想姑娘在府中长住下来。”说完,低垂了额头,耳根子已然彤红,死盯着我的裙裾一动不动。
我无语。这算什么?
小男孩喜欢上小女孩,求她留下来和自己作伴?在现代,十一二岁的年纪不管男孩女孩肯定都进入了青春期的前期,正要开始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争取独立。在古代,儿童性成熟反而在社会的需求下提前,人口就是一切。尤其战争频发的年代,人口锐减,统治者为了保证兵源,鼓励生育,有的朝代强行规定,男女结婚年龄。晋代司马炎就规定女子17岁还未嫁人,地方官就要把她强配嫁出去。南北朝时“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唐代要求“凡男十五,女十三以上,得嫁娶。”唐太宗李世民十三岁都当爹了。赵国羯人习俗认为,男丁13岁为成人,女子12岁就成人,可以嫁人生子。男丁的成人礼就是给他“取名”(字),赵国石虎的北辛一族特别重视给族人男丁取名孩子,分大小名。出生后即取个小名,随心情,环境而取,等孩子长到13岁,既由长辈按家族辈字取个学名。棘奴二字当是小名(小字),他是华夏人,成人礼后应该取字。我口里称他公子,其实还当他是孩子。少年丧父母,又无兄弟姐妹,青春期成长环境中没有女性,这对于心理发育极为不利,力比多(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性能量)被剥夺了出路,能量的蓄水闸一直封闭,到极限决堤,后果殊难预料。
我重新打量棘奴,见他虽只12岁,身量已经长到1。7米,若不是因脸色、皮肤还稚嫩,若不是柏素云经常接触营养发育极好的当代少年,是不敢认棘奴只有12岁的。
棘奴,应该已经进入青春期了。
不行,我得帮这小男孩找个出口,至少表面上不让对方太过失望,就让他带着欢喜去出征吧,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呢。只是,就算他能活着回来,我却也已经死了。虽然觉得残忍,但也无可奈何,我能在虚妄色界里还保持爱心和职业风范,还是值得肯定的。
哎,可真真为难我这个老太婆,因为要演得像就得装出小女儿态,我打赌自己的年龄绝对比棘奴老爸还大。“公子不是想撵我们走?”我怯生生发问,自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男孩松了一大口气,容色稍缓,局促道:“误会。姑娘尽管把西华侯府当成自己的家,愿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今次请你来,一则想对你说这番话,好教你安心养病;二则我此番出征不知多久可回,怕你有事,特来嘱咐你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我不免好奇:“我在府中住着,会有什么事?”
他此时颜色复常,说话声音也自如起来:“我担心走后,二殿下会来我府中,若见到你不知会生出什么心思。”他眼底泛着忧色,“羯人朝廷的皇子们素来胡作非为,全无禁忌,就连王侯大臣、贵族公卿也免不了受其羞辱。太子和二殿下时常去官宦家中,肆意淫辱妻女仆婢。若是不从或告发,他们定然会唆使人罗织罪名加害。如此家破人亡的官家有十好几起。我府中不置女眷,亦有这层关系。”
我再次被赵国的统治者的荒淫无道所震惊,这样的政权,也能在乱世立得住?难道真是暴力决定一切!天不亡它,天无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