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中文网 www.3qzone.io,最快更新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
石闵从高台地牢放出来后径直回了自家府邸。李据和一帮府上服役的飞龙卫见到浑身散发阴冷**气味、形销骨立苍白憔悴的主公后,禁不住失声痛哭。石闵依旧面无表情,平平地跨过跪伏地上的人众直往中庭自己的房间而去。后院中闻讯赶来两位美貌女子,见状立刻招呼杂役们准备洗澡水。
“要多烧几桶,去把修面的师傅请来——还有熏起龙涎香。”
“快,去把大夫找来……“
“慢着,先盛碗参汤提气,体虚之人泡了热水反要昏倒!”
两位女子一迭连声对着充作杂役的飞龙卫下令,偌大府邸立刻忙碌开来,人人喜形于色。这两位女子便是以前买来伺候董秋滢的婢女李菟和梅芬,后来被石闵分别赏给麻生於与边如颂为妻,府中也替两对夫妇留了房,因此李菟、梅芬二人一直在府上服侍石闵。这些年来,董伯主外,两女管内堂倒也配合默契,调理了原来西华侯府过剩的阳气,干巴巴的府邸因女人的注入焕发了另一种和谐的生气。
每逢外出归府,将军第一桩事便是在房中洗浴,心事越重便在澡桶中泡的时间越长,府上无人不知将军的这一喜好。当石闵踏入府门时,早有机灵的杂役准备澡房去了。满满的热水浸泡到石闵胸口,打结的长发已被细心的梅芬反复清洗梳理过,恢复柔顺的发丝飘在桶中,在氤氲的水汽衬托下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凝固在水中,一如主人沉重的心事。石闵清亮的眸子充满盈盈水汽,乌黑浓密的睫毛低垂,衬得他的脸庞雪白而柔美,厚薄适中的嘴唇因吸饱水分呈现娇嫩淡粉色,这位叱咤风云的赵**神未及弱冠,然当他骑着火红的朱龙出现时,没人敢轻视他的年龄和实力,他能一人冲入敌阵,杀敌数百全身而返,人称其得天雷之力故。石闵因此极爱惜身体,最爱泡在自己房中澡桶里养身。
在地牢中经受二月的折磨后,饱满壮硕的身躯清减了肌肉,筋肉骨骼更显紧实遒劲,在米白色肌肤的包裹下,释放美少年的青春气息。石闵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大腿上的箭伤疤痕,那里得她的治疗和护理后还未完全长老软化,寸长的粉红伤疤恰如她的樱唇,手指轻抚其上,闭眼体验曾经心悸的吻。
滢儿,你为何要来?可知我宁可你嫁给嬴少苍也不要你和石家的皇子有染,宁可我受斫足之刑也不愿你受丝毫委屈?
石闵把手掌心摊开,一柄精巧的钥匙泛着水光静静地躺在上面么这是昨夜独一味掌柜送来酒壶中所藏钥匙,用以开启脚镣手铐。
“时也,命也。注定不能了么……”石闵深深闭眼,俊美的面相痛苦惨淡,仰天长叹。
这一趟洗浴泡了二个时辰。暮色四合,石闵披衣出浴,鸭卵青的单衣上拴着同色腰带,墨发滴着水珠,赤足踏在中庭青石地面上,冷冷看着面前赤膊跪地,背上捆着荆棘条的蒋午和张温。
“你二人在李农帐下学得不错,已然会反过来设套了。”石闵的声音冷到极点。
“卑职不敢。”蒋午、张温齐声磕头谢罪,“实在是飞龙军的兄弟们被压得没有活路,我等斗胆出此下策,还望将军看在石瞻将军毕生心血的份上,重掌飞龙军,救华夏苍生于水火啊!”
嘭嘭两声,石闵双脚交踢,地上的蒋午、张温倒飞几丈开外撞到前院的墙壁上,双双口鼻流血还不忘翻身跪在地上请罪。府中的飞龙卫们涌上前,夹起二人推出大门外。
蒋午和张温对着将军府磕了三个头后扯下背上被压烂的荆棘,后背一片斑斓血色。两人帮忙拔下彼此背上嵌入血肉的木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开起玩笑来。
张温看着蒋午发笑:“还是蒋兄计策好,学廉颇负荆请罪,能抵将军拳打脚踢。”
蒋午笑得苦涩:“我却不是怕皮肉吃苦,实在对将军问心有愧。我们利用天巫,生生逼迫了他。”
张温一拳捶在蒋午肩头,语气沉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几万飞龙军的前途全压在你我身上,我们担不起。只有将军才能带他们出来。”
蒋午看着张温的眼神有些悲凉,有些痛惜,闷闷地问对方:“我们都是石瞻将军的旧部,看着小将军长大,连基本功都是你我二人陪练出来的。他自小便忍人所不能忍,刻意地苦着自己,日日磨砺不曾稍有懈怠,所获功名早已超越其父,前途不可限量。唯有天巫是他此生念想,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张温大摇其头:“蒋老弟,你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当今乱世生灵涂炭,楚国、汉国明哲保身,致使胡虏横行。石虎残暴荒淫,皇子明争暗斗,皇位更替必是豪赌,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便是你我为了自保也要促成大事!”
蒋午忙掩住张温之口,两人翻身上马,遂往城西大营而去。
建节将军府内因着石闵归府而张灯结彩庆祝,前院里摆下几桌酒席,飞龙卫们猜拳行令尽显男儿本色。中庭将军起居室内却分外安宁,石闵孤身在灯下夜读。门帘动处董伯进得屋来,呈上一碗桂花冰糖糯米园子。
“吃点吧,都瘦成这样了。”董伯心疼义子,待阿拉耶识确定住在东明观后,便马不停蹄赶回将军府见石闵。石闵再沐浴前只喝了碗参汤,晚饭一口也未吃,李菟、梅芬将饭菜热了数回也不见他动筷。董伯回来后两女如见救星,忙让董伯去送餐。府中人都知道石闵习惯,若他要吃便吃得爽利干脆,若是不吃任是百味珍馐当前也是恍若未见。只有董伯端去小吃点心,他才不会拂了老人家面子,勉强吃上一些。
看着石闵往腹中送了好几个汤团下去,董伯才仍不住劝道:“孩子,小姐执意住在东明观不肯回府,你莫要怪她生分。她也是身不由己。”
“我不怨她。”石闵放下碗筷含水漱口又用丝帕净面,面色寂然。
“离登基大典还有三日,咱们明日一早去东明观见小姐可好?”
“不见。”石闵干脆地回绝董伯的提议,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啥?”看着石闵冷淡的面容,董伯突然有些吃不透义子的心思。过去这些年,他日思夜盼的不就是小姐回来吗,如何到了家门口反而不亲了。
石闵自嘲:“今时不同往日,她是秦皇钦定皇后,又是皇上邀来的天巫,我怎能僭越高攀。她在皇上面前连提也不曾提我将军府,不是生分却是什么。”他哗啦展开一卷礼记放于膝盖上,黯然道:“人家求情放我出狱已是承情,我还能求什么、做什么。”
董伯张口欲要替阿拉耶识辩解几句,却又把话咽下。今日白天出了邺宫后,他想让小姐回将军府看看,小姐当场拒绝,说她身份特殊,不便与朝中大臣往来。还说,她已救出棘奴,了了师徒情分,让他转告棘奴以后行事莫再攀扯自己。董伯当时惊诧小姐怎么与在秦国时说了两样话,谁知棘奴态度也与平日大相径庭,这两人竟同时看淡了彼此?
不说董伯纳闷,就连袭人和紫蕊也觉得白日阿拉耶识待董伯也有些过了,竟把董伯赶回石闵的将军府。董伯是个实性子人,平时在天巫府中就念叨石闵好处,阿拉耶识总是笑而不语,耐心听着,谁想回到赵国让她脾气变得很大。也许师尊的压力太大了,坚实的人无处不在,就连东明观的乾道坤道都几乎撤完,换上一队队的龙骧军层层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袭人与紫蕊窃窃私语,紫蕊分析说大约师尊顾忌赵国人耳目,故意将董伯赶走消解石虎对石闵的猜疑。袭人深以为然。
远隔千里的秦国**宫里,秦皇嬴少苍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白天,直到血巫卫的灵禽带信到巫殿,他才如释重负。血巫卫密报说,天巫没有去汉国而是直接折返赵国。嬴少苍当即全身僵硬,俊面抽搐,凤目生恨。
“好你个阿拉耶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原来石闵才是你心头最挂牵的那个,明明有时间救他的,你却如此迫不及待!吕雉和石虎会把我嬴少苍当傻瓜看,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可恶!”嬴少苍暴跳如雷,吓得宫女黄门浑身哆嗦。
“陛下息怒。”史广汉同样战战兢兢,嬴少苍自幼受他伺候,对主子的脾气算最了解的,此刻全**宫也只有他才能说上句话。在他人眼神祈求中,史广汉壮着胆子劝慰道:“天巫转道先去赵国许是心中伤痛所致,并非对陛下怀有二心……”
“何来伤痛,分明欺心!”嬴少苍厉喝着抬脚踹开史广汉,满是戾气盯着后者,后者立刻汗湿后背,趴在地上硬着头皮苦谏:“老奴斗胆进言:二月前慈心公子为护天巫罹难,天巫自是痛心。石虎父子忌惮石闵入学未央书院,以石闵性命要挟天巫主持称帝大典,狼子野心,人所共知。天巫此去乃是忍辱负重,不欲使慈心之祸重演而已。她破解死灵巫术,且与陛下交换了定情之物,放眼天下,只有陛下这样的真龙才是天巫绝配。天巫怎会放着我大秦独一无二的皇后不做,倒贴着石虎那些不成气候的儿子?”
“哼……”嬴少苍容色稍缓,史广汉情知挠到痒处,趁热打铁道:“陛下也是知道的,那般胡羯皇子一个也沾不到边,天巫于石闵无意,此去赵国万事不忧,怕就怕事成后赵国人阻拦天巫回我秦国——”
“不自量力,除非他石虎嫌命长!朕的六名血巫卫便可搅得他邺城天翻地覆,没有绝对把握,岂不是把丫头拱手送人,当朕魔星名头凭空来的?”嬴少苍气哼哼地嘟囔,他平素自制力极强,只是遇到阿拉耶识的事就喜怒外显,别扭得很。
总算哄得冷静些了,史广汉用衣袖擦了把汗,连声附和。“是是是,天巫样样都称心,就是任性了些。只要进了宫母仪天下,自然就懂得收敛。以后再生下皇子公主的,那就实打实的和陛下贴心啦!”
皇子公主的话让嬴少苍抽了抽嘴角,眯缝着凤眼问史广汉:“你说她会生孩子吗,朕觉得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成日疯疯癫癫的。”
史广汉心头发笑又不敢笑出来,忙顺着嬴少苍的龙鳞捋他舒服:“能生能生,天巫有天福,头胎就给咱大秦生个皇太子!”
嬴少苍瞪了他一眼,史广汉吓得闭了嘴,暗道乖乖,难道这马屁拍到马脚上,陛下终是忌讳立太子的事。片刻后,嬴少苍舒展了龙颜,缓缓躺在纳凉的摇摆千秋椅上,放松了腿脚,慢慢就笑了:“她生的孩子自然是太子,只是倘生了不止一个皇子可怎么选?朕继位便破了立长的规矩。她教的孩子个个都好,可怎么选?朕若个个都爱,又该如何区处?”
史广汉以手捂嘴,强撑着没有笑出声,这位主子生性冷酷严肃,蒙面天巫误打误撞进了**宫后,主子整个人都别扭反常起来,冲动固执,喜怒无常,比以前更难伺候。天巫便是主子命里克星,只要她一现身,天大的事情都化作乌有。史广汉默默祈祷着,希望天巫早日回来。