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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被压下二天未来得及看的丞相下属户隶司送来的册子,报上来的统计数据让她大皱眉头。一月前,她委托户隶司调查卫国新增人口和海天盛筵后女子身孕数目,结果令她有些失望。她以为卫国好歹有几十万人,新生人口总也有个万儿八千的,结果今年新增人口还不到二千人,约有三百婴儿出身不久就死亡。户隶司统计结果,目前怀有身孕的女子大约四千人。海天盛筵后,虽然很多青年男女结为夫妇,但实际上未能婚配的人数仍居大多数。前赵武帝石虎在邺宫和各处行宫中遗留的宫女共约五万之众,几乎都被阿拉耶识放回民间。因卫国立国后每月必战,飞龙军和其他卫军士兵几乎无有闲暇功夫与女子婚配,宫女们没能怀孕,起码有四万人还是待字闺中。这些女子全部自各地掳来,无法独自还乡,全都散在邺城四边勉强耕作纺织自立。
阿拉耶识算着日子制定计划,她原打算等明年五月出发,海天盛筵后怀孕的妇女们生产后再上路更有利于产妇和婴儿,这些孩子是卫国的精华人口,新一代是未来的希望,是她无论如何想保全的火种。这个春天迁移的计划是基于上万孕产妇的数字上做的,如果孕妇人数不到预计数字的一半,那么迁徙过程中就能得到较为充足的照顾。如果将计划提前到一月,孕妇处于妊娠中期,比早期和后期怀胎更稳,能经历长途跋涉,然后到温暖的南方生产,这个方案可能更安全。因为冬季是休战的季节,流兵匪寇也稀少出来活动,除了天气寒冷外,其他不利因素确是最少的。
就这么定吧,心中有个声音在呼请,促使阿拉耶识下决定变提前迁徙。当时选择四月行动主要考虑到母子安全,现在客观情况有变,必须相机而动。戎秦对燕国展开报复行动,燕国受到牵制,对卫国的危害减轻,必然不会派重兵来追赶迁徙百姓。其实,阿拉耶识一直有种担忧,就是害怕燕国大军对南迁的百姓围追堵截。鲜卑人虽然较羯、氐、羌、匈奴等胡族乐于接受华夏风俗,但仅限于某些与戎秦交好的皇族子弟,大部分鲜卑人任然保留了源自东胡人、匈奴人血脉的野蛮习性,军队沿袭了以人肉代替军粮的残忍惯例。每年秋冬时节,鲜卑军人分成小股外出游食,说穿了就是正大光明地抢劫,劫掠物质和女人。女人的主要作用就是充作过冬的粮食!之前阿拉耶识不敢在秋收后迁徙,就是怕碰到游食的胡族军队。既然戎秦牵制了鲜卑人,那就是老天有眼给了邺城百姓活路。赵国灭亡后,北方胡族势力最强盛的就是鲜卑人而已,其他零散分部在中土的胡族军队只是小股作战,迁徙大军对上这些游食队伍还是安全的。
“必须保护好妇女和儿童,这不单单因为她们身上寄托了卫国的希望,是北方华夏族最后的种子,更是因为她们不能落入敌手作为军粮资敌!”阿拉耶识在给丞相和御史的简册郑重地写上自己的意见,让他们加紧迁徙的动员和准备。
批阅完所有的奏册,阿拉耶识揉着沉重的眼皮一头栽倒在床上,狗趴似的脸部朝下埋在枕头里,两手蜷缩在头部两侧,两腿分开成大字型,睡相实在不成体统。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四十万军民南下,前面是威风凛凛的飞龙卫开道,后面是巫王飞龙军压阵,青壮在前头,妇孺被保护中间。至于老弱病残么……嗯,战争时期确实不好处理,带上他们会拖垮整个行军部署,进而毁掉南迁大计。抛弃他们又是非人道的,梦中的阿拉耶识与现实中一样纠结,老弱病残的迁徙是条道德红线,考验她的智慧。她白天不便与人提及的事,却在梦中拷问良知。梦终归是梦,具有极大的幻想空间,阿拉耶识对空念了三遍钜子钜子,墨家的钜子,听我召唤快快现身!话音刚落,钜子嬴归尘从天而降,墨发随风轻拂,雪衫翩跹,墨眸含情,顾盼生辉。阿拉耶识一把拽住嬴归尘,说你来了正好,你们墨家兼爱世人,这些老弱病残正好交给你们搭救。我带着其他人先走,你们墨徒殿后,我们在九江边境会合。嬴归尘反手将她操在怀中,纤长有力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暧昧地笑道,墨家是你解散的,你不能想用就用,想散就散。如此随心所欲,当我钜子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阿拉耶识尴尬得无言以对。嬴归尘的目光变得狡黠,两指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凑首印上她的红唇。阿拉耶识的心咚咚狂跳,欲开口为自己辩解,他的舌已如灵蛇钻入,双唇被紧紧衔住撮吸,扑面的灼热气息喷在头脸上,她呜呜地轻鸣,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好热,好痒!
她捻动娇躯,踢蹬双腿,碰到硬邦邦的骨头,感受到如山的压力,几乎不能呼吸。
啊……嗯——阿拉耶识蓦地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是棘奴英气勃发的面容,正诧异又遗憾地看着她。
“……棘奴。”阿拉耶识迷迷瞪瞪地发问。
冉闵此时一身白色中衣,侧卧在她身旁,一手撑着床,一手环抱她的腰身,厚薄适中的唇上沾着亮晶晶的液体,从面皮到脖颈都泛着一层浅红。
“滢儿醒了。”冉闵瞧着她懵懂的脸上飘着两朵可疑的红云,展露舒心的笑容,打趣道:“是为夫不好,偷吻夫人,惊扰了好梦。”
阿拉耶识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在梦里与别的男子暧昧纠缠,自家正牌夫婿在梦外同时努力与自己亲热,这算怎么回事!大迁徙不该梦着自己的丈夫么,为什么那个人却钻进来,偏偏还是她对空召唤而来。梦由心生,难道自己对那人还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阿拉耶识的脸因羞惭懊恼红得要滴血。可怜冉闵刚从襄国回来,得知阿拉耶识熬夜批阅奏册,五更天才入睡,心疼得无法可想,脱去征袍后只穿中衣上床依偎着小妻子,足足一个时辰没有动弹,双臂和半边身子酸麻不已。刚才妻子梦里蠕动娇吟,把冉闵压抑良久的情怀戳了个窟窿,遂不管不顾俯身与梦中人亲吻嬉戏,又岂知妻子梦里光景?
阿拉耶识怔怔看了一会儿冉闵,眼中滚出两行清泪:“棘奴,我好想你,别离开我呀。”
冉闵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欢喜逗笑道:“为夫瞧见了,滢儿全身上下都是好的,就是害相思病了。”他伸出坚实有力的胳臂紧紧地将对方箍在其中,用自己脸去蹭她娇嫩的脸蛋,叹息着安抚:“离开这两月,棘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滢儿,想到心尖尖痛。再忍耐半年,最多半年,棘奴长长久久地陪着滢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能使我们分离!”
“半年,嗯,就半年。”阿拉耶识狠狠地点头,既像是打气又像发誓。
冉闵轻巧地把她放倒在床上,双手灵活地揭开她衣襟,露出粉莹的胸脯,然后是下身的罗裙,三两下整个粉搓玉雕的妙人儿完全暴露在初冬的寒气中。阿拉耶识敏感地哆嗦了一下,羞怯地想遮掩几分,冉闵却捉住她的手腕,健硕的身躯全部压上去,他已经胀痛得无法忍受。
“滢儿,只有在你身体里,我才真的觉得和你在一起……今后要死要活,你都带着我一起。”他没有前戏直直地闯进她的身体,凭借原始的本能律动,恣情快意,在迭起的快慰中将灵肉合一。一股生命的热流冲破闸门,在极度颤栗中抽空了身体,一道白光直冲顶门,他无意识地冲撞,痛苦地吼叫着,完全湮没了自己。
卫皇冉闵回归让琨华殿好不热闹。为庆祝夺回襄国,卫皇特赐在琨华殿举办国宴,邺城中文官五品以上,武将校尉以上及眷属都有份列席。宴席摆在在琨华殿正殿,上首端坐着卫皇与皇后,左侧是百官,右侧是女眷,一道透明纱帘象征性地将男女隔开,既显得庄重斯文又不妨碍男女交流。卫国官员多少年,南征北战未曾婚配,因此右侧的女眷席上虽有百人,约有一半是未婚少女,全是先前石虎时期封的女官,算是有品级的。此次国宴中,武将占了六成,阿拉耶识是成心想将这些女子推销出去,尽可能为自己南迁减负。关于南迁,有钱有势的人家都早早作了安排,不会等着跟举国大迁徙一道南下,一来富户怕徒众生变遭穷人哄抢家资,二来与几十万人一起迁徙,到了地方在安排上没有任何优待,生活更为不便。因此,有不少官员成亲后,会想法将家眷送回老家,或是自行找人护送到南方安顿。
卫皇的贴身护卫李据随侍在君侧,眼光却止不住地落在纱帘后第一排就坐的王阿琪身上。李据与阿琪相识于钜子嬴归尘家中,两人年纪相当,都是爱说爱笑的性子,相处极是融洽。李据在跑马大会上曾见阿琪与父兄一起表演天巫的“穿镜”戏法,对阿琪早就有好感,知道他们全家都是侠墨后,更是倾心不已。可惜,阿琪只当他是说得来的朋友,一颗芳心早迷失在嬴归尘那个高华缥缈,俊逸如仙的贵族男子身上,她虽倾尽全力也只得到名义上的侍妾身份。阿琪坐在席上,旁边的妇人、女子对她身为皇后贵宾羡慕万分,积极攀谈,希望与她扯上关系。整个过程阿琪都淡淡地,不卑不亢地应对。偶尔,她收到御前侍卫李据投来的复杂目光,她的心一沉,装作一无所知瞥开视线,望向虚无。
阿拉耶识在御座上瞧得明明白白,只得暗自叹气。阿琪只是名义上的侍妾,嬴归尘如此待她对女人来说就是羞辱,如果她不知嬴归尘心意,以她的立场和个性,肯定会借此时机拆掉这个荒唐的婚配,成全李据。现在阿拉耶识再也不敢掺和阿琪的事了。想起前天梦中呼唤嬴归尘,居然与其热吻缠绵,她对自己龌龊的潜意识深恶痛绝——一方面拒绝他,一方面又以大义、理想的名义驱遣他,她柏素云居然会用美色事人,这个认知让阿拉耶识恶寒不已。她深深地鄙视自己,但内心总有小声音在蛊惑:这不是你有意勾引的,梦里梦外都是他主动,对,是他用强。我心里没他。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棘奴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呵,不管了,棘奴就是方子昱,棘奴就是方子昱!
“滢儿?滢儿?”耳边传来声声充满爱怜的呼唤。
阿拉耶识遂从发呆中回神,看见冉闵举着满斟美酒的高足尊,向她投来关切的眼神。哦,是臣子们向帝后单独敬酒了,她忙举起酒杯,与冉闵一同站起,底下传来齐整的呼声:“恭祝我卫国皇帝皇后龙凤呈祥,佑我生民!”
在山呼万岁中,她喝下满杯酒立刻上头,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的酒量自到虚妄色界后就变小了呢。后来,皇后阿拉耶识果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